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回 周轰星铳打马库斯 姚子剑羞退梅怡庆
诗云:
玉帐牙旗得上游,安危须共主君忧。
窦融表已来关右,陶侃军宜次石头。
岂有蛟龙愁失水,更无鹰隼与高秋!
昼号夜哭兼幽显,早晚星关雪涕收?
这一首诗,单道昔日两件勤王的大事。乃因昭义军节度使刘从谏上表欲除去权宦,故而李商隐有感而发。今日许晨奇领兵解救姚子剑,其功亦不在昔日陶侃诛灭苏峻之下也!
且说当时汪炎霄怒杀了薛鹰,然而自家亦身受重伤,被薛鹰兵马围住,脱身不得。旋即那大都兵部尚书梅怡庆与神炮将军周轰星亦领军赶到。
那梅怡庆乃是上界天英星降世,深通兵法,也是京左五贤之一,乃是凯寇二老的得意门生。他当时见此情景,已然猜到了大概。却听梅怡庆叫道:“将此人拿下,务必留他活口!周轰星将军,请速速往四周寻觅船只,渡河追回陛下!”
众兵士听令,各自领命,那里汪炎霄却狂笑道:“要杀老子不难,要拿活口,却是休想!”汪炎霄说罢,将刀一摆,往自家心口戳去。梅怡庆不及细问详情,然而情知此人干系重大,急要阻拦时,却离得太远,眼见不及。却听得旁边一声枪响,汪炎霄惨叫一声,倒在地下。
梅怡庆看时,那周轰星手执一柄手铳,铳口尚有硝烟。周轰星冷道:“想死,可没这等容易。”又转头对梅怡庆道:“梅尚书,此人左右双臂皆断,成不了祸害了。此处还请尚书坐镇,末将自去渡河营救陛下。”
前文说过,那周轰星本是天暗星降世,乃是昔日建业反贼符剩文手下的吴郡太守,惯使两柄火铳,又善造火炮。自符剩文死后,尝于九里山设伏大败了褚天剑与全景明兵马,又炮打了大都。却是那材官将军刘志秀将符剩文尸身做成了人形机关,方才收服了这周轰星。此后周轰星便在大都炮营当差。却是那女真入侵之时,周轰星助二老铸造无数火器炮石,守城功大,却升作神炮将军,又组建了新军神机营,出任统率。只是为了话头不便,前文未曾细说。
那汪炎霄左臂先被薛鹰砍伤,右臂又被周轰星打断,无力抵挡,却被梅怡庆令人绑了。梅怡庆叫将那汪炎霄押上审问,汪炎霄却只是瞪着双眼,怒喝道:“反国狗贼!任你万般刑法,休想从老爷口中问出半个字来!速速给老爷一个痛快!”梅怡庆冷笑道:“你不说,我等也能寻回陛下。至于别个,自有刑部天牢的人来审,本官却也不在意。”
先前薛鹰为了截下汪炎霄,早令部属将船只都拒刷了,藏在别处。此时薛鹰部属见薛鹰已死,都莫敢多言,各自乖乖将龙泉河上事先拘刷的船只都觅来渡众人过河。却忽然听得周轰星一声爆喝,双手火铳连发,只见半空之中火光四溅,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众人看时,却见无数飞镖被打落在地下。
却见人影一闪,从那河中霍地窜起一个人来,旋即汪炎霄周围数个兵丁一齐惨叫。那人将汪炎霄在腋下一夹,翻身又向河边跑去。此人行事快极,发镖、出水、杀人、救人一气呵成,众人回过神时,已到河边。周轰星大怒,抬手又是几枪打去,却见那人不知从哪掏出来一面巨盾,将自身与汪炎霄两人护住。周轰星子弹落处,那面盾牌上火星四溅,然而竟连一丝痕迹也无。
那人走到河边,身形一滞,梅怡庆却叫道:“休要走了这贼,都给本官拿下!”众兵丁呐喊一声,纷纷涌上。却见那人一笑,手臂一摆,那巨盾便忽而不见。那人将手对着龙泉河对岸一指,忽而前臂上喷出一支勾爪,后连着一股绳索。那勾爪直射到对岸,一落到地上,那绳索便忽而收紧,拉着两人如凌空虚渡般过了龙泉河。众人看了大惊,都面面相觑。
梅怡庆惊道:“这分明是天造门的飞渡铁索抓,怎地落到此人手上?”急令众人追时,船只都未到,只得在那里空自焦急。
此时汪炎霄已然看清这人面目,黄发高鼻,正是先前同来大都的那马库斯。原来这亦是早早定下的计较。假汪炎霄朝京归去好使凯寇二老放松防备,却令马库斯带着十几个亲信隐在大房山中接应,阻断追兵。当时姚子剑别了汪炎霄,策马西归,不过数里路却在大房山撞见马库斯引人伺候。当时马库斯怕汪炎霄有失,令人护送姚子剑自去,却选了一匹快马亲往龙泉河而去,恰好救出汪炎霄。
当时马库斯生怕后边追兵赶上,快马加鞭急走。然而那马载着两人,马库斯身上又装备繁多,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过了拒马河,行入易州地界。不料那后头官兵携带马多,又轮换着将息马力,竟渐渐赶上,两边可以相望。马库斯大急,急忙连催座马。那马虽然是匹好马,却连夜奔波劳累了,给马库斯一催,又向前急行了数里,却支撑不住,忽而前腿一软,口吐白沫倒下。
汪炎霄一见,却惨笑道:“马库斯,你且自去。将我留在此处,还可与他每虚与委蛇,拖延一阵。”马库斯却道:“这一路平原,不能躲避骑兵没有马。所以我们只能杀!”汪炎霄惨笑道:“那就杀他奶奶的!官军大半是步兵,难以赶上。骑兵一时间也找不到那许多渡船来过拒马河,故此追来的毕竟不多。只可惜我双臂都断,难以为战,必死无疑。你若是能支撑到陛下回到紫荆关调集大军前来,或还有生路。”
当下两人便也不再走,却待在那里等候。不过一盏茶时分,官军先头的追兵早到。马库斯大吼一声,左手登时现出一面重盾,右手却现出一杆大斧,更不知先前藏在何处。原来这却是那刘志秀所做的机关,好将马库斯许多兵器都贴身藏着。先前那飞渡铁索抓,亦是出自刘志秀之手。
马库斯一手持盾,一手持斧,直撞过去。那为首的骑兵见他来势凶猛,便策马上前,满拟将他撞个筋折骨断。却不料那马首与马库斯重盾一交,登时碎作一团,脑浆崩裂而出,然而去势不减,直撞到马库斯身上。马库斯却是丝毫不动,左臂奋力,竟将那奔马掀翻,一斧劈下,便将那人劈作两截。周围众骑从未见过有如此神力之人,一时竟而都看呆了。
汪炎霄在一旁见了马库斯神勇,却也暗暗惊道:“难怪骠骑将军肯花这许多钱财雇佣这个胡人,原来竟有这等本事。”当时众骑急忙一拥而上,马刀并举,要来砍这马库斯。却不料马库斯浑身都是刘志秀精心打造的机关,发动起来,抬手一镖,低手一箭,动辄取人性命。再加上马库斯本身武艺非凡,一面重盾,一柄巨斧使动开来,不论人马,当者即死,众人近身不得。纵而能劈砍到他,他身上又有刘志秀打造的贴身锁子甲,若非沉重兵器伤他不得。
一时间马库斯在那里大显凶威,连杀数十人。然而马库斯久战之下,毕竟气力不加,后头大队骑兵渐渐赶上,又成合围之势。只听得几声火铳响,马库斯身上衣甲竟而尽数剥落,便连手中斧盾,也都裂成碎片,只剩个光秃秃的斧柄。马库斯大惊,急忙看时,却见周轰星与梅怡庆并骑而来。
周轰星笑道:“奶奶的!你道你这天造门的机关我军中无人识得么!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老爷几铳专打你机关薄弱之处,便叫你手无寸铁!”
汪炎霄听了这话,脑中却飞想道:“不料大都军中竟有一眼能识得这机关破绽之人,这先不谈,此人枪法好生厉害。若说刘志秀的机关薄弱之处,不过几处小指大小罢了。马库斯又在移动,他竟能在百步之外命中要害,铳法当真可惊可怖。先前在龙泉河边他打断我右臂,却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他不论要打何处,我岂能躲过?”
当时那马库斯却是凶性不改,将手中斧柄飞出,呼呼有风,周轰星猝不及防,竟被打下马来。梅怡庆急忙指挥兵士抢上,团团围住了两人。马库斯随手抢过一柄马刀,又杀了数人,终究是久战力竭,又是双拳难敌四手,身被数创,终是被擒了。梅怡庆折了无数军士,才好容易拿住了这两人,却料想姚子剑终究已然走远,好不恼怒,令人将两人死死用牛皮锁绑了。
汪炎霄情知此番被押去大都,必然遭百般凌辱,正想到此事,忽而听得一声暴喝:“把人留下!”众人看时,却见那西边跑来一队骑士,走到近前,当先一人骤马而出,喝道:“速速把人留下!”众人见到这为首的骑士,都是一惊,但见:
内穿圣祖太阳黄金羽翼甲,外披唐宗绛纱金绣九龙袍。头戴通天乌纱折上巾,手执二郎三尖两刃刀。腰藏一柄裂金石、识明主,仁义湛卢剑,坐骑一匹绝光尘、踏玉雪,乌云千里驹。古来少有英雄主,天朝明皇姚子剑。
原来正是姚子剑领着一班扈从飞马而来,梅怡庆见了大喜,急忙招呼左右士卒道:“还不速速迎接圣上?”
那伙士卒急忙一齐上前,却听姚子剑怒喝道:“尔等都给朕退下!你步步向前,难道想要弑君么!”
梅怡庆却道:“陛下被贼子胁迫,身不由己,众将士快快上前解救陛下安全!”
汪炎霄大惊,高呼道:“陛下休要管末将,前头便是紫荆关,关内屯有大军,请陛下速行!”姚子剑却恍若未曾听闻,径自骤马迎着众兵士上前。那兵们不知当听梅怡庆的还是姚子剑的,正呆在那里,却觉得姚子剑身上一股迫力压来,胜过那千军万马,纷纷急退。那梅怡庆急忙亲自拔剑在手,上前道:“陛下休要被贼人迷惑了!”
姚子剑怒喝道:“只你便是贼人!还不速速将此两人交出,胆敢抗旨么!”
梅怡庆道:“此二贼胁迫陛下,格杀官兵,正当押赴刑部天牢,怎可轻放?”
姚子剑喝道:“他二人乃是护送于朕。杀你那些反军,也是朕的旨意,何罪之有?”
梅怡庆道:“凯寇二老乃是一片为国之心,大都繁华,也是陛下亲眼所见的。还请陛下悉心体察,休要辜负了我燕京众臣的忠诚之心!”
姚子剑喝道:“梅怡庆,你身为兵部尚书,我且问你:辽东军民几何,几时可以收复?朔方军民几何,要驻派多少兵马?楚逆兵马几何,如何才能荡平?”
梅怡庆拱手道:“二老治国,不用刀兵,天下承平。战端一起,生民涂炭,十室九空。是以秦皇汉武,拓地千里,民不聊生。周公宣和,偃武息兵,路不拾遗。魏徵云: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望陛下明古之道,休被奸人迷惑。”
汪炎霄听了,却怒喝道:“直娘贼!老子不知道你这么多的大道理,只知因为你们偃旗息鼓,天下承平,害得朔方城中尸横遍野,饿殍遍地。此等承平,老子不要!”
梅怡庆听了,却是一愣,只听得姚子剑喝道:“梅怡庆,若是当真依你所说,不用刀兵而天下可平,要兵部何用,又要你兵部尚书何用!朕看你尚是有廉耻之人,且将二人留下,速速滚回大都!”
梅怡庆听了,却默然不语。姚子剑道:“梅怡庆,你若是想要谋逆,便将朕一并杀了,与他两人一同带回大都。若是尚知廉耻,便速速带着尔的手下退回大都,往边疆杀敌去!”
梅怡庆正在踌躇,那随行的秦埙却上前附耳道:“大人。陛下若是跑去三晋,号召天下讨伐大都逼宫之罪,我等旦夕不保。如今陛下身边也不过就这十几个扈从,我等却有数百精骑,若是强攻,可得必胜。不论陛下是死是活,只要能带回大都,一切便都可安排。”梅怡庆听了,瞪着他道:“你想弑君么?”
秦埙笑道:“下官不敢。不过此时陛下被贼人劫持,我等上前救援,却终于不及,以致贼人弑君。我等悲痛之下,尽毙群贼,却终究未能救回陛下。事后回去大都,禀过了二老,自然有功无过。”
梅怡庆道:“这里众目睽睽之下,岂能任你信口雌黄?”
秦埙低声道:“不过是一班丘八罢了。纵然如当年东王乱后一般一齐暴毙,只需朝廷给些好处,想来也不是大事。”
梅怡庆听了一惊,浑身一颤,又把秦埙上下打量了一番,却道:“我看陛下身后烟尘滚滚,必有紫荆关援兵到来,交战之下无益,传我将令,众军且撤!”说罢拉过马头,率先拍马往回走了。秦埙待要再说,却见西面果有兵马隐隐而来,只得长叹一声,也拍马走了。
那里大都众军不多时走得罄尽,却把汪炎霄与马库斯留在地下。姚子剑待大都军去的远了,急令扈从上前救起两人,看时,虽然都身被数创,且喜都无大碍。汪炎霄却抓着姚子剑道:“陛下,贼子反复,还请速往紫荆关去!”
姚子剑抚慰道:“将军莫忧,朕来以前,已然谴人去紫荆关取了兵马来接驾。只是见将军情况实在紧急,才不得已亲自现身来救。”
汪炎霄听了,道:“汪某残躯,岂敢叫陛下万金之躯犯险!”说罢翻身要拜,不料牵动伤口,大叫一声昏厥过去,姚子剑急忙叫人救治。不多时紫荆关兵马赶到,却将众人接回紫荆关去了。
不说这里姚子剑等众人脱险,只说那里大都城中凯寇二老听闻梅怡庆回报,说走了姚子剑,便急忙封锁了消息,不令旁人得知。又细细审问了众人一番,才知薛鹰计较,却也是奇怪:这薛鹰既然早早布下埋伏截下了汪炎霄,必然早知贼人计划,却如何不知会二老,又或者干脆将姚子剑一并留下?然而若说薛鹰是贼人一党,又为何要派兵截下汪炎霄,甚至以致身死?凯寇二老不知温香馆之事,也猜想不出细细缘由,虽然觉得此事蹊跷,却也只得罢了。
且说那里忙碌了一夜,次日午时却该斩这温香馆惨案“正犯”张三。此案本就闹得沸沸扬扬,此时凯寇二老为了将众人注意力从那姚子剑之事上挪开,更是大加宣扬。当时午时未到,那十字路口早密密麻麻聚集了无数百姓看斩。当时那寇磊亲自监斩,先领着一班人马往监斩台上坐了,又令人将路口百姓驱开,好来用刑。
不多时那肖阳越与邱宇允两人一前一后,领着一班卫军开路,将正犯张三押来。那里百姓无不延颈踮脚,欲要看看这张三模样。无数人拥在那里,却把街口封住,十数卫军待要开道,却济得甚事?挤捱之间,忽然从旁飞出一枚烂菜,砸在那囚车之上。众人一愣,却听一人骂道:“就是这小子犯事,害得老子新年被抓去平白吃了几天牢饭,宰了他!”
那秦埙先前办案之时,曾抓了无数平民,后来虽然被邱宇允下令放出,却毕竟都心头有气,此时有人起头,一时都鼓噪起来。那臭鸡蛋,烂菜叶,碎石子,登时有如雨下。更有甚者,飞来一块板砖,竟把一个卫卒打得头破血流。
不是今日此处要斩这张三之时百姓在那里鼓噪,有道是:刑场大怒员外郎,血洗洛阳法明侯。毕竟斩这张三又要惹出何等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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