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一路向下（三）

小范总张口就问我：“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牵着大猩猩过海洋的方法，是什么意思？你了解多少？”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话说的把我都气笑了，“你没事的时候能不能多读读书？少看那些三两个人就演完的电影，郑和闲着蛋疼吗？吃饱了撑的牵只大猩猩在海里游泳。”

“这不是你说的吗。”小范总撇着嘴不高兴的问，“我还在想，那只猩猩是不是被郑和他们专业训练过的，这么神奇，能分辨方向。”

看着小范总不学无术的样子，我也是给气的苦笑连连，倒是把旁边小墨柳给吵醒了，她揉揉眼睛，看我和小范总在说话，也不想动，就裹着毯子睡在我旁边听我说。

我没好气的解释说：“过洋牵星之术是一种辨位方法，据说可以在一望无垠的茫茫大海中，靠日月星辰来辨位。”

“不就是GpS卫星导航吗？”小范总到底是抖机灵，回答的快。

“差不多。”我点点头，“但是还是有很多不同的，比如此时此刻，你的GpS经纬度定位仪就没办法使用，因为这里的迷雾封锁住了信号，失去了卫星定位，我们的手机、导航仪等等都无法使用。而‘过洋牵星’之术则不同，据说是郑和出海前，由明朝宫廷中钦天监的高人创立的，要用到一种专门为牵星之术准备的特殊道具，比对日月星辰的高度，来测算地理经纬，从而永不迷失。”

顿了顿，我又说：“我们的地球上有许多未解之谜，就像那些什么百慕大三角洲、日本海龙三角那些地方，磁场混乱扭曲，或者是没有信号基站的地方，会造成指南针、罗盘和导航仪都无法使用，人类的探索脚步就无从施展。古时候郑和他们在茫茫大海中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前进，在没有现代化科技的条件下，就创造了这种方法。”

“这么厉害？我们现在还真的可以用得上，因为我们能看见星星。”小范总十分意外，“那为什么后来没有流传下来呢？”

“这里面有两个原因。”我说，“一方面是‘汉承秦制’，后来的清王朝仅仅是继承了之前的技术，但本质上执行的是闭关锁国的政策，不再倚重于对外航海探索，所以没有继续在导航技术上投入更多的精力去再度发展，从而错过了和西方地理大发现时代接轨的机会，造成了落后；另一方面，大明王朝自身也有很大的问题，在明朝中后期，国家就已经不行了，这种大规模航海探索的背后，需要的是庞大的经费、人力和物力，而当时明朝政府施政不善，加之宦官与朋党争斗不休，国力早已大不如前，已经无法继续支持这种大规模的航海行动了，所以明朝自己也早早放弃了对于这种技术的进一步研究和发展。”

“当然了，民间野史中，还有第三个原因的记载。”我嘿嘿一笑，有心要在小范总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学问，勾的小范总兴趣来了，本来旁边睡着的小墨柳还在深陷失去父亲的痛苦之中，但听我说故事说的倒是转移了注意力，也把小脑袋抬起来好奇的盯着我说下文。

小范总急的说：“有话快说，有什么……快放，别卖关子。”

“粗俗。”我白了他一眼，继续说，“大家都知道，郑和是奉永乐大帝朱棣的命令下西洋的，所以郑和出海的那些资料情报都是绝密，包括‘牵星过洋’之术所需的一应道具在内，皆被保存在大内宫廷之中。后来明代万历年间，浙江进士、天文学家李之藻在传统星相学基础上，又结合了西洋历法改进了相关器具，功能日趋完善，真正做到了‘洞悉天机，总御八荒’之能，由钦天监一直负责秘密保管；可是到了清朝康熙三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历法之争’政治运动，让数位钦天监官员死走逃亡，毁掉了之前数代前人心血，据说施展‘过洋牵星’的相关道具也因此下落不明，此术彻底失传。”

“这样啊，那不是没救了嘛。”小范总沮丧的叹了口气，脑袋靠在墙上半晌，忽然眼前一亮，小声问我，“哎？老六，你说，我们此行，包括等下潜入地下遗迹，算不算的上是生死未卜？”

“当然算。”被他这么一问，我也只能苦笑一声，“如果这都不算，那我们这一路走来真是白遭这么多罪了”

“既然都这样了……”小范总坐直了身子，左右看看，神情十分严肃的问我，“那你能不能……能不能……”

“能什么？”我怀疑的问，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又要出什么馊主意？

小范总支吾了一句：“帮我们算一卦吧。”

“什么？”我哭笑不得的反问，“你在开玩笑？这玩意你也信？”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信什么了。”小范总眼神有些绝望，撩开衣襟让我看看。

我定睛一瞧，头皮立刻发麻，只见小范总胸口上出现了大片的紫色皮疹，晶莹剔透，好似一颗颗小水晶珠，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我惊问：“什么时候恶化成这样了？”

小范总摇摇头，沮丧的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蔓延开的，睡醒了我就一直忍着痒，要不然我把就把胸口抓烂了，你说说，我们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死马当活马医吧，你算一卦前程看看，到底是生是死。”

他没说错，我心想自己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这一路走来至今，总有那么一两个科学无法解释的瞬间出现在我眼前，迄今为止我自己都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再三向他确定：“这事你可得想明白了，易理卜卦之说终究是太过虚无缥缈，而我又学艺不精，只是粗通些皮毛，胡乱占一卦不难，但所得结果肯定不是你想要的。”

我这话不是谦虚，也不是推脱，我还不了解自己这两下子三脚猫功夫吗？还是那句话，我这点垃圾水平，所推卦象素来是算己不算人，算恶不算好。要算我哪天中彩票肯定没谱，但是算我哪天摔断腿说不定还真能蒙对一二，所以算出来必然不是什么好话，我怕对本已沮丧失落的小范总又添打击。

但小范总眼下心意已决，他的紫色皮症情况恶化严重，而我也下意识的看了看胳膊上崩裂的伤口，正朝着祁老师日记中记载的最坏结果而去，如果不想落得个和1122考古队相同的下场，就必须奋力同命运一搏，算了，不如试试看也好，所谓除死无大事，我们能从毒虫口中逃得一条生路，还能有什么更坏的结果呢？

于是我点头答应：“好吧，我试试看吧。”

“来，大胆的干，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小范总又问，“要不要准备些什么道具？可是我们手里什么都没有啊。”

“那倒不必。”我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大张旗鼓，“自古以来，易学推算流派众多，光一个《周易》就有‘两派六宗’之分。我的祖先赵小梨这一路，据说是出自西汉易学奇才京房之手，精通阴阳灾变之说，你听这名字就没起好，整天都是灾啊变啊的，且不管易学推理的流派怎么分，无非都是一个规矩，谓之‘无变动不占，无怪事不占’，我并非是算命先生，不要什么铜钱签筒，只需坐地成象，返璞归真，洞察万物，皆含易理。”

小范总听完半懂不懂的点点头：“哦……我虽然听不懂，但很受震撼。”这话说完都把地上的小墨柳逗笑了。

“嗨……”我也给他逗的一阵苦笑，尽可能的解释说，“就是说不需要特别准备什么仪式道具，只需要在遇见灾变异象的时候，通过观察身边万物，找到能够为我提供易学卦象的细节，就能得蒙天启。”

“这么厉害？”小范总惊问。

“哪里厉害了？”我莫名其妙的反问，嫌弃的说，“你也是病急乱投医，吓昏头了吧？你也不想想，真要是这么厉害我还用天天早出晚归的上班？早就买彩票中一个小目标了，这鬼玩意都没准的，无非就是古代人在科学并不发达的情况下，为了对抗生老病死总结出来的一套心理安慰的理论而已。”

“那你就先安慰安慰我。”小范总急的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彩票小目标的事情暂且不要说了，现在我快死了，你算算接下来行程，就当给我个安慰好不好？”

“得得得，你让我好好想想。”我也是被他催的没办法，但我深知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冷静，于是举目四望，认真思考周围有什么东西可以呈现出易理呢？周围所见皆是破败残垣，实在瞧不出什么来，不由得有些沮丧。

小范总看我扫了一圈子也没说话，关切的问：“怎样？”

“不怎样。”我惭愧的摇摇头，“什么都没发现。”

“哎……”小范总又泄气了。

“你刚才不是做梦了吗？”小范总忽然问我，“算不算上什么天启？”

“嗯？”我闻言一怔，脑中电光火石般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惊喜的说，“也许真有可能。”

“怎么说？”

我用手在地上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比划起来，“根据梦中夕阳的方位来推断，那藤椅枯槁人影好像是在西南，西南为坤……”我用石子在地上画了六道短线。

“坤坤？”小范总惊问，“小黑子？这里面还有他的事呢？”

“闭嘴。”有用的他不会，扯这些没用的他倒是一套一套的，我又继续自语，“乌鸦在北为坎位，那西洋座钟鸣七下，所谓‘坎六坤八钟鸣七，地水动爻二十一’，那这卦辞就是……”

我看着地上的卦象，顿时充满了疑惑和不妙，小范总在旁边急忙问：“怎么说？”

“我说不算吧，你非要算，只有一个结果。”我诧异的看看周围满屋子的人，包括小范总在内，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地，看他们都像是一脸死气。

“什么结果？”

“此卦已无生机。”我紧张的咽了一口吐沫，忐忑的对小范总说，“结果……只有一个……没有活人，皆尸也，凶！”（求收藏、推荐和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