第七十一回 黄家道兵制西域 五行翁浅谈武术
诗云:
酒泉太守能剑舞,高堂置酒夜击鼓。
胡笳一曲断人肠,座上相看泪如雨。
琵琶长笛曲相和,羌儿胡雏齐唱歌。
浑炙犁牛烹野驼,交河美酒归叵罗。
这一首诗,乃是昔日诗人岑参自西域东归,途经酒泉时所作。那昔日大唐年间国威赫赫,远近万国尽数来朝。酒泉太守座上,有许多羌族胡人的歌儿舞女,十分尽兴。后来中原衰弱,西域渐渐叛离,竟然连青唐甘肃也被异族夺去。直到后来黄家道受封天水,才复重得西域诸国。
且说那吐蕃国自唐末之时便崩溃瓦解,分为数部,互不相服。却有一个唤作唃厮啰的吐蕃藩王,原本因其祖在天朝太祖起兵之时响应,受封为王,世代占据青唐一带。他不服天朝调遣,惹动天朝攘夷,夺取青唐地界。唃厮啰不敌,却率部南下,大破了吐蕃亚泽王、拉萨王等部,于吐蕃本土立足。然而毕生都以夺取青唐为愿。那唃厮啰临死之时,唤三子至床前,令他世世代代当以重夺青唐为毕生之愿。
传了数代,却传到图里斯手上。这图里斯雄才大略,攻破拉萨,诛灭吐蕃拉萨王。亚泽王、阿里王闻知,亦遣使称降。图里斯定都拉萨,为吐蕃赞普之后,却欲再续先祖之愿,重夺青唐。
当时图里斯见天朝内忧外患迭起,各部胡兵横扫而入,当即发兵占据青唐,告慰祖宗之灵。当地守军不是对手,只得狼狈奔逃。图里斯见天朝兵马如此羸弱,却大生野心,约会南蛮九洞大王塔坤一同起兵,共分蜀中。
却不料塔坤那里尚未得回报,先得哨马报来,说天朝大将军、凉王黄家道领着大军来到,进犯青唐。图里斯听得,急忙先放下了伐蜀之事,调兵遣将守卫青唐。
黄家道自从致元四年九月宜阳大战西归以来,沿途因遭胡患,道路难行,直到五年三月才到西凉。那时恰逢图里斯进犯青唐,当地守军急向雍州刺史罗承海求援。罗承海见胡兵大起,自顾不暇,自然无力出兵,急忙转报黄家道。
黄隆等众家将都是随着黄家道屡番征战出身,因为黄家道用兵入神,除了宜阳故意借云龙手削弱梁王外并未吃过一场败仗,都请缨出马,要荡平吐蕃。黄家道却不许众将出战,只在天水、凉州招募乡勇,操练兵马。一载过去,到了六年三月,黄家道却忽然聚集众将,下令突袭青唐。
当时黄家道亲提大军出天水,令雍州刺史罗承海领边军风貔卫出凉州,共往青唐城下会和。黄家道练兵有方,更兼众将都憋了一肚子的气,当真是势如破竹。大军先破了兰州龛谷堡,再破了河州,又破了涅州,兵锋直指宗哥城。宗哥城守将不敢抵挡,弃城而逃,率军躲回青唐城内。不久凉州兵马绕雪山也到,自北面也兵临城下。
图里斯闻讯,急领大军往青唐而去,见城西守备不紧,拼死杀入城中。不料翌日黄家道旋即合围,图里斯再战之时,接连吃了几场败仗。原来黄家道想到吐蕃地形险恶,夺青唐虽然容易,但要击溃吐蕃却难,故而才故意示弱,引诱他大军来救。先前乃是特地放他兵马进入青唐城中,以求一举歼灭,永除后患。
吐蕃军见黄家道兵马厉害,不敢迎敌,只是固守青唐城不出,指望逼黄家道粮尽退军。两军相持了数月,那阿里王与亚泽王两个本就不愿臣服图里斯,只是为势裹挟。此时又见黄家道厉害,岂肯为了图里斯与黄家道交战?当下两人商议了,却欲夜半突袭图里斯王帐,斩图里斯首级投降黄家道。然而两王计谋被图里斯识破,反而先斩了两人,随即吞并其部。
黄家道见一计不成,又久攻不下,当即分兵一支与家将黄隆,南下去打濮哥城,截断图里斯援兵。那图里斯趁着黄家道分兵之际,奇兵望南突出城中,接着守军大杀了一阵。黄家道急领兵马来救时,吐蕃兵马却又退回城中去了。
却不料图里斯南面兵马乃是诱敌,却于此动乱之时领着亲信兵将从西面而出,遁入青海去了,只留了阿里亚泽两王兵马在城中。两王残部寻来觅去不见图里斯,商议之下,却开城迎黄家道兵马入内。
黄家道待要追赶图里斯时,早已去的远了。黄家道见吐蕃地势高峻,空气稀薄,兵士不惯,难以用命,却也不敢久居。只得却改编了阿里亚泽两王兵马,再安插亲信监军,同治青唐一带。黄家道却待班师,却听得报来,说那狮王庄利金堂堂主冯锋领兵来到,助黄家道攻打青唐。
两人见了,黄家道却说青唐已得,不必烦劳冯锋兵马,便可请回。冯锋怒道:“我率圣庄利金堂壮士来此,岂可无功而返!请大将军与我一同追击吐蕃贼酋!”
黄家道却冷冷道:“堂主若想追击,那请自便。本帅却无心做此无用之功。”冯锋恼怒起来,却自领着狮王庄人众西去。黄家道也不阻拦,留下黄隆守着青唐,自引军回天水去了。
大军奏起凯歌,方至半途,恰遇着塔喀什领着花拉子模残部西归。黄家道引军截击,又大胜了一阵。那塔喀什击溃了马秦追兵,全没想到归途上还有这一支如狼似虎的大军截击,登时大乱。急急退走只时,又被前面黄隆兵马在青唐截住,前后走投无路。塔喀什没奈何,却遣使通报了黄家道,说道契丹压迫太甚,他情愿率花拉子模臣服黄家道。
黄家道令人驱逐了那使者,叫令塔喀什自来献降。塔喀什眼见交兵难以得胜,自家又势弱无援,只得自用囚车乘了,来黄家道军中投降。黄家道见了塔喀什,却道:“你这厮引兵数犯天朝,破上郡,屠延安,想来都是你的手笔。你道本将军都不知么!你这厮罪孽深重,不在契丹胡酋之下,尚敢来此处诈降,当真岂有此理!左右,给本将军拖出去斩了!”
塔喀什却连连扣头道:“罪臣罪孽深重不假。然而此次投降乃是真情实意,没有半分虚假。”黄家道怒道:“本将军在西凉多时,早听闻尔父死后,兄弟争位。乃是契丹贼酋亲自领兵助尔复位。再向前亦是契丹击破了塞尔柱国,助你花拉子模立国。你如今却说要投降本帅,岂不可笑!”
(注:1142年,西辽与统治着花拉子模的塞尔柱苏丹国决战,将其击败,从此花拉子模独立,成为西辽的附属国。1172年,塔喀什与兄弟争位,由西辽承天太后耶律普速完派遣其夫领兵,助塔喀什登位。)
塔喀什扣头道:“将军所说,尽数是实。然而契丹虽有恩与我,近来确实在压迫太甚。我花拉子模岁贡金银无数,百姓民不聊生。又更拘刷我国人民,冒犯天朝虎威,以致大军十丧其八九。如今罪酋情知罪孽深重,还请大将军宽宥,给予我改过从新之机。”
黄家道听了,却问道:“本帅如今欲要灭尔之国,易如反掌。却为何要给你改过自新之机?”
塔喀什连连叩头道:“中原动荡,乃大乱之世也。日后若是大将军需要之时,罪酋愿举倾国之力,助大将军称霸西域,进图中原。”
黄家道冷笑道:“尔至此时,尚想着进图中原!本将军却不是这样的小人!也罢,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将军今日便饶你花拉子模一次。日后千秋万载,不可再进犯中原,不然再有下次,本将军必屠灭尔国!”
黄家道收编了花拉子模残部,却问起中原战况。塔喀什不敢隐瞒,备细说了。黄家道听了却道:“如今胡兵已不足为道。可虑者唯有狮王庄屡次三番插手军事,不知是何居心。”黄家道听闻姚子剑在太原,有心前去相救,却又担心姚子萌从中阻拦。想来如今契丹大势已去,便也罢了。只扣下了塔喀什之子阿德丁·摩诃末为质,便放塔喀什领着花拉子模人马自去了。
塔喀什回到西域,其余诸部兵马却都征战未回。塔喀什见此良机,举国大兴刀兵,四处掠地,将花拉子模国土拓张数倍。而每下一城,必掠夺金银宝物,往天水送给黄家道。黄家道见他恭谨,却干脆令他守备青唐一带,替回黄隆兵马,一面教他打探冯锋军势不提。
自是黄家道自在天水练兵备战,却扶植塔喀什为西域之主。塔喀什情知如今已与契丹及黑汗帝国决裂,别无强援,亦小心服侍黄家道,不敢丝毫有异。
(注:史载塔喀什后期反抗西辽统治,击败西辽所扶植的势力。后来其子摩诃末又吞并黑汗、击败古尔帝国,掌控了整个中亚。唯有《龙鬼》读者诸君知道塔喀什乃是趁着诸胡乱华之际,靠着黄家道之助崛起。)
不说这里西面黄家道与塔喀什两个联手霸占西域,单说那里会稽之地,车骑将军褚天剑自从拜那五行老者为师以来,勤练武艺,终于将那五行剑意得以小成。然而他虽然以此剑意击杀倭帅寺内信也,一度夺下太湖东山,然而每每念及北条独步以木筏竹城破了他的三路大船之事,却常常郁郁。
那日五行老者却唤褚天剑来面前道:“尔随老夫习艺,至今亦有数载。剑法拳术,都有三分样子了。老夫却来问你,可知武术武术,何为武,何为术?”
褚天剑道:“小徒曾听儒生讲论过。止戈为武;思通造化、随通而行为术。”那五行老者听了,哈哈大笑道:“你本是一介武夫,却奈何要在此讲论文字!全然不通!”褚天剑垂首道:“还请师父明示。”
五行老者道:“武,战斗之本也。尔岂不曾闻这话么:‘上武得道,平天下;中武入喆,安身心;下武精技,防侵害。’凡武者,有外门,有内功。外门者,乃是强筋健骨,可以力拔千斤,刀枪不入,尔所习练者是也。内功者,乃是练气洗髓,可以身轻如燕,气吞宇内,此乃所谓上武得道者也。凡武者,或外门,或内功,俱是锻炼人体之方。术者,亦如此般。或驭鬼物,或变躯体,也不过是发扬人之真气,巧借人之身壳罢了。是以,武、术本出同源。俱是人自强之方也。”
褚天剑道:“谢恩师明示。然而却何以今日要来讲论武术之分?”五行老者道:“你尚不知么!尔如今受封越王,统掌一方兵马,当以平天下为念。然而尔如今武艺,都不过是下武,如何成事?如今天下将乱,唯有由武入术,再自术合武,才能速成。”这褚天剑听了,却摇头道:“若要我画符捉鬼,行云布雨,却是太难!”
五行老者听了,呵呵大笑道:“错了错了!这些都是道法,多少年内心清净之士静坐一生都难以参透分毫,你这粗鲁汉子如何学得?老夫要教你的,却是术。术与武同源,都是借助个人自身之力,并非假借外物之方!”
褚天剑忙道:“既如此时,便请师傅指教。”五行老者道:“术之核心,乃是一个气字。你虽然蛮力惊人,练气之道却颇为无知。老夫今日传你此术,唤作燃血聚气术。乃是将人之精血化而为气的功夫。”褚天剑听了大惊道:“父精母血,化而为气,我岂不是一命呜呼了么!”
五行老者笑道:“那术道练气之士,亦是要炼精化气,却不是多有成仙了道的?只是你所言亦不错,此乃是投机之术,不可施用太多,反伤身体。你且附耳过来。”
当下五行老者便传了褚天剑这燃血聚气术的功法。褚天剑试用了一番,顿觉神清气爽,只觉浑身力量源源不断而出,竟似无穷无尽一般。五行老者看了大喜,却道:“尔资质奇佳,正适合练此功法。日后只需勤加练习,自然无碍。为师在此羁留已久,却且要先去了。”
褚天剑大惊道:“师傅在此未及两载,如何便要去了?”五行老者道:“我本山野闲人,岂可在你这处久留?日后老夫若有用的到你的地方,自会传柬相召。为师却送你两句话来。其一曰:哮风花前虎,摆尾竹间龙,展翅月下鹏,饮血雪夜蝠。狮王庄世代相传此时当乱,得此四人者得天下。其二:吴越之地,东海之滨。倭出镰仓,越霸江南。你却自家领会便是。”
五行老者说罢,自越窗去了。褚天剑恰在那里伤感,却听得托地一声,五行老者不知何时又翻回屋内。
褚天剑正待开言,五行老者却道:“老夫走的匆忙,有一事却忘了。你那裂土镔铁剑昔日被老夫打断,你如今又武功大增,却没个趁手兵刃。老夫思来想去,天下唯有两柄剑能趁你手。一是老夫手上这柄天尊神剑,浑身用乌金神铁打造,灌注天地之力,虽然短小,实重九九八十一斤,威力非凡。老夫爱如性命,却与你不得。其二却唤作天阙剑,乃是昔日更始帝刘玄重铸巨阙剑所制,绝少有人使用得动。然而凡能舞起此剑之人,尽为搅动天下之辈。以老夫所知,上一个用得起此剑的,还是三百年前天朝太祖姚独闇。如今却不知失落在何处,尔可小心寻找。老夫的两句话,可得千万铭记在心!”五行老者说罢,便又去了。
褚天剑待五行老者去了半晌,却呆在当地,翻来覆去思量那两句话,不得其意。正在苦恼,却听闻报来,说庸良有要事求见。
不是庸良此来,有分教:两山水贼旦夕灭,一海倭寇指日平。毕竟庸良所言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