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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脾性

因为尚不知紫气究竟是如何让此地花草枯萎的,所以蔺幽文只是简单画了个助长草木生长的阵法,与司空临随便清理下周边,便带着满脸不知所措的许栅回了中门。

山门口,果不其然一大堆小弟子簇拥着邢录秋在那里探头探脑,蔺幽文刚想板着脸说他们几句,掌门其他的几个大弟子却正好赶来,三言两语之间将人群散走。

他们几个大弟子深深地望了蔺幽文和司空临两眼,却也没和他俩打招呼,赶走围观人群后就径直回去了。

司空临诧异道:“怎么几位师兄师姐好像很不待见我们的样子。”

蔺幽文冷哼一声道:“谁管他们。”她拍了拍许栅的肩膀,指着低头看着自己脚尖而走的邢录秋,道,“你们两个去讲讲话吧,今天其他日课什么的就不用做了。”

………………

晌午时分,毒辣的太阳熏着山中石路,路边绽开的艳花发出一股股浓郁而刺鼻的香味,树枝刚抽出的嫩芽在阳光下显得楚楚可怜。

蔺幽文与司空临道别后就直往自己院子走去,院前杨树下,一个人影却忽然闪出,直掠到蔺幽文眼前,阴阴道:“蔺师侄回来了啊。”

来者正是被郗佩蘅一并带走的胡好乐,他们显然已经”亲切“地谈完了话,这会他已有了空蹲在蔺幽文的院门口了。

蔺幽文撇了撇嘴,毫无感情道:“长老中午好啊。”

两个时辰不见,胡好乐却好似苍老了许多,一张老脸上皱纹又深了不少,他皱着脸,假笑道:“蔺师侄,回来路上可曾遇到你师父师娘?”

蔺幽文心不在焉地道:“没有。”

胡好乐一下阴笑了出来,这下却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师侄啊,你可知道你早上这样阴阳怪气我倒也不算错,我确实没按什么好心,我就是去看你们笑话的。”

蔺幽文纠正道:“长老,我就是看出来你没安好心,所以才阴阳怪气你的,你别把因果顺序说反了啊。”

胡好乐哼哼了两声,摆了摆手,动作迟缓地坐到道边,道:“随便师侄你怎么说,我知道你们几个小的向来看不起我,不过这也不碍事。如今我本事已去,只怕用不了多少时候就会被剥了长老席位,凄凄惨惨地在偏僻山脉度过余生吧。”

蔺幽文稀奇地瞧着他,仿佛他正在从嘴里放了一个屁。她奇怪道:“长老你出生世家,只怕想过这么凄惨的生活也过不了。”

胡好乐冷笑了两下,忽然幸灾乐祸地看了蔺幽文两眼,咧开嘴,换了个话题道:“师侄啊,实话告诉你,我到这里来也没别的话,不过是想提醒你,你师父师娘就要派你去送死喽。”

蔺幽文敷衍地点点头:“那长老你蹲在我院子门口是想着你前路渺茫,想和我一起走去帮帮我吗?”

胡好乐翻了个大白眼,恨恨道:“当然不是,我从头告诉你吧,今天我下山林当然不是为了救你们几个傻蛋,我是去找我的一位故人的,他自从十数年前那一日开,就一直借‘住‘在我的一枚玉佩里疗伤,平日里对我照顾颇多。今日早上那玉佩却莫名失踪了,山脚下听说又出了桩怪事,所以我赶紧叫许栅给我带路下山去看,结果什么都没找着。”

蔺幽文狐疑地看着他,道:“这和让我送死有什么关系,我只看得出长老你现在确实气得要死。”

胡好乐手颤抖着捻着胡子,却硬是“嘿嘿”怪笑道:“有什么关系,有很大关系!你师父刚才可是答应掌门,送你去我那‘朋友’老巢去找它喽。不妨告诉你,我这朋友被住在玉佩这么多年,脾气很是不小,你去找它它指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好师侄你就等着吧。”

蔺幽文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胡好乐,道:“无缘无故送我过去干吗?”

胡好乐阴阴地瞅着蔺幽文,掐着嗓子道:“这我就不能说了啊,毕竟我只不过是一个在门里混吃等死的废物,什么决定都不能由我做,怎么敢告诉你掌门是怕这次的事情是和我朋友老巢住着的那帮人联合一起搞出来的呢。哎呀,听说那里不仅布满邪教异分子,还有个修为恐怖的大妖兽睡在地底。这还叫你这个小弟子过去探查,正是找死也不嫌快啊。”

蔺幽文眼神流动,却眨了眨眼,清了清嗓子,强压下声音问道:“这么说我要出去试炼了?”

胡好乐阴沉笑道:“不错,你就要被派去送死喽。”

蔺幽文展颜一笑,眼里神采熠熠,正对着灿烂的阳光抿起嘴角,却还是压着嗓子,强行道:“确实还是长老你好,大中午顶着残垮的身体过来通知我消息。要是你被发配出去,我希望你能被分到你朋友老家附近,一起重温友谊。”

胡好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突然做作地哈哈大笑,挣扎着站起身,扶着腰,恶狠狠地看着蔺幽文,阴毒道:“随便你怎么想的,反正这事可是我第一个和你说,观感就和你师父主动和你说不一样了。不要以为那里很好,我可也是去过那里的!希望到时候你落难之际,能想到你师父答应你去时眼睛可是都没眨过一下就同意了。希望你们师徒感情一直就是这么好!”

说罢,他就阴阴而去,蔺幽文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世家子弟心理就是变态,自己没了大腿,就指望别人也过不好。

…………

弯弯的月亮高悬在天空,淡灰色的流云悄悄为其罩上一层朦胧的外衣。又是一阵夜风吹过,带着闪烁的星光,温柔地拂向山中花木,轻轻地给半开的花苞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清辉。

蔺幽文进院子门的时候,祁玉山正坐在院角一棵柳树下喝茶。

“师父。”

“来了?”

祁玉山边问边随手拿起旁边石桌上的玉制茶壶,将里面的水尽数往外一泼,草地立时发出莹莹微光,淡淡的水气飘渺在空气间。

他看上去三十多岁,穿着一件现时修真界流行的玉色长袍,长相虽然儒雅英俊,神色却总透露出几分傲气来。

蔺幽文点点头,脸上透露出一丝开心,笑了笑,道:“我把事都办完啦。”

她坐到祁玉山下手的石凳上,手指微微绕向飘荡在空中的水气,这些水气折射月光散漫出晶莹点光,在蔺幽文看起来就宛如星辰绕指。

水气不过是浓郁灵茶挥发时的产物,这种五叶木茶效用猛烈,饮用后能强化神识,加强精神防护,甚至就连单独茶水都能有些隔绝别人神识探查的作用,也算是比较珍贵的药茶,祁玉山不过是因为不想有外人探听对话,就随手将茶水泼了出去,却是懒得自己动手布法。

“你今天在山上遇到了很多事?”

祁玉山忽然冷冷问道。

“还行吧。”蔺幽文皱眉想了想,又道,“感觉也就这样。但是就我一个人的话,会很麻烦。还好司空师兄他来帮忙了,省去好多时间。”

“你回来时碰到了胡好乐?”

“碰到了。”

”事情都听他说了?“

”听到了。“

“他东西丢了,以后再也炼不了丹了。只怕心里盼不得所有修为比他高的人赶紧去死,到处发着癫。”

“我看他也挺想让我去死的。”蔺幽文无所谓道。

祁玉山又冷笑一声,道:“掌门想让人去胡好乐那位好朋友的老巢去看看。”

蔺幽文双眼忽然迸出亮彩,紧张地点点头,表示在听。

祁玉山道:“掌门想叫过去的人持着友好态度,能消下仇恨就消下仇恨,不论对方是人是鬼,最好能够互结好友。不过——”

他顿了顿,冷冷笑了一下,看着蔺幽文的脸,继续道:“不过我不这么想!所以,我跟他说,你会过去调查,不必他再派人了。”

蔺幽文心里忍不住欢呼,却仍假作淡定,抿着嘴角,严肃道:“胡长老说的是掌门派我去。”

祁玉山冷冷笑了一声,道:“他知道些什么,说了一半才被带过来,什么都没听懂。他玉佩没了,里面供他役使的妖兽也没了,人也看着好像要死了。”

蔺幽文点了点头,带着些许期待道:“我要去的地方就是这个妖兽的老巢?”

祁玉山道:“是。那地方叫眠烛,胡好乐就是年轻时到那里去捡到那块玉佩的。这个地方盛产一种叫血醴水的东西,据说是由葬在地底下休眠的大妖所产,可以帮助筑基,提高修为。”

“大妖?妖物产的东西难道不是禁忌品吗?”

祁玉山冷哼一声道:“所以只有资质坏差,天赋稀烂的修士才会冒着风险去那里碰运气。金丹期以上的更是没有愿意放下身段去的。胡好乐以前在他家中一直被说是个废物,就算来了洛山中也没得多少长进,所以便厚着脸托人一起去眠烛冒险,虽然没拿到血醴水,却没想到意外得了个封印着妖物的玉佩,也算是他运气好吧。”

蔺幽文好奇道:“世家子弟就是厉害呀,还能偷偷去的。那这个封印在玉佩里面的妖物不会就是那个大妖吧?”

祁玉山摇摇头道:“不是。那个大妖修为不至于这么低,若是它从玉佩里逃走的话,不说整个洛山山脉,日峰和月峰应该都会有些许动荡。”

蔺幽文又道:“那我去了之后是要杀妖物吗?”

祁玉山道:“不。不是。我不是叫你听掌门的吩咐,和人交朋友;也不是叫你用现在这身修为,和妖兽硬拼。”

夜风缓缓吹过,带着院里窈窕荡漾的柳枝,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墙脚下的高草木花。他深深看了蔺幽文一眼,道:“我是要你去把那里信奉妖物的邪教徒,有一个算一个,能杀的全部都杀了!”

蔺幽文笑了笑,道:“邪教徒?”

祁玉山道:“不错。一群崇拜大妖,可以役使些小妖兽的邪教徒,我不说他们的特征,但你看到他们就会明白他们是谁。门里规矩你不能随意杀人,但这些邪教徒,淫祀信使,有一个杀一个,这是掌门默许的,也是我过来当客座时所说的条件。”

“好。”蔺幽文郑重点着头道。

“好。”祁玉山冷冷肯定道。

他忽然“啪”一下从身旁拿起一把剑拍到石桌上,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剑鞘,道:“给你的。”

黑色的剑鞘,暗红色的剑柄,鞘上有金丝掐出的雷纹,剑柄后有绑着鱼肠掐成的剑珌。

蔺幽文轻轻拉开剑,但见流光划过,“磬”的一声轻响,这流光便似闪电般散开,微微一动,就仿佛割裂了夜空,绞碎了周遭的水气。

蔺幽文定睛瞧去,只见这剑剑身似饱含秋水,反射着月光与星光,就像一弯熠熠生辉的溪河,轻微一晃便发出似水的流光。

蔺幽文眼睛似被剑光映照得更亮了,她两眼弯弯,兴高采烈道:“师父,这是师娘锻造的吧?’

祁玉山微微颔首:“是。特意让郗长老制作的,这也方便你做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蔺幽文将剑别上腰间,点点头,道:“有!今天早上那伙人放的紫气是什么?他们和胡长老的妖物‘朋友’有关系吗?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师父你叫我杀的邪教徒和这些人有没有关系?”

祁玉山淡淡看了她一眼,仿佛有些诧异,道:“你不问你去眠烛后会遇到些什么吗?”

蔺幽文手指拨弄着着剑珌,满脸无所谓,道:“既然说是让我去,那我就会去,说让我杀人,拿我能杀就杀。有什么要注意的师父自然会和我说,我又为什么要问呢?”

祁玉山严肃地点点头,却道:“好。只是你问的这些问题,我也不知道。”

蔺幽文惊讶道:“师父你也不知道?”

祁玉山淡淡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有事情可以去问你郗长老,她不愿意说,谁也别想知道。”

他停了一下,忽然叹了一声气,又道:”其实这些紫气、妖人在外面根本算不得什么东西,你若是去外面见了世面,自己说不得也能发现答案了。“

见蔺幽文两眼放着光彩,用力点着头,祁玉山又冷冷道:”你第一次下山,就是去眠烛,也算得上是十分好运了。我希望你不要缩手缩脚,大胆放手去做。“

蔺幽文笑了笑道:”我保证。“

祁玉山道:”别的我不能说,但我可以保证,你在眠烛绝对出不了事,至少性命无虞。“

蔺幽文好奇道:”为什么?“

祁玉山淡淡道:”因为那里就是这样的,你见到了就明白为什么了。这次出去回来后,我希望你可以告诉一些你自己的发现,可以是对功法的新感受,可以是世间万物自然运行的法则。你从眠烛出来后在外面多待一些时日吧,我希望你能尽快领悟到一些新东西,你现在的进度还是太慢了。“

他顿了顿,看着蔺幽文不满的脸,叹了一声气,又道:”有些问题就是需要你自己去找解答。紫气、人变妖,这些在外面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

日转星移,一晃七天过去,山峡深处,逼仄的山谷两边几乎合起,只有一线天光能够透入其内。竖光下,蔺幽文挥剑向上,将最后一块刀片向后弹开,吊在半空的刀片传递相撞,激起一片“叮当”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刀片阵,习惯性地甩了甩剑尖,缓缓走出这片深谷。这里是便是她平日里做日课修习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刀片系着长绳,用铁环挂在山壁上,风一吹过,这些刀片便会似一阵漩涡一样卷起,她正是要在风刮过的时候通过这里。

比起念经打坐,祁玉山总是更喜欢叫蔺幽文做这些实战性的训练,有些时候他甚至会施些术法到这些刀片上,让本就危险难料的刀片阵变得更加奇诡刁钻。

暖风打在蔺幽文身上,让她十分舒服,她反手将剑卡在腰带上,随意地从山臂石缝间摘下两朵鲜花,轻轻拿在手里摇摆着。

淡淡的清新花香带着她的眼神送向远方,峡谷出口正隐隐站着个人影,她定睛看去,发现司空临笑眯眯举着捆卷轴,向她打着招呼道:“师姐早上好啊。”

蔺幽文每次碰到他的时候他似乎总是在笑,看起来又温暖又亲切,让人总是讨厌不了他。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嫣然道:“师兄在这等我做什么?”

司空临摇了摇手中的卷轴,笑道:“门里发了试炼用的东西,叫我拿了后带给你。”

两人并肩向谷外而行,蔺幽文稀奇道:“师兄也要去眠烛吗?”

司空临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听说门里就派我们两个人去,本来那位俞师兄也要去的,但是他好像有伤,所以就没去。”

“希望他早点好吧,现在搞得我走在路上都能听到几个小弟子在偷偷议论他的事。”蔺幽文眼光流转,盯着司空临手中卷轴,转而催促道,“门里发了些什么,快打开来看看。”

司空临莞尔一笑,也兴奋地将卷轴就着手摊开,只见粗糙的皮卷上摊着三样东西,分别是一方莹绿透亮的小珠,一把黑漆漆看不出什么特殊地方的朴素匕首,还有一枚竹简。

蔺幽文随手将竹简拿起,往内注入一点灵气,一大波线条色块便不住地往她神识内汇入:“这是眠烛的地图。”

司空临道:“下一样看看。”

蔺幽文拿起那把匕首,在手里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在阳光下检查着:“看着像断石做的。断石一般都是磨成粉阻绝灵力用的,这个竟然做成了匕首,估计是眠烛有什么机关需要用到吧。”

她将两样东西放回卷轴上,拿起那块小珠子,透着阳光向内看去,但见珠内云气渺渺,星沙层叠,她不由奇怪道:“这珠子光看看不出是做什么的,里面星星点点的,看起来闪闪发亮,单独从外面看却和普通的翡翠石没什么区别。”

司空临也好奇地打量着珠子,笑道:“直接用用看吧。”

蔺幽文点点头,轻轻一笑,手中灵力注入,珠子登时放出异光,点点辉光如同缩小版的星图撒在半空,虽是白天,却照样耀眼显目。

“这好像也是什么图。”

“怎么说?”

“看着就像灵气分布图一样,”蔺幽文虚指着珠子放出的点光,“亮一点的白点是人,这两个点就是我俩,旁边密密麻麻的小点是旁边花草堆的虫子,还有这群箭头状的点是天上飞的雀鸟,这一群漩涡状的应该是山谷里的刀片阵法的阵眼灵石”

司空临喜道:“这么厉害嘛,那这东西岂不是省了我们一大堆功夫,打起架来可以只把神识放到一个目标上,不用再分出一缕搜查周围堤防暗箭了。”

蔺幽文乐道:“是啊,看着就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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