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放肆
傅子洵进入书房，正看见傅云沉神色认真的席坐在稍矮的书案前，执笔沾墨。
他照常走过去，半跪在傅云沉身边，替他研墨。
“你回来的早，见过你妹妹了？”傅云沉停下笔，看着手里的字。
“见过了。”
“她可曾说些什么？”
“只说要照顾好家里人……”傅子洵微愣，“有什么不对吗？”
父子俩面面相觑。
“没有。”傅云沉开口道：“一切都合理有序。只是对方的动作太快了。”
傅子洵面露疑惑，“父亲，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傅云沉拿起案上的宣纸，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墨色浓重，液体四散开来。
傅子洵望去微怔。
那纸上赫然写着“赵怀知”三个字。
傅云沉看向他，“你去查查这几日都有谁上书弹劾参参。”
“另外……”他掸了掸纸张，“去查这个月他上书的所有折子，看看里面是否有提到过……迎边军归来。”
听他此言，傅子洵当下了然，一双眸子黑沉下来。
他接过傅云沉手里的纸张，垂首道：“儿子明白。”
傅云沉点头，“查清他们之间的关联。”
傅子洵刚要起身，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停顿。
“父亲，如果查出是他们刻意联合……那我们？”
傅云沉瞥他一眼，“陛下不是许你监察百官之权吗？你就给他好好查一查，正一正这朝堂的风气。”
傅子洵沉下眸子：“是。”
紫宸殿内。
夏侯延正踱步，来来去去的走。
而不远处伫立的顾长峰却一脸的平和。
分明是一片安静的景象，却无端透露出些许紧张。
不一会儿，“吱呀”的开门声响起，李泽悄悄的走进来，又悄悄的关上门。
夏侯延这才停下步伐，看向他。
李泽甩了甩拂尘，垂首道：“陛下，傅御史去了门下侍郎处。”
夏侯延稍稍放松，眉间舒缓。
顾长峰则一副了然的样子，拱手道：“只待傅子洵查明，傅云沉必会知晓这一切都是赵怀之的主意，陛下也可安心了。”
“安心？”夏侯延刚刚放松的心又吊了起来，轻嗤一声。
“今日他的儿子都敢背着朕，僭越职权，查到了门下省，朕如何安心？”
顾长峰：“这便是陛下下一步要做的事了。”
夏侯延微愣，“你的意思是？”
顾长峰微微勾唇，“傅家仗着祖上荣光，已经逍遥的够久了。”
夏侯延沉下眸子，静坐下来。
......
傅子洵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来到了门下侍郎处。
但李泽没说的是，他是带足了人，不顾阻拦，大摇大摆的进来的。
门下侍郎匆匆忙忙赶到前堂时，傅子洵已经不急不慢的喝上了他的茶。
看着来人有些匆忙的戴正官帽，傅子洵举杯抿笑，“上好的霍山黄，尹大人真会享受。”
尹重没说话，向后看了看。
他这前堂和门前站满了傅子洵带来的侍卫，而他本人却云淡风轻的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和他聊茶。
尹重回头看他，眸子里带了些怒气，“不知中丞大人这么大阵仗的前来，所为何事啊？”
傅子洵转动茶杯，倦卷的掀起眼帘。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两日陛下批阅奏折时，突然盛怒。本官身为朝臣，又刚遵了圣谕荣晋御史中丞，理当来查一查这两日上书的内容有何不妥。”
“这不，就想到了您。”傅子洵勾唇一笑。
“尹侍郎官居门下省多年，官员上书的折子一项是由你按事件大小和缓急进行择选上丞，誊抄纪录。”
尹重嗤笑，“折子也是分种类的，官员的密折本官没有权力誊抄。”
他直直的盯着傅子洵，“况且，傅御史好像也没有陛下的手谕吧？”
傅子洵嘴角莞尔，眸子却冷了下来。
“没有手谕又如何？本官领皇命督察百官，今日我偏偏要查，你敢拦？”
他余光未动，厉声道：“小武，查。”
身后的暗卫沉声应下，立即抬手。
室内的人得到旨意，纷纷开始行动，将这堂内的书柜和宣纸翻个透，一处也不放过。
尹重当下怒火冲天。
“傅子洵！你一个小辈也敢来我这门下省撒野？！”
“我是当今陛下的的舅父！是皇亲国戚！莫说是你，今日就是你老子来了，也得跟我客客气气的！你胆敢如此放肆，我要上书奏请陛下隔了你的职！”
他怒吼着就要冲上来，却被两个侍卫死死钳制住。
“尹侍郎何必动怒？”傅子洵淡笑，不紧不慢的走上前。
“今日我来，只为查案，不为别的，尹侍郎好好配合，我们都能少费些力气。”
他稍稍俯首，冰冷的对上尹重带着愤意的眼，弯了弯眼：“还有，我父亲对你客气，也就只是客气而已。”
“你！！！”他怒极，说不出话。
这场查询风风火火的开始，利落干脆的结束。
很快，侍卫翻找出那一卷折子。
傅子洵随手便翻开来瞧。
没料到如此巧，翻到了尹重自己上书的折子。
——真是个蠢货！
内心的鄙夷刚刚升腾，看了里面的内容，傅子洵是如何也冷静不下来了。
他阴沉着脸，大失方才的儒雅翩翩，走到尹重面前，上去就是重重的两拳。
紧绷的拳头因为撞击变得通红，发抖，青筋暴起。
尹重更是鼻血直流。
傅子洵扣住他的下巴，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不安于室，不守妇道，阴德有亏，难堪大任？！”
说着又揍他一拳。
尹重被打的哀嚎，他努力的抬眼，死死的盯着他。
“竖子放肆！我要上书，告你的御状！”
“好啊！”傅子洵重重的放开手，冷笑道：“你尽管试试，看我们谁能告得了谁！”
在看这折子之前，傅子洵能想到的最严重的说辞也不过是说她尚在年幼，且为女子之身，羸弱难担。
却没料到，他竟用如此卑劣之词来形容傅参参。
方才他说出口的，已经足够难以入耳了，可那折子后面的内容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女子本该三从四德，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而参参......乃是无父无母之人，难以教习，品性卑劣。
他娘的！当他们傅家人都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