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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问题

夕鵩一个人阴沉沉站在木棚边上,炎热的阳光直接刺入他的眼睛,让他眯了眯眼。前面几人吵吵闹闹的声音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他脚轻轻碾压着地上一块石子,皮质的鞋底慢慢旋转,将其一点一点揉碎成屑。

他似乎被遗忘了。

从小船上岸以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同他说过一句话,搭理他一次。那些人注意力之前在那个病捞老张身上,现在又只关心和这个做作的胡家女人对话。他一直站在洛山几个人的身后,不是很近,却也没有离得很远,但从头至尾还是没有一个人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哪怕一眼。

他抿了抿嘴,幽幽看着不远处前方蔺幽文的背影,握了握拳头。

“……除了这个褪色还有什么变化吗?”

他能听到她在同那个胡家女人说话。

“没有,就是颜色掉了,其他都和之前一样。”

胡家女人也略带慌张地回答着蔺幽文的问题,隔着光线,夕鵩看不太清这人的脸,而且他也不是很想看。

“有多少金子褪了色?”

“一半左右吧。我仔细查检了一下,褪色的那些也不全是一个批次挖出来的,也不是同一些人挖出来的,和没事的那些处理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似乎就是随机有一半会出现褪色。”

“挖的地方也没有区别?”

“没有。几个矿点都挖出过会褪色的金子。”

“和托盘上这块一起挖出来的都褪色了?”

“没,这块是昨晚刚挖出来的,当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我今早拿水一泼,这两块就隐隐褪了色,放到小河里冲洗了两下,颜色就全没了,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像普通石头一样。”

夕鵩低着头,他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些对话,这些金子是褪色也好,是烂掉也罢,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愤恨地用牙齿咬着嘴唇,只想把胡家女人的声音赶出脑袋。

但是蔺幽文还在和她说话,还是没有注意到他!所以他只能慢慢挪着脚,挤到了木棚里,走到蔺幽文的身边。

他感觉到司空临和谢栖露在疑惑地看着他。

也许他们都觉得他是个外人,是个怪人,挤到前面来不知道干什么。

他冷笑了一声,听着蔺幽文说话。

“会不会是你这河水有问题呢,你用其他水冲过金子没?”

没有,看他。

“………………”

胡家女人似乎动了动嘴角,有声音从她喉咙里钻了出来。他的脑袋却晕晕沉沉的,这串声音在他脑海里连不成串,他理解不了她在说什么。

“你做首饰还还真讲究,竟然还要用什么雪梅露水……………………”

他茫然地看着蔺幽文嘴唇轻启飞快说着话,她虽然在礼貌地笑,但是神色间却透出一股烦躁来,眼神闪动时太阳也刚好照在她的脸上,看上去好看极了。

但是他忽然也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了。

“刺啦”

轻轻一声响,传到他的耳边,仿佛一根银针慢慢落到了地上。

他的身子却仿佛被千万根针同时扎了一样,浑身一痛——时间到了。

有人在提醒他了,该他干活了……

他慌慌张张地看着蔺幽文,手紧紧抓住腰带上的储物袋,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讲出来,好似他现在不仅听不懂话,自己也不说出来了一样。

“刺啦刺啦”

疼痛更加猛烈,让他浑身一颤,冷汗飙上了额头,他几乎呻吟出声,一下跌倒靠在了旁边小桌子上。

“扑咯咚”

只听桌子椅子被他撞得一片歪乱,上面摆着的纸和灵石落了一地,他用手肘撑着身体,勉强从桌角椅腿间站起身子。

“没事吧?”

司空临和谢栖露的声音从他头顶响来,他硬咬着牙,无视他们伸过来的手,摇摇晃晃了一会总算站正了。

这两个人的夹隙里,他总算看到了蔺幽文困惑看来的眼神。

“有、有情况。”他看着她的眼睛,攥紧手,结结巴巴道,“有妖兽来了!”

“你感觉到了?”

蔺幽文诧异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枚圆润绿珠,白光登时在棚内散出一片光彩,夕鵩连忙眯起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没有啊,你怎么感觉的,是什么东西啊?”蔺幽文转了转珠子方向,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有什么突兀的光点出现,她瞟了一眼在旁边也看得起劲的胡祈乐,不冷不热道,“胡道友有感觉到什么吗?”

胡祈乐盯着蔺幽文手中绿珠,眼神闪了闪,笑着道:“没有。是不是这位小道友有些紧张,所以自己吓了自己一跳啊。”

“我不是!”夕鵩皱着眉,还想再开口,却见一个光点从绿珠光照范围边缘飞速窜来,遽然而至,不一会就跑到了外面矿洞旁。忽然跳动闪烁着,又一分为五个小点。

蔺幽文飞速转过身向棚外探去,但见矿洞前几个守卫已经纷纷拔出腰上兵器,和一团团小黑影缠斗在了一起。

场上只闻一阵阵“叮当”声响,刀剑似乎不断撞在什么硬物上,迸出清脆的击响声,那些守卫脸色愈发不好看起来,仿佛受了莫大耻辱一般,脸半红着,兵器挥起的幅度越发大了起来。

“他们干嘛纯拼械斗?”

谢栖露惊呼一声道。

司空临笑了笑道:“谢师姐你仔细看看他们在和什么东西打就知道了。”

原来那些黑影就是一只只骨瘦嶙峋的深毛猴子,一个个龇着牙咧着嘴,尾巴上都卷着块小木盾,灵活地窜动在守卫间,互相甩着尾巴张开小盾,为彼此挡下挥舞而来的刀锋剑刃。

胡祈乐脸色不是很好看,这些守卫其实不止来自一家,或多或少都带着各自的小心思,自然也没有什么默契。各自心气又傲,嫌弃掉价,不屑对着小猴兽使出什么法术来,只是凭着三脚猫的兵械功夫勉强打着,结果真的和这些小猴妖缠斗了起来。

她心里一阵烦躁,看着旁边吃惊的几个洛山门人,更是觉得脸上无光。手向前一挥,大袖忽地膨起,仿佛有风在袖子内乱舞一般。食指轻轻向前一弹,大风便顺着修剪精致的指甲尖方向狂动而出,呼啦啦在地上拉起一道尘线,猛然向那几个猴兽刮去。

“吱吱!”

小猴兽挠了挠脑袋,飞速转过身,从那些守卫身上、脸上离开,收起长长指甲,原地散开队形朝各处急急奔去。

尘风却蓦然晃悠开来,仿佛编辫子一样,交叉分出五股分别向五只猴兽脚下推去。小猴兽尖叫了几声,不断跳脚,四周却没有树给它们跳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尘灰蒙上尾巴,身子就要被吞没入滚滚狂风中。

“噗嗤”

忽然,一道黑影猛地窜过身边,捞起了猴兽弱小身躯。夕鵩不知何时窜到了旷洞前,脚下飞快,赶着尘风尖尖,一一抓起猴兽抱在怀里,离开了风口。猴兽又尖叫了几声,吱吱呀呀在他怀里互相看了几眼,似乎开起了会。

“他竟然能跑这么快?”

蔺幽文皱着眉头,心里一阵疑惑。

“小道友,你在干什么?”胡祈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在棚边焦急跺着脚,眼看尘风逐渐变小,灰尘漫漫落下,她更是没好气地看了洛山门几人一眼,心里不住埋怨夕鵩打断了自己精心放出的法术,没能在那些守卫前涨些威严。

若是自己在那些守卫丢大脸的情况,把那几个猴兽云淡风轻解决了,岂非大大涨了自己脸面?

她越想越气,看着夕鵩犹自奔跑的身影,叉起腰就道:”你要把这些猴兽弄到哪里去?“

夕鵩却充耳未闻,继续抱着五个小猴兽在矿洞前来回跑着。一旁的守卫已缓过了尴尬劲,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却还是在跑着。怀中的猴兽舒服地眯着眼,头互相依靠着,可爱地柔柔叫了几声。

“你别跑了。”

蔺幽文眯着眼睛,忽然就掠身而出,向他靠近。夕鵩回过头,总算停下了脚步,手腕却抖了一下,怀中猴兽似乎是感到了古怪,俱抬起眼看着他的脸。

白光骤然闪过猴兽黑亮的瞳仁,只见刀刃掀起,砍翻向猴兽五双眼睛,“哧”的一声响,血液炸出,五只猴兽双目流红,就被夕鵩划瞎了。

“吱吱!!”

猴兽挣扎着要从夕鵩怀中逃出,夕鵩却更加收紧力道,反过手握着匕首,从前向后继续狠狠扎向猴兽的身子。

“嗤,嗤。”

血溅声起,血珠冷冷甩开半空,低落到地上。夕鵩手腕已变成了红色,仿佛刚刚从染缸里伸出手,就连衣袖也被血浸湿变得粘稠。

若是有人从后面看向他,会以为他在不停拿匕首扎自己的胸口。

他微微一抖手腕,面无表情地抬起匕首,上面兀自粘连着一串干瘪肠子,滴滴答答向下落着血水。

“死了……这些妖兽,都该死!”

他一甩手,将破败不成形的猴兽泥扔到地上,又踢了它们一脚。

旁边的守卫都是些自告奋勇过来逞能的世家混日子弟子,平日里根本没有见过血,看到这恶心的一幕,都不由绿着脸,差点吐出来。

“你既然要杀这些猴兽,为什么刚才又抱着它们跑来跑去?”

蔺幽文看了一眼地上几乎说得上是肉泥的猴兽尸体,心里困惑油然而生。

“我……”夕鵩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溅到的血珠,却反而把手上的鲜血全都抹了上去,留下一道惹眼血痕。他的声音好似在背书,“我是要让它们误以为自己得救了,这样杀它们时它们才更会绝望,这样才够恨,够解仇。”

胡祈乐鄙夷地看了夕鵩一眼,抱着手,重新回到了之前那副优雅高冷样子,慢慢坐回了自己先前那把舒服椅子上。

她风风凉凉道:“这群猴兽也不知道哪里出来的,也是瘦得不成样子了,估计在林中也没过什么好日子,真是作孽。”

夕鵩又踢了猴兽尸体一脚,阴沉地看了一眼胡祈乐,也不管匕首上兀自滴落着的血和粘着的肉碎,别转手就将其强行插回了腰上匕鞘中。

司空临忽然笑了笑道:“估计这里原来是它们的地盘,强行被占了才会这样吧,真是作孽啊。”

胡祈乐抿着嘴,疯狂向旁边站着的青年侍从打着眼色。青年总算反应过来,阴阳怪气地道:“这里又没写名字,谁规定就是这些瘦猴的地盘了。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

胡祈乐柔和地轻斥一声,道:“不得无礼!这位小道友说的有些道理,猴兽本栖生于林内,这里就是它们赖以生存的地方,千百年来说不定都未曾变过,我们…………”

她越说越起劲,脸蛋越显温和,流利地说了一大串话,显得十分优雅温文的样子。

只不过在场几人除了她的侍从,根本没人在听她说的话,她的聪慧体贴都对到了空气里。

谢栖露扶起夕鵩之前绊倒的小桌椅子,脸带忧虑地冲着走回来的蔺幽文小声道:“师姐,这个人怎么感觉怪怪的。”

蔺幽文道:“他好像醒来时脑子出现了点问题,回头你帮他看看吧。”

谢栖露严肃地点点头。两人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哒“、”哒“的声响传来,原来是夕鵩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猴兽尸体,将它们汇聚在一起,仿佛要敲打肉丸一下,用靴子尖段扣向肉泥。

“这也太过了吧。”谢栖露白着脸,显然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司空临却饶有兴趣地看着夕鵩鞭尸,冷笑了一声,对着蔺幽文二人道:“确实过了头。”

“哒。”

夕鵩用力踹开一脚,肉泥甩出飞沫,混着些许杂毛,粘到他深黑靴子上。他不是很在乎,呼出一口气,又绷紧了小腿,想要再向前踢向一只猴兽本就稀烂的招子。

“哒……咚!”

靴子碰到眼珠肉,毛爪拎到头下颈?夕鵩的脚尖才刚将猴兽的眼珠踢出水浆凹进眼眶里,一只大手却猛然从后窜来,他只觉得脖子一痒,仿佛被毛刷挠过,身子就已轻起,人被提到了半空,甩了出去。

“吼!!!”

这只不过是一只大猿兀然爬过旷洞上方山壁,两只长臂向前一荡,倏忽抓住了夕鵩的领口,爪子又向前一松,将其似沙包一样再一次甩了出去。

它一手猛烈拍击着胸口,眼睛泛着红光,曲折双腿向前地低低一踏,另一只手就已从半空捞过夕鵩,狠狠掐着其脖子,两手拖着地一溜烟似地窜进树林,树叶一阵抖索,它就已没了身影。

“惹上麻烦了。”

蔺幽文吃惊地看着大猿一套动作,叹了一声气,皱着眉,也向树林跳去。

“这真是他惹上的大麻烦啊。”司空临乐呵呵地看了胡祈乐一眼,也跟着蔺幽文进了树林。

胡祈乐猛然回过神,如果不是夕鵩的话,是不是这只长满长毛的恶心大猿就要向她进攻而来呢。

她“啧”了一声,摸了摸鬓角,对着谢栖露道:“两位小道友真是不冷静,救人也没个章法,竟然直接跟过去了。我先调一些精英弟子过来,再一起过去找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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