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商老太
几把小飞刀从黑暗里掷出,封住了荣彩前后左右各路去处。
那些小飞刀在空中闪着银寒的光彩,显然非常锋锐,而刀在半空、劲风呼啸,又显然投掷力道也是极大,若被击中难免伤及筋骨。
荣彩正在追击白告,此刻正在直冲,却是进退两难,被逼得以一个“滑铲”之姿,硬生生躺在地面。白告也并不好受,那些飞刀大部分是朝着荣彩而去,但他与荣彩近身作战,同样也被飞刀笼罩其中,一不小心就会被误伤了。
于是继荣彩的滑铲躺地之后,白告也是一个匍匐趴在地面,险而又险地避过暗器。
那些飞刀呼啸着去得远了,有一枚准头稍微偏了点,斜斜地钉在地面,竟深深嵌入石中。众人眼见这一情景,都不禁心里暗自骇然。白告一边爬起,一边低低喝骂:“哪个没长眼睛的乱放暗器?!”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飞刀如此厉害,镖队众人可没一个有这本事能投掷出来。即便他和马行空两人,功力上或许能及,但他们都更擅长拳脚,投掷暗器的本事还差着一截。
荣彩同样一骨碌滚起身来,厉声呵斥道:“是谁投他奶奶的飞刀!”
众人都转过头去,看着飞刀来源处。一看之下,又是呆住。
众人所在之处,是商家堡待客的前厅,或许平素也有聚会、演武一类的用途,因此修得大气磅礴、占地极广。但无论房子修得多大,前厅终究还是前厅,总还得起着联通内外的功能。于是大厅共有前后两道厚实铁门,一道大门通往外边的露天院坝,另一道小门则通往商家堡内部的院落屋舍。
飞刀正是从那通向后院的小门处发出来。
此刻,那小门不知何时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驼背老妪,看样子可有六七十了,站在那儿颤巍巍的好像风一吹便要倒下。老妪身旁站着一个少年,裹着白巾、穿着青衣,倒是英俊魁梧。
老妪被少年扶着,手中一方白巾捂嘴,站在那儿不住咳嗽,仿若大病之躯。
“你们是谁?”荣彩拧眉喝问,一双眼在少年和老妪之间来回,心中升起一丝忌惮。
那少年满脸愠怒,仰着脖子大声道:“你们敢在这里打来打去,连此间主人也不认识的吗!”
“哦,你是这商家堡的主人?”荣彩点了点头,目光中却更显寒意,“刚才那手飞刀功夫可真俊啊,是你扔的?”
适才大厅中战况激烈,谁也没注意到飞刀如何发出。此刻黑衣盗匪们总体还是大占上风,将围杀的圈子不断缩小,但他们只为赏金、个个惜命,见镖师们拼死反抗、己方伤亡亦多,便不敢将镖师们逼得太紧。
这时见荣大帮主遭到偷袭,黑衣人们便暂且停了手,给飞马镖局一行人稍稍喘息之机。两边人马全都抬眼望着那英俊魁梧的少年,只怕对方新增了强援。
可是白告却知道,那些锋锐飞刀绝非少年所发。因为少年的功力数值只有115点,比起徐铮也只高出一筹,而那仿若大病缠身的老太,却足足有227点功力,比之马行空和自己还要略胜一些。
他看着一老一少的两人,眼珠子转了转,立即便有了主意,恭恭敬敬朝着这两位商家堡的主人施了一礼:“老太,感谢您施以援手!”
此话一说,众人果然大出意料,纷纷将目光又聚焦在那驼背老妪身上。
“老太婆!是不是你?”荣彩当即厉声喝问。他好歹是一帮之主,见识经验堪称丰富,一经白告提醒,顿时眯起眼细细观察,果然觉得那少年看似魁梧,但脚步虚浮、神光黯淡,恐怕内功还没练到家,可没那飞刀伤人的手劲。
老妪又轻轻咳了一阵,像是咳够了,才抬头淡淡看了荣彩一眼,然而并不理会他,又把一双浑浊的目光在场中慢慢转过一圈,看到马行空时停了一下,问:“你是飞马镖局的总镖头马行空?”
马行空点头。
“很好。”老妪也像是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视线又转向了缩在角落里的麻衣青年胡斐,问道,“你是胡一刀的儿子?”
众人心头都是一惊,这才知道大厅里的一举一动,原来都在商家堡主人的监视之下,她显然早就知道胡斐如何教训阎基的了……却没想到此间主人竟也识得辽东大侠胡一刀!
胡斐一愣,还以为这老太是父亲的故人,连忙站起来回答道:“没错,在下胡斐,我爹正是胡一刀。”
“很好!”老妪又满意地点点头,却继续问,“胡一刀呢?他怎么没来?”
胡斐顿时怔了半晌,终是幽幽叹一口气:“回老前辈的话,我爹爹早已过世,总有十多二十年啦。”其实他自打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父母,而是平四叔一手将其拉扯长大,这番谈起,话语里便颇多伤感。
他只是伤感,那老妪却竟是突然间面如死灰,喝问道:“此话当真?!”
“当然!我会拿爹爹的生死来开玩笑么?!”胡斐顿觉莫名其妙,终于感到眼前这老太有些古怪,“你跟我爹爹认识吗?”
“死了?哈哈哈……死了!”那老妪却不搭理人了,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半晌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大笑之后,又是放声大哭,“胡一刀,胡一刀,你死得好早啊!你不该这么早就死啊!”
大厅里的众人被她一席动作弄得一头雾水,全都住口不言。
终于,老妪停止了哭笑,却把胡斐上上下下打量,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当年的胡一刀:“你的武功很好,小小年纪,了不起。”
他们在那儿叙了几句话,荣彩惨遭无视、被晾在一旁便是好半天。他堂堂一帮之主,何曾受到这等待遇,不由气急败坏,张嘴骂道:“老太婆,你可别欺人太甚!是敌是友,尽管划下道道来!”
这时老妪才把目光又放回来,挣脱少年人的搀扶,自个儿蹒跚着向荣彩走去,一边道:“宝震,去请你爹的紫金厚背八卦刀来!”
那年轻人领命而去,老妪脚下不停,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对着荣彩,喝问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这么一步一步走来,荣彩竟觉得压力如山岳般沉重,心里暗自戒备,反问道:“这是哪里跟我何干?”
老妪在荣彩面前数步站定,一双眼瞪视着他,目光里满是愤怒。荣彩也是双眼含怒,但他自持身份,哪怕知道这老太武艺不俗、功力精湛,却也绝不肯主动跟女流之辈动手。
没等片刻,少年人已经拿了那“紫金厚背八卦刀”来,恭恭敬敬呈给老妪。老妪接过刀来,整个人气势又是一变,仿佛山岳横亘于前,接着身子骨发出咔咔的一连串响,背也不驼了,步子也不颤抖了,身形竟是矫健。
荣彩脸色一变,恨恨道:“你原来是存意卖老?你要同我龙游帮作对,我劝你思量清楚!”
老妪冷笑着:“若是先夫在世,区区龙游小帮,又怎敢欺到我们头上来?今日商家堡虽只剩下孤儿寡妇,却也容不得狗盗鼠窃之辈上门欺侮。”说着话,突然已经是一伸手、挥刀砍来——
“今日我便要你知道,商家堡可不是贼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这一下变故亦是陡然,荣彩险险让过一招,后背已经冒了层虚汗,立即伸手如钩、五指尖刃刺出,原想虚晃一招逼退那老妪便罢了。
哪知这商家老太不避不闪,竟提步向前、抢先进招,一式“朝阳刀”劈出,作拼死搏击之态。
荣彩吓了一大跳,不敢再硬抗,赶快侧头闪避,那紫金厚背大刀“呼”的一下从头边划过,刀刃破空之声,竟震得耳中轰隆隆嗡鸣。
这一闪,只需慢得一霎,这脑袋可就如西瓜一样劈成两半了。
荣彩又惊又怒,喝骂道:“老疯婆子!你莫非也同那小子一样中了魔不成?”
他口中所说的“那小子”,自然便是白告了。白告与人打斗透着一股疯劲,先是群殴了五个武艺不错的黑衣盗匪,继而又靠着以伤搏命的打法,令荣彩短时间也奈何不得他——一个这样也便罢了,此时又来一个,堂堂荣彩帮主顿时便觉得受不了。
话音未落,商老太又是一招横劈斩来,荣彩只得又退,被那凌冽刀风逼得手舞足蹈,嘴里直道:“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
他此时已经气急败坏,手里也再不留劲,起了生死相搏的念头,五指一捏,已然捉住那八卦刀,五根爪刃与厚背长刀相接,爆裂出一串火花。
荣彩论起臂力、修为都比之商老太要强上不少,他拼起命来,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商老太已经险象环生。
但白告又岂会坐视不理?
白告长剑一挺,也凑上前去参战,顿时将荣彩的后招拦下。然而他一路越女剑法还没摆开,商老太突然从旁砍来一刀,将他逼退两步。这一刀劈得白告莫名其妙,瞪起眼盯着商老太。
不是说敌人的敌人乃朋友么?
商老太反而怒骂道:“小子,我商家堡的事,不用你插手!”说着又和荣彩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