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驰援与自救

一直坐镇在大榆树山中央军391团团部的军统女少校王穗花，被文城情报二组发来的急电惊呆了。

这份紧急电文是391团团长秦忠孝亲自给她送来的，没过多久，团部特务连连长赵木头也接到命令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特务连士兵彭三喜受伤被俘的消息，对这三个人而言均倍感沉重——中央军上校和上尉心痛的是自己的下属，王穗花顾及的则是整个情报二组在文城的生死存亡。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这几天，之所以滞留在大榆树山不肯离去，军统女少校瞄着的就是西面的小榆树山！她已经将赵木头及其率领的侦察小队面对面地过了好几遍筛子，把他们当时在小榆树山日军军事封锁区内所看到的一切，反复刨根问底地摸了个清楚。

然后，391团中校团附张宏部署团部最精干的附员，按照特务连探子们的口述，尽最大可能接近原貌、制作了以宋家沟煤矿和火车站为中心的地形沙盘。

沙盘落成后，王穗花几乎全天都守在旁边瞑思苦想，并且几次拉上秦忠孝和赵木头，开始推演重兵攻打的作战可能。

然而尴尬的是，眼下不要说觊觎出兵小榆树山了，自家大榆树山的外面就屯集着鬼子的重兵，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来自丰店县城的情报显示，日军大冢联队野村步兵大队仍将防御重心朝向城东、也就是大榆树山的西麓，监视中央军出山；配属给他们的伪蒙军骑兵，甚至出了县城的东门，日夜在狭窄的城东郊一带游弋巡逻。

更具威胁的是，君丰公路邻着大榆树山的野枣沟山口位置，始终有大批鬼子在扎营——经侦察可知，他们是萩原旅团下辖的另一支联队：西条联队的一个步兵大队，指挥官为龟田少佐。这个龟田大队应该前几天与张宏率领的二营一部在君丰公路上交过手的，如今，他们扎营的野枣沟山口，正是另一条可以进入大榆树山、摸袭中央军驻地的通道。

中央军上校与自己的中校团附早先就已经担心、龟田大队的人马会循着野枣沟里面的山路，搜寻直至迫近391团的防区。后来，那伙鬼子虽然没有这么做，但接近千人规模的敌军，就摆在进山山口一带，终究令人寝食难安。

在这种强敌压境的情势下，秦忠孝即便有心、也实在无力去部署军统女少校心目中的攻打小榆树山的计划了。

因此，本来便等得心焦、不晓得堵在大山外面的鬼子大军何时退去的王穗花，突然又接到了文城情报二组的告急电报，顿时变得越发如坐针毡！

——应该速返文城、接替李彦主持危局，可是那样的话，督军踏破小榆树山日军机密的行动无疑不知道又将拖到何时！可如果坐视文城危机不理，情报二组则面临着灭顶之灾的可能！怎么办？

进退维谷之际，还是秦忠孝果断催促这个军统的女人：马上杀回文城，保住根基，方为上策！追查破获所谓的“风计划”即便不成，充其量会被上峰斥责为办事不力；可是一旦包括人员、电台、物资在内的情报二组全体覆没，山西站站长要革除的肯定是王穗花的职务乃至性命！

“王少校，就算为了和你们军统一起出生入死的特务连弟兄，咱们也得马上杀回去啊！”

一直站在团座旁边不吭声的赵木头，眼见军统女少校犹疑不决，终于也忍不住开了口——当初他这个特务连连长带着五名部下前往文城支援军统山西站情报二组，结果在上次爆破火车站日军兵站货场的时候，士兵小钟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中枪倒地、用手雷自戕殉国；如今，彭三喜又负伤被俘。为了听从军统的调遣，文城的五名部下已经去了两个，赵木头心痛之情自不待言。

最终，王穗花总算咬牙拿定了主意：复电，先回文城——但愿李彦那个家伙临危不乱、能够撑到自己回援的一刻！

考虑到已经折损了两名弟兄，中央军上校命令赵木头，即刻从特务连士兵当中再挑选三个机灵的好手带上，随王少校同去。王穗花听到后，又主动提出这三名特务连士兵以及连长赵木头除随身携带短枪匕首外，全部加强冲锋枪以及手雷——上一次在站前广场的交火中，恰恰是唯一的一支伯格曼冲锋枪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作用。

至于返回文城的路线，也着实令人煞费苦心。目前靠近丰店县城、君丰公路的所有山口，都已经不安全，日本兵和伪蒙军骑兵随时有可能出现。他们研究后决定，绕路直奔大榆树山北部，从更接近君陵县城的一个西麓山口出山——那一带应该没有日伪军行动，当初，391团到君陵县城城下发掘起运刘茂恩十五军撤退时埋下的重军火，就是从那一带出的山。

“会为此延误你们行程的，可是没有办法，这已经是下策中的上计了。”

秦忠孝一脸苦笑地解释着，同时也深恼自己兵力的孱弱，无法从正面撕开敌军口子、更迅捷地助军统女少校一臂之力。

一个小时后，在391团派出的整整一个步兵排的掩护下，王穗花、赵木头一行，匆匆踏上了归途。

……

军统女少校从大榆树山给自己的男下属李彦的回电，第一时间并没有被文城情报二组收悉。原因是，当时迫于情况危急，在相继致电军统山西站和中央军391团团部之后，李彦已经下令电台台长老刘收拾起通讯设备，随时准备转移。

及至事发当夜的次日上午，走投无路的李彦冒险登门拜访了成瑞祥绸缎庄，军统山西站情报二组与八路军徐旅支队敌工队意外地联起手来，前者立即将电台台长及设备转移到了东关大街十六号院。

确认新地点安全无恙，老刘小心翼翼地借助着留声机播放戏曲唱片的掩护，将电台开机。于是，相继接到了来自太原的军统山西站电台以及来自大榆树山的391团电台的焦急呼叫——彼时，王穗花一行早已经离开391团团部了，只留下话来交代给中央军上校，要他的电台持续呼叫文城情报二组，告知对方：她本人已经驰援文城的消息。

山西站的复电，则除了要情报二组全力自救、必要时毁掉电台密码之外，还传来了一个新情况：情报二组特工方墨书刚刚从太原启程，前往文城归队——方墨书此前被军统女少校置留在晋南的临汾相机行事，监视濑名师团加藤旅团的动作。后来，他独自一人经文城返回了太原，山西站站长赵青文在启动了安全审查程序后，命其继续加入情报二组效力，即刻动身。

接连收到这两份电报的李彦，内心更为踏实了。与八路军敌工队的联袂，让他已经暂时有了倚靠；如今女上峰带领强援又在归途，昔日的同志方墨书也即将归队——只要被俘的彭三喜能够咬紧牙关，情报二组完全有可能渡过此劫。

眼下，他已经将探寻彭三喜下落的希望，寄托在了八路军敌工队队长肖俊平的身上。而就在收到太原和大榆树山的复电不久，肖俊平派出的人，从市公署后巷的侦缉队队部跑回来了，他带来的消息是：侦缉队孟龙生队长不在队部，正在城内搜捕昨夜闹事的反日分子。

料到有可能扑空的肖俊平，早提前交代了那名登门的敌工队员留话给孟队长：晚饭口如有时间，请来成瑞祥一叙。他算定，这个贪婪饕餮之徒，不会放过享用美酒美食的机会。

不过，这一次当着军统中尉的面，八路军敌工队长竟然失了算。——傍晚时分，孟龙生并未赴约，而是派来了一个手下传话，说是公务紧急，不能前来吃这顿饭了。

肖俊平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当下强拉硬拽住了这名传话的侦缉队特务，一面看茶上点心，一面又塞了一块大洋到对方的手里，喜得这个家伙眼睛笑成了一道缝。

“老兄，实不相瞒，我今天急着找你们孟队长，其实是想替亲戚办一件事，他老人家既然来不了，就先向老兄打听打听。”

品着香茶酥点、又得了大洋外捞儿的侦缉队特务，这时就拍着胸脯、要肖二掌柜有话尽管问。

肖俊平便将提前拟定好的一套说辞讲了出来，声称自己在文城西郊杨村居住的一个远房亲戚，因全村房子前段时间都被皇军征用了，本来想进城在站前广场旁边的棚户区买两间小房子落脚，却不料那一带近来突然频发事端，弄得刀光剑影的不太平。于是想向孟队长打探请教，看看那一带还能不能安身置业？

听到这里，眼睛笑成一道缝的侦缉队特务，重新睁圆了双眼，故作神秘地说：“肖二掌柜，你最好劝你的亲戚别打那里的主意了——就在昨晚，棚户区里边又有反日分子闹事，枪打得那叫一个凶！据说小岛太君的便衣队，还当场活捉了一个！”

得来全不费工夫！

八路军敌工队长万万没想到，自己想要的情报竟然这么直截了当地被一个不起眼的小特务抖落了出来！

“啊，被日本人抓了活口？那这个小子怕是没命了，除非他招供，否则皇军的大刑还怕伺候不死他！？”肖俊平同样睁圆了双眼，装出一副惊讶好奇的姿态。

这果然就进一步激发了这名侦缉队特务知情炫耀的本能，他牛饮一般的干掉了一碗香茶，抹了抹肥嘟嘟的嘴唇：

“嘿嘿，那个小子一时三刻还死不了——小岛太君的人，把他送到日本人开的诊所里去了，打算先救活他的命，再撬开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