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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三路大败

中午,赫图阿拉附近山林。大雾弥漫,天色非常晦暗,十几步之外就开不清人脸了。

努尔哈赤、褚英、范文程率领着六旗兵马埋伏在树林里。

褚英有些沉不住气,问努尔哈赤:“父汗,咱们在这里死等,明军不来怎么办?”

努尔哈赤与范文程相视一笑,才回答:“放心吧,明军主力一定会从此路过,去攻击赫图阿拉。”

褚英还想再问,却见前方的山路上,几十个火把亮闪闪地飘忽而来。

范文程一笑:“火把正好给咱们照明了目标。”

努尔哈赤低声命令:“注意隐蔽,弓箭手准备!”

许多弓箭手立即箭上弦,引弓待射。

一片火把从眼前过去了,又一片火把过去了。

杜松骑在高头大马上过去了,又有一批明军举着火把过去了。

范文程低声对努尔哈赤说:“杜松的三万人马已经过去一大半了,估计全部进入了咱们的包围圈。”

努尔哈赤点点头,立即高声命令:“放箭!”

霎那间,山路两边的树林里站起来无数兵丁,呐喊着不停地射箭。

山路上的明军毫无防备,举着火把不知所措,一个个都成了活靶子。

骑在马上的杜松也有些紧张,高声喝道:“熄灭火把!熄灭火把!”

可惜,杜松的喊声被两旁的喊杀声湮灭了。

杜松大声命令:“亲兵队,随我冲锋,占领左前方制高点。”

几百名彪悍的亲兵,立即跟在杜松身后,呐喊着向左前方冲去。

几十个正黄旗骑兵,横刀立马挡住他们的去路。

杜松挥舞着大刀猛冲,怒声喝道:“砍了这些狗鞑子。”

只片刻功夫,正黄旗骑兵就有不少倒在地上,战马悲鸣着四处逃散。

努尔哈赤带着褚英等人赶过来了,指着杜松喊道:“他就是杜松,放箭,不停地放箭!把他射成刺猬!”

杜松毫无惧色,骑在马上把大刀抡得像风车一样飞快地旋转。

褚英身边召集了一百多神箭手,不停地对准杜松放箭。杜松的大刀,虽然拨开了无数支箭簇,但大腿、臂膀上还是中了几箭,紧接着身上又中了十几箭。

杜松舞不动大刀了,十几个明军盾牌手想冲过来护住杜松,却被一阵箭雨挡住了。

杜松身中数十箭,但仍挣扎着手拄大刀,挺立在马上。

努尔哈赤赞叹地摇摇头,对范文程说:“杜松身经百战,真是一个英雄好汉,可惜遇上了昏君。传令,停止射击杜松,战后厚葬他。”

女真人的伏击战结束了,褚英兴冲冲地跑来:“父汗真英明,才不到一个时辰,明军死伤近两万,剩下的四处逃命了。要不要追击?”

努尔哈赤摆摆手:“不要,立即整队火速奔向赫图阿拉东南,等着刘梃上钩。”

白天,辽东赫图阿拉东南。

皇太极见努尔哈赤领兵来到,立即迎上去施礼。

努尔哈赤问道:“你们这边怎么样?”

皇太极答:“刘綎在前面七八里处停下了。”

努尔哈赤皱着眉问:“为什么?”

皇太极:“似乎在等待命令。”

努尔哈赤:“那就给他传达命令。”

皇太极不解地问:“怎么传达?”

努尔哈赤一指身后的号炮:“让它传达。”

皇太极仍有些不明白。

努尔哈赤:“明军事先有约定,杜松的号炮,就是四路大军总攻击赫图阿拉的命令。杜松西路军已经溃败,褚英、代善已经堵住了马林、李如柏的进攻之路。号炮一响,刘綎就会乖乖地钻进咱们的口袋阵,你就率领将士们尽情砍杀吧。点炮!”

皇太极兴奋异常,跑过去打火点炮。

“咣!咣!咣!”三声炮响过,便隐隐约约听到东南方向传来了人喊马嘶声。

努尔哈赤:“全军隐蔽!皇太极,带你的三千正白旗将士,全部换上明军服装,携带杜松的旗帜,隐蔽到西侧,等范先生的命令出击。”

皇太极立即心领神会:“遵命!”

过了一会儿,刘綎率领着一万多人马,浩浩荡荡杀过来了。

站在高处的努尔哈赤,见明军全部进入包围圈,立即大喝一声:“全体出击!”

褚英、代善、额亦都、莽古尔泰各领一队人马,妄图将明军分割包围。

刘綎身边的副将有些惊慌:“刘将军,咱们中埋伏了。”

刘綎镇定自若:“慌什么,这种阵势老夫见多了,跟着我向前冲就是。”

刘綎高举大刀,大声喝道:“弟兄们,跟我冲!”

明军将士精神振奋,执刀挺枪呐喊着前进。

莽古尔泰挥刀直冲刘綎杀来。

刘綎挥舞大刀,直劈莽古尔泰面门;莽古尔泰横刀招架,身子却在马上晃了几晃。

莽古尔泰自知不敌,拨马回头便跑。

褚英、代善各领一队骑兵拦住刘綎的去路。

刘綎轻蔑地用大刀指着他们:“来,来,老夫与你俩大战三百回合。”

褚英、代善一左一右挥刀向前,却见刘綎一连串使出力劈华山、横扫千军等刀法,打得褚英、代善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努尔哈赤在高坡上看得清清楚楚,对身边的额亦都赞叹:“刘綎果然是明朝第一猛将,若论单打独斗,咱们恐怕都不是对手。”

额亦都不服气:“我去会会他。”

努尔哈赤:“咱俩一起去。范先生,你去通知皇太极,靠近刘梃,一招制敌。”

范文程打马向西疾驰而去。

努尔哈赤、额亦都率领几千骑兵,冲着刘綎包抄过去。

刘綎见后金兵越聚越多,自己身边的明军却越来越少,不免有些担心。忽然听到西侧有人高喊:“刘将军,我们来了!”

刘綎扭头一看,几千明军呼啸而来,前头引路的骑兵,高举着“杜”字帅旗。

刘綎精神一振,喊道:“弟兄们,杜将军来救咱们啦,冲啊,杀呀!”

刘綎只顾向前冲了,却不料身穿明军盔甲的皇太极闪电般冲到他身边,一枪把他挑于马下。

明军失去了主帅,顿时大乱。

努尔哈赤大吼:“刘綎死了!明军士兵们,缴枪不杀!”

后金士兵齐声高呼:“刘綎死了!缴枪不杀!缴枪不杀!”

白天,赫图阿拉西南。

李如柏站在高坡上,远望着赫图阿拉城堡,又扭头问身边的副将:“刚才明明听见了三声号炮响,怎么看不出西、北、东南三个方向进攻的动向呢?”

副将:“末将也觉得不对头,是不是他们三路大军遭到阻击?”

李如柏:“很有可能。”

副将:“李将军,咱们怎么办?”

李如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朝廷花费无数钱粮,勉强组织了十一万大军攻击努尔哈赤的老巢。战场上瞬息万变,经略大人却远在几百里外的沈阳遥控指挥,这是拿国家大事当儿戏呀。”

副将:“末将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如柏:“讲。”

副将:“若是那三路大军受阻,努尔哈赤肯定是倾巢而出,赫图阿拉城堡守军肯定不多。咱们这一路若一鼓作气,攻下城堡,后金军失去老巢,当魂飞魄散。三路大军就会越战越勇,李将军就为大明朝立下万世之功。”

李如柏身边的几个将校纷纷鼓噪:“李将军,下命令吧,下命令吧!”

李如柏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说道:“副将的主意是不错,弟兄们的勇气也令人佩服。但前提是努尔哈赤倾巢而出,万一他布下埋伏,咱们岂不是正好中了圈套?万万不能冒险!”

副将:“咱们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吧。”

李如柏:“那三路若迟迟不攻城,咱们就撤回沈阳再说。”

上午,赫图阿拉城练兵场。

一大队装满各种战利品的牛车,缓缓来到练兵场上,立即吸引了无数后金将士前来围观。

一个身材魁梧的士兵指着前边牛车上堆满的各种旗帜,显摆地向周围的伙伴们介绍:“大家快看,那辆车上有一面大大的“杜”字帅旗,就是我在两军厮杀中亲手缴获的。八贝勒皇太极就是打着那面旗帜,冒充明军军官混到明朝大将刘綎的身边,一枪刺死了他。”

旁边的伙伴们纷纷起哄:“照你这么一说,八贝勒的功劳也有你一半喽?”

魁梧士兵当仁不让:“那还用说?”

旁边一个年轻士兵不服气,冲着魁梧士兵嚷嚷:“你那算什么?那辆车上还放着刘綎的大刀,那是刘綎死后我从地上捡起来,并用它一连砍翻了四个明军士兵。要不是长官严令把战利品上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一个中年士兵不屑地说:“那有什么舍不得?一把刀而已。”

年轻士兵更不服气了,面红耳赤地冲着中年士兵嚷嚷:“那可是一把宝刀!知道刘綎的外号叫什么吗?大刀刘綎。刘綎几十年在明军中赫赫有名,就是靠着这把大刀。”

中年士兵训斥年轻士兵:“你年轻轻的知道什么?都是胡说八道。”

年轻士兵带着几个伙伴冲过来,跟中年士兵争论;中年士兵的几个伙伴,也反唇相讥。

两伙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努尔哈赤带着几个亲兵走过来,两伙人立即鸦雀无声。

努尔哈赤小声向一个围观者问明争吵缘由,便大声说道:“你们都不用争吵,等本汗落实清楚,缴获旗帜的,缴获大刀的,通通都有重奖。”

士兵们立刻欢呼:“大汗英明,大汗英明!”

夜晚,赫图阿拉城后金汗府客厅内。

努尔哈赤对坐在对面的范文程说道:“这次大战能获大胜,应该给范先生记头功。”

范文程有些惶恐地说:“大汗过奖,奴才没做什么实际事情,还是上阵厮杀的将士们功劳大。”

努尔哈赤:“范先生不必过于谦虚,若不是你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消息,咱们才制定了出奇制胜的方案。单靠将士们捉对厮杀,哪里能一下子消灭十几万大军?”

范文程却说:“明军四路进击,单单让李如柏一路逃脱了,实在是美中不足。”

努尔哈赤笑道:“本汗正想与你商议,如何收拾李如柏。”

范文程有些诧异:“李如柏已经逃进沈阳城,龟缩着不出来,咱们如何收拾他?”

努尔哈赤有些诡异地说:“让朱明朝廷替咱们收拾他呀。”

范文程恍然大悟,立即主动请缨:“请大汗恩准,让奴才带足金银珠宝潜入北京,上上下下打点,广泛散布谣言,就说李如柏全家与我后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最不愿意看到后金战败。所以,多次送来有价值的情报,致使朝廷十几万大军一败涂地。他自己毫发无损,安全退回沈阳城,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努尔哈赤立即称赞道:“范先生真是我的张子房,每每生出奇思妙想,却屡发屡中”。

范文程赶紧躬身拱手:“这些想法都是大汗的启发,范某何功之有?”

努尔哈赤却郑重说道:“我们女真人从不弯弯绕绕,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任凭谁也抢不走。不过,北京你不必亲自去,安排几个妥当人前去就行。李如柏除不除无关紧要,本汗却不愿意你冒丝毫风险。”

范文程感激莫名:“大汗,事关重大,奴才必须亲自前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要一发即中。”

努尔哈赤反复叮嘱:“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小心再小心!”

范文程:“奴才记住了。”

午后,沈阳经略行辕内。

一个太监趾高气扬地站在大堂正中,杨镐、李如柏等文武官员垂头丧气地跪在他面前。

太监尖着嗓子念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东经略杨镐,受朕重托,却不思报国,劳师糜饷在前,损兵折将在后,实为天朝罪人。辽东总兵李如柏,畏敌如虎,逡巡不前,失却制敌良机;更有勾结姻亲努尔哈赤故意泄露军机嫌疑。着锦衣卫锁拿杨镐、李如柏进京,交三法司严审定罪。钦此!”

李如柏仰头大呼:“末将冤枉!”

太监怒斥:“努尔哈赤是你父亲李成梁的亲兵,是你小妾的伯父,现在他也许正感念你们父子的恩德呢。你就等着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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