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洛哈特倒大霉

德古拉和特斯拉两位吸血鬼从暗月中现出身形，一同出现在了一间看起来很是简陋，却又修缮地十分精致的木屋前。

木屋的不远处有一片绿油油的莴苣田，莴苣苗被收割了差不多了一半，剩下的莴苣在月光的照耀下仍旧青翠欲滴、长势喜人。

看到这片熟悉的莴苣，特斯拉的眼中浮现出深深的触动。

就是这些莴苣，让他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慌不择食地整整吃了一个星期！同样也是因为这些莴苣给予他了少许能量补给，才让他拖着虚弱的身躯从塞尔维亚一路撑到了罗马尼亚，最终将宝贵的情报送回了德古拉城堡。

“罗伯特！”

特斯拉没有控制住内心睹物思人的情绪，跌跌撞撞地奔向简陋的木屋前，大声喊道。

“罗伯特，你在吗？我来看望你了！”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从他口中传来，然而却无一人应答。特斯拉的表情先是有些疑惑，随后显得越来越感伤，越来越绝望。

就在他准备破门进入到木屋当中，去看看老友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时，木屋的窗子突然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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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瞎嚷嚷？”罗伯特苍老的脸庞从窗子里面探出来，一脸不爽地看向窗外，“真是奇了怪了，我都隐居到这么偏僻一个地方了，怎么还有人在这片山林子里面干这些扰民的坏事儿！”

特斯拉的感伤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作为一个吸血鬼，在晚上活动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于是他也下意识地把罗伯特的睡眠时间当成了白天，以为这会儿他应该没有在休息……

罗伯特并没有像吸血鬼那样出色的夜视能力，探出头看了半天，却根本没看见德古拉和特斯拉这两个全身穿着深色衣服的吸血鬼。

见没有人回应，他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晦气”，然后“啪”得一下关上了房间里的木窗。

“怎么说呢……虽然罗伯特不记得你了，但是我们至少可以看出来他很有底气。”德古拉拍了拍特斯拉的肩膀，安慰道，“很显然，遗忘魔咒的后遗症并没有在他的身上表现出来，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好友的安危。”

特斯拉听着德古拉的安慰，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共度难关的老朋友竟然会如此草率地忘记自己。

于是特斯拉不信邪地走到了罗伯特房间外的木窗旁边，轻轻敲了敲窗框。

“罗伯特，是我，特斯拉。”特斯拉轻声说道，“我来看望你了，你能出来跟我聊会儿天吗？”

片刻以后，木窗“唰”的一下被推开了。

“刚刚就是你在外面大喊大叫的吗？”罗伯特光着膀子，满脸不悦地看着窗前的特斯拉，“我为什么大晚上的不去睡觉，反而要出来跟你聊天啊？你当你是什么人呢！”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同船旅行的好友，特斯拉啊！”特斯拉有些急切地说道。

罗伯特沉默地注视着他，眼球转动，似乎在思考、回忆着什么。

特斯拉眼中浮现一抹喜色，以为罗伯特回想起了他这个吸血鬼朋友的存在。

然而下一刻，罗伯特就毫不留情地开口了：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知了我的名字，打听到了我隐居的位置。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年轻人，别整天不愿意努力工作，就想着走捷径。我很早以前就不是塞尔维亚魔法部的傲罗队长了，你跟我套近乎没用的！”

“听我老人家一句劝，努力奋斗，在基层多打磨几年，该轮到你的时候自然会轮到你的！想想我当年，从一个普通的傲罗小队实习队员开始干起，一直干到成为一个傲罗大队的队长，总共花费了三十多年的时间。我有过任何一句怨言吗？没有！”

“你就必须要有我这种任劳任怨的精神，傲罗办公室的主任才会从人群中一眼相中你！然后你就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再加上你在基层长期的磨砺，成为像我一样的傲罗大队长绝对不是梦！”

特斯拉听着罗伯特诲人不倦、耳提面命的教导，忍不住眼角直跳。

而德古拉在远处更是乐呵呵地靠在远处山坡上的一棵树上，摆出了他经典的看戏姿态——他根本没想到，大半夜帮助下属来到荒山老林里看望一个朋友，竟然还能找到这么大的一个乐子！

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而木屋里的罗伯特还在滔滔不绝地演讲着。他把长相年轻的特斯拉当成了一个急于求成的实习傲罗，以为他特意来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就是为了跟前任傲罗队长拉关系，幻想着通过老队长的关系一步登天。

“年轻人，这次我就不计较你打扰我休息这件事了。但是你一定要记得我今天对你说过的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说完，光着膀子的罗伯特郑重地拍了拍特斯拉的肩膀，然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间的窗户。

空气一时间变得极为安静。

特斯拉看着眼前紧闭的木窗，想到罗伯特刚刚语重心长的话语，感觉有些想笑。

但是他心底的情绪却又十分低落。他知道，这位曾经救了他的性命、共同在多瑙河上漂流的好朋友，是真的把自己给忘掉了。

德古拉从远处缓步走来，看着特斯拉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轻声叹了口气。

“特斯拉，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他问道。

特斯拉看到德古拉的到来，默默转过头擦了一下眼角细微的泪珠，平复下复杂的情绪。

“让您见笑了，德古拉大人。”他轻声说道，“不知道在您手中……是否有关于消除了罗伯特记忆的那个歹人的线索，我一定会以血还血、报仇雪耻！”

“嗯……我这儿可不仅仅是有线索。”德古拉轻笑着说道，“其实我已经找到了那个消除了罗伯特记忆的巫师，我就是从他那里才得知了有罗伯特这样一个人，竟然敢于和吸血鬼交朋友。”

“另外，你也不必多费心思找人了，我早就把那个巫师抓了起来……”

说到“抓起来”这个字样，德古拉口中的话语突然间滞住了。他想起来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在傍晚时分的时候，他收到了来自瑟琳娜的紧急信号，心情变得十分焦急。于是他完全忽略了当时还跟在旁边的洛哈特，瞬间离开多瑙河，去到了罗马尼亚的布朗城堡……

也就是说，失去了记忆的洛哈特，好像被他给扔在了多瑙河的河岸边！

……

夜晚的多瑙河，在星空下显得细细碎碎的。

无数星光揉碎在河水的波纹当中，轻缓的微风吹过，带起了一层一层的涟漪，几片树叶在湖面上上下浮动着，为明亮的星点添上几分琐碎的瑕疵。

就是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河流旁边，却躺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短裤的邋遢男人。

这个男人的脸上、头发上都沾满了已经风干、坚硬的土黄色泥土，而且他的全身上下都包裹着灰扑扑的颜色，就好像在肮脏的地面上打了不知道多少个滚。

尽管如此，如果仔细看过去，或许还能隐约辨认出他标致的脸型和五官，以及涂满了发蜡的金色头发。

当德古拉和特斯拉两人来到多瑙河的河岸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洛哈特倒在地上，浑身脏污，嘴里时不时痛苦地哼唧一声。但是因为德古拉忘了给他解开禁言的魔咒，所以他的两个嘴唇还粘连在一起，无法痛快地喊出声来，更是增添了几分凄凉。

“德古拉大人，属下过于愚钝，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寻找这样一个落魄的流浪汉。”特斯拉看着躺在地上的洛哈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向德古拉问道。

饶是以德古拉的眼神，也是迟疑了好半天才勉强认出这是洛哈特，此时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嗯……”他郁闷地说道，“虽然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是你口中的这个流浪汉，其实就是消除了罗伯特记忆的那个巫师……”

看着洛哈特落魄的现状，别说特斯拉了，德古拉现在也是处于一种愣神的状态。

他不理解，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洛哈特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

“啊？”听了德古拉的讲解，特斯拉没忍住愕然叫出了声，“罗伯特就是被这样一个家伙给消除了记忆？”

一想到罗伯特居然会被这么一个惨不忍睹的流浪汉给阴到，特斯拉就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而这个时候，洛哈特也因为特斯拉的惊叫声而抬起了头，看到了走到近前的德古拉。

“呃呃嗯嗯！呜呜呜——”

他双唇被粘连在一起，只能闭着嘴大喊着，痛哭流涕地站起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向德古拉。

德古拉嫌弃地伸出手，将洛哈特定格在了面前一英尺的地方，同时解开了他嘴上的禁言魔咒。

“呜呜呜……哇——”洛哈特终于张开嘴，大哭了起来。

他的哭声完全可以算得上撕心裂肺、回肠荡气、痛彻骨髓，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好了好了，告诉我今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吧。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见他哭的如此伤心，德古拉也不好意思再凶巴巴地说话了，只能以一种安抚小孩子的语气问道。

痛哭了好一会儿，洛哈特才抽泣着、颤抖着跟德古拉讲述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你之前去哪里了啊，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呢？！”他任由眼泪和鼻涕流到嘴里，大声哭诉道，“你离开以后没多久，我就感觉到十分饥饿。但是我又不敢走远，怕你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人。所以只敢在附近寻找一些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洛哈特不愧是魔法界的知名作家，即便是失去了记忆，他的讲故事能力还是相当出色的——

原来，洛哈特为了保持自己的最佳形象，在帕笛芙夫人茶馆举办茶话会的时候甚至没吃任何东西，一直从早上到下午都空着肚子，用良好的身材穿上紧身衣袍，出现在自己的粉丝面前。

等到了晚上，一天没吃饭的洛哈特即便是失去了记忆，也本能地感觉到饥饿。但是他现在一个人都不认识，也没有任何的主见，不敢离开德古拉这个唯一的主心骨。

等到德古拉收到紧急信息，离开了多瑙河河畔的时候，洛哈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根本不敢走远，只敢在附近寻找可以填肚子的食物。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河岸边刚好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在野餐。于是洛哈特腆着脸，用手势比划着，想要从他们手里乞求一些食物。

然而这几个小伙子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们大多都是街上欺软怕硬、人厌狗憎的小混混。

这些小混混们当场就问洛哈特要钱。

可是洛哈特哪里会有麻瓜的钱币，他东翻西找才从口袋里翻出来几枚金加隆，以为这些金币能够换取足够的食物。

然而也正是这些纯金的货币，让小混混们起了歹心。

他们围住洛哈特，恶狠狠地将他痛揍了一顿，然后把他全身都搜了一遍。这几个小混混一共从洛哈特身上搜出了十几个金币和好几个银币，这让他们大为兴奋。

而且在搜身的过程中，小混混们还发现洛哈特的衣袍料子不是一般的好。于是他们一狠心，直接把洛哈特的衣服尽数扒了下来，最后大发善心地给他剩下一条短裤，然后扬长而去。

……

听完洛哈特的故事，德古拉感慨万分。

谁能想到上午还春风得意的魔法界知名作家，众多女巫们的梦中情人，到了晚上却转眼间变成了一个被小混混欺负的可怜虫呢？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特斯拉。

“看到了吧，这个巫师已经失去了自己从前的记忆，他的脑子大概也彻底坏掉了。”德古拉说道，“现在我把他交由你来处置，你想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我不会插手。”

特斯拉看着被定格在旁边，浑身狼狈的洛哈特，沉默了良久。

“算了吧。”他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教训了。在这种情况下再去报复他，未免会让我失去身为血族的高贵尊严。”

“你确定了吗？”德古拉轻笑着问道。

“嗯，我确定了。”特斯拉点了点头，“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傻子身上。”

他转过身，向罗伯特的木屋所在的方向走去。

“德古拉大人，非常感谢您告诉我这件事。否则我可能一直到罗伯特逝世都不会知道，他竟然失去了有关于我所有的记忆。“特斯拉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郑重地向德古拉鞠了一躬。

“另外，我可以向您和阿尔卡特大人请求一段时间的假期吗？我想要办一些私事。”

德古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特斯拉执着的表情，轻笑了一声，对他点了点头。

“感谢您的康慨，德古拉大人！”特斯拉再度深深地鞠躬。

随后，他眼神坚定地走向了罗伯特的木屋。

……

特斯拉一直在罗伯特木屋的屋檐下待到了天亮。

太阳从东边的山丘上缓缓升起，带来了一片霞色，远处层层叠叠的云彩折射出异样的光辉，照进罗伯特的木窗里。

罗伯特身为一名独自隐居的老年人，生物钟相当精确，准时起床推开木门，扛着一把镰刀走出了门外。

看着灿烂的阳光，他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昨天晚上本来睡得好好的，却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小伙子给吵醒了。

罗伯特有些郁闷。

真是的，哪有在大晚上别人休息的时候来套近乎的？这种没有眼力见的小伙子肯定没法讨取上司的欢心，就该靠自己的不懈努力获得进步！

罗伯特对自己昨天晚上的教导十分满意，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哼着老歌，走向另一半昨天没有收割完毕的莴苣田。

看着绿油油的莴苣苗，他的心情更是舒适了，这些简简单单的作物能给他带来精神上的慰藉。

“罗伯特。”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对他喊道。

罗伯特纳闷地转过身，看向屋檐下——那里有一个穿着正装、梳着五分头、留着山羊胡的身影，就站在屋檐下没有阳光的阴影中。

“年轻人，我不是说了吗？我已经不是傲罗队长啦！”看见那个昨晚见过的年轻人，罗伯特无奈地说道，“而且哪有你这样套近乎的？再不济也该过个两三天，等到领导差不多忘了你的时候再来嘛！”

“我跟你讲，你这样子的年轻人就应该好好在基层打磨，锻炼本领……”

“其实……我不是来跟你套近乎的。”特斯拉打断了罗伯特的长篇大论，微笑道。

“哦？”罗伯特愣了一下。

“我有点饿了，没有找到可以吃的东西。”特斯拉深深地看着罗伯特，轻声说道，

“罗伯特，可以给我两个莴苣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