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御飞鹰当阳示威
提及所用连环阵,庞统神态倨傲,文聘心有不忿,遂以刘琦所授之梅花点兵法相试。
梅花点兵乃岳武穆心血,讲究兵者无形,聚合有度,与连环阵有诸多相通之处,文聘略提数句,庞统便大觉震撼,连称精妙。又闻乃少将军所授,更是惊诧不已,刘琦照例用荆山老叟的套路来搪塞,庞统满脸狐疑,然苦无对症,只能作罢。
这下文聘与庞统都起了兴致,便就着油灯,用杯盏作军马,以草席为沙场,演练行军,探讨交流梅花点兵与连环阵的优劣,直至夤夜更深。
两位都是善兵之人,取长补短之下,竟又有精进,当下抚掌大笑,回头再看少将军刘琦,披裘缩在角落里,早已酣然入睡矣。
是夜三人同卧一榻,手足相抵,毫无芥蒂。
翌日清晨,刘琦倒是早早起身,见庞统尚在酣睡,遂喊醒文聘同去州牧府与父亲刘表拜别。
入得府中,文聘自在外院等候,刘琦问过仆从,得知州牧大人连日皆宿于蔡氏处,遂赶去西院,遣人入内堂通报。
在廊下坐等了许久,刘琦方被请入堂内,抬眼便见刘表居中踞坐,斜披裘袍,跣足披发。
刘琦上前叙礼毕,谓曰今日将归江陵,刘表点头称许,又说了些勉励期待的闲话,言谈间神色倦怠,哈气连天,老态尽显。细看目下黑影如漆,瞳显黄赤之色,回想起那日偶遇王伦献回阳丹,显然这是老夫聊发少年狂、连日欢好所致。刘琦有心提醒,但话到嘴边,终究未说出口。
看看时辰已不早,刘琦正欲称辞,心念一转,又拱手谓道:“此去江陵,时日不短,孩儿不能侍奉于阿爹膝下,心中甚是不安。”
刘表目有赞许之意,笑道:“琦儿有此心足矣,吾心甚慰!大丈夫志在四方,此去尽展鲲鹏之志,老父身子安康,且多有仆婢侍奉,无需多虑!”
刘琦略作踌躇,又谓道:“孩儿曾闻西市同济堂有医师姓王,名朴,字道全,医术精湛,颇有声誉,百姓皆称王神仙,阿爹如偶感小恙,可延请诊视,必能药到病除!”
刘表点头称善,刘琦遂起身拜别,自去长史傅巽处领了奋威校尉和典农令的印绶文凭后,方与文聘同出州牧府,到霁月巷府邸喊上庞统,一同策马扬鞭,往南门而去。
出得南门,李通、陈简已领五百飞鹰精骑列队在此等候,另有十余骑在一侧窥伺,见了少将军刘琦,皆下马上前见礼。
问之乃昭信校尉蔡中部下王威是也,奉命守卫襄阳南门,见有大队军马聚集故来打探。
此等小卒刘琦自是不会为难,告知皆乃随行南下江陵之飞鹰卫虎贲。王威拜退后自去报知蔡中,刘琦则与庞统、文聘等人领五百精骑,沿官道向南,直奔江陵去也。
一路上庞统也没让飞鹰卫众人闲着,借行军之际,将昨夜从梅花点兵中所悟融入连环阵中,分合聚散之间,使本就灵动迅捷的飞鹰精骑更添了几分韧度和风骨。
是夜于当阳城北景山下安营扎寨,离江陵北营寨栅不远。北营都尉韩骤闻讯,并未依礼亲去拜访,而是遣部下都统吴荣为使,担去酒肉犒军,并令借机探查。
刘琦见之暗觉奇怪,韩骤之态度似与前几日过当阳时大有不同。庞统已从刘琦处知悉前事,见此便暗告刘琦,此乃韩骤投石问路之计也,必主江陵有变。
庞统谓道:“此行要在江陵破局,必离不开这绿帽将军,公当示之以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伺机而动。”
并细细言明今夜明晨各如何如何。
刘琦遂依凤雏之计,先笑纳犒军酒肉,又留吴荣饮酒,吴荣有心打探,自是从命。刘琦遂召部下军将围坐篝火,分而食之,毫无尊卑之别。酒过三巡,庞统兴之所至,引吭高歌,其声清俊如凤鸣,又引得文聘舞兴大发,袒胸而起,操棍起舞,舞姿奔放,众人皆抚掌叫好,纷纷下场,或持长剑,或绰大戟,兵器相交,杀气尽显,吴荣于席间坐立不安,觅机偷溜出营。
不远处江陵北营内,吴荣已来回报:少将军带回大队飞鹰精骑,其军威凌然,非平常军伍。
韩骤听罢,心中甚是不安,即领数十亲随摸黑出得营门,觅高处而立,暗中窥探刘琦所部。但见寨栅布置得法,疏密有度,篝火四周一片喧嚣热闹,歌舞欢腾,而各角守哨却毫无松懈,巡查严密。
韩骤守望至亥时三刻,见营内火灭歌止,军卒各回帐内歇息,毫无贪杯违矩之举,遂默默颌首称许,心头再不敢对刘琦有半分轻视,并谓左右曰:“飞鹰卫果乃当世强军,恐府君被贼子所误矣!”
翌日辰时,飞鹰卫拔寨起营,往江陵而去,韩骤亲领北营军将,立于官道两侧,恭送刘琦一行,刘琦早有预料,见之忙翻身下马,上前见礼。
叙礼毕,韩骤方告罪谓道:“昨日去江陵与韩府君议事,回营后疲乏难耐,故未亲往犒军,还望少将军勿要见怪!”
刘琦笑道:“将军为公事奔波劳顿,让人钦佩。而我等无事之人,却受酒食犒劳,心中惶恐不安,无以为谢将军之美意,又何来见怪之说!”
两人又说些闲话,并肩而行,边走边聊,刘琦见韩骤眉见隐有忧色,想起庞统昨夜话语,遂以目视身后,庞统见之立刻快步上前,立于刘琦身侧。
韩骤见庞统样貌丑陋,面貌古怪,年纪轻轻,却器宇不凡,心中大奇,遂问姓名,刘琦谓曰:“此乃襄阳庞士元,人称凤雏先生者是也!”
此时凤雏之名虽未大显于世,但荆襄之人亦略有耳闻,韩骤亦知是青年才俊,不可欺之年幼。
遂上前与庞统见礼,并笑谓道:“少将军得凤雏先生出山相助,好比虎生飞翼,必将江陵大展宏图!”
却不料庞统嘴角冷笑,出语挑道:“只怕猛虎入罗网,纵有飞翼,又如何得出生天!”
韩骤闻之愕然,回首见从人皆在数十步后,方低声问道:“凤雏先生有所指乎?”
“哈哈,”庞统怪笑一声,白眼翻动,又诈道:“将军何必明知故问,无非是襄阳之人事矣!至于韩府君所思所想,汝当更为清楚才是!”
韩骤张嘴结舌,略显慌乱,却并不答话,庞统见其神情,已猜中了八九分,遂折过路边树枝,蹲踞在地,写了一个“蔡”字,韩骤见之,面色骤变,汗如浆下,频频抬手以袖擦拭,而庞统早已用脚将字拂去。半晌后,韩骤神色初定,这才拱手叹道:“久闻凤雏之名,今日方知先生果非凡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