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出征（三）
圣域强者的随手一掷也不是普通人能消受的，何况他投出的短矛是以一支龙角为主材，被魔法强化过多次的顶尖武器。短矛旋转着，撕裂空气，在尖端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漩涡，锁定了弗朗西斯的气机，嘶吼着飞了过去……
弗朗西斯并没有任何动作，仍旧站得稳如山岳。他身旁的一个须发有些花白的中年人笑笑，将手中那柄泛着晶莹蓝光的长剑拔出鞘，然后催动起斗气，在空中连点三下……
三只通体冰蓝的雨燕凭空而现，似缓实疾的迎上了麦克米伦的龙角短矛。三声爆响之后，那柄短矛被雨燕硬生生阻住了气势，斜斜扎在弗朗西斯所在高台之前的冻土上。
“多谢出手。”弗朗西斯面色平常，对身旁的圣域强者微微点了点头，嘴角拉出一点儿弧度。
那剑圣正是跟苍狼团以及萨维德拉家族交好的奥布莱恩。他随意收起手中长剑，笑着对弗朗西斯说道：“老头子何必故作姿态，即便我不出手，你也有办法应对这一击。大不了做个滚地葫芦嘛！”
弗朗西斯嘿嘿一笑，却没有接话，而是指了指远处的无间炼狱大阵，问奥布莱恩道：“对它，有何感想？”
剑圣顺着弗朗西斯的手指望过去，脸上的表情郑重起来，语气有些复杂：“强大到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只是，皇家观察团的人也会这么想……”
弗朗西斯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是啊。恐怕从今以后，我们再也招不到像样的法师了。”
剑圣叹了口气，有些愤愤不平地说：“有些什么好的，都给了第三集团军。彼得还真是小家子气。恐怕这次覆灭蒙斯特，你们也捞不到多少魔兽吧？”
弗朗西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转口又问道：“恩岚那孩子，你看如何？”
“他呀！”听到弗朗西斯提到恩岚，奥布莱恩的兴致变得好了些。他向大阵中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恩岚望过去，回答道：“那娃娃有出息，可惜不能修习斗气。否则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他收在门下。”
弗朗西斯笑了下，他知道奥布莱恩对恩岚的喜爱几乎到了溺爱的地步。这个剑圣的几个孩子都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令剑圣每次看见别家出色的孩子，都恨不得收到自己门下……
弗朗西斯还想说起其它的来消磨一下时间，却听见传令兵急促的脚步声。恩岚最后的那道火柱毁掉了萨尔诺城大半指挥系统，此时蒙斯特军队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意志。虽然主帅被麦克米伦救走了，但是慌乱的军民根本难于在短时间内重整。
眼看着无力抵抗，萨尔诺主帅收拢了部分残兵，果断下达了撤军命令，然后带着亲随一路绝尘，当先逃出了萨尔诺……
军团长的命令传入无间炼狱大阵之后，恩岚指派一名水系操阵者熄灭了城墙上的烈火，便带领着法师中队在层层防护之下回到了后军。
无间炼狱仅仅施展了十余分钟，法师们尚有余力，一个个兴奋不已，在圆阵中交头接耳，聊得酣畅无比。
这毕竟是他们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斗，碾压的快感让他们有些癫狂，尤其是那几个拥有魔云视野的操阵者，简直为无间炼狱的威力而陶醉，恨不得跳起来告诉同伴他们的所见所感……
“好了伤疤忘了疼，应该把他们派出去打扫肉渣……”罗杰看着眼前这帮没见过世面的法师，一边拆卸短法杖的弩箭，一边故作深沉地对恩岚说。
他不是无间炼狱中的一员，全程在恩岚身边无所事事地傻站着，自然无法体会亲自操刀上阵的法师们的心情……
恩岚也很兴奋，毕竟这也是他的第一仗，并且是漂亮到无可挑剔的第一仗。不过见惯了大场面的他相对沉稳地多，并没有普通法师一般面色潮红双眼放光。
他正在想，怎么做才能尽快让苍狼团的高层将整个亲卫营的指挥权交到自己手上，所以也没搭理罗杰，让他自说自话得有些尴尬。于是罗杰又把目光放在了纳维身上——整个苍狼团之中，也就那可怜孩子能被罗杰欺负了……
无间炼狱撤了回来，苍狼团普通士兵的工作才刚刚开始。萨尔诺守军正在仓皇逃窜之中，自然没人会好心将城门打开，没能力像剑圣那般飞天遁地的士兵只能蚁附登城，在城头站住了脚之后，才打开城门将大军放了进去。
随即抢掠便开始了。作为帝国军纪最“败坏”的军人，这群被称作“土狼”的家伙们当然不会扮演正义之师。尽管来自军部的督察队满城巡逻，仍旧挡不住偷抢——军团的高层有意放纵，督察队那区区几百人能做什么？
恩岚带着自己的中队以及亲卫营进了城，被安顿在城中最为豪华的一片住宅区之中。这片区域中居住的，除了富商，大多数都是蒙斯特的大小贵族。眼看着帝国大兵围城，他们早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而由于撤退得仓促，那些富人除了随身带走了部分细软，大部分值钱物什都被留在了原地，倒是让罗杰这样的土包子咋舌不已，只恨自己搬不动那么多的财物……
恩岚这种大户出身的富家子，自然看不上“北蛮子”那些带着乡村暴发户气息的财货，所以安顿好手下后，便直接跑到军团高层那里献功去了。
而罗杰收拾了几件原屋主遗漏的首饰后，倍感无聊，只好点起灯来继续研究恩岚提供给他的关于二十年前教廷分裂的资料。
与写成书的魔族资料不同，关于教廷分裂的记录显得支离破碎。罗杰早已将手中的纸片看过了两遍，脑海中仍旧不能勾勒出一幅清晰的完整图景。
他只知道当时的“魔女阿蒂丽斯”带着追随者反出教廷，与圣武士鏖战数场，最终不敌，被围困于雷霆崖，死于教皇之手。
阿蒂丽斯反叛的根源是什么，资料中没有任何记载。她的追随者之中究竟有谁，也没有记录。
笔记只是笼统地说阿蒂丽斯带走了教廷近一半的高阶力量，最初且战且退，似乎颇有余力，大有反出教廷另立门户、走出一片新天地的势头。然而突然之间形式逆转，不仅被逼上一条绝路，就连阿蒂丽斯自己都陨落了。
教皇究竟动用了什么力量镇压了阿蒂丽斯的反叛，始终是个谜。资料中认为这是当年反叛事件中的最大谜团。
按照资料之中的评估，即便教廷出动数位圣域强者也很难留下阿蒂丽斯，要知道，她当年可是被称作第三月消失之后的“第一神术者”，即便不敌，想脱身总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当时教廷之中，除了教皇，也只有两名神术者踏入了圣域，其中一名还跟着阿蒂丽斯叛逃了……
教皇究竟有什么隐藏手段，恐怕萨维德拉家族并没有能力查得。不过从那以后，教皇的话语权逐渐强了起来，本来被君权压制得喘不过气来的神权开始反弹。
二十年后的今天，一直没有直辖武装的教廷，终于借着帝国南征的契机，组建了自己的圣辉骑士团以及牧师团。想必此后，教廷终将获得与彼得家族分庭抗礼的资格。
对于天下大势，罗杰这种小人物并不太关心，他更想知道马格斯到底有什么故事，以及那个看起来不怎么着调，却送给自己一部神术集的拉斐尔，到底什么来历。
不过在那场大事件之中，似乎他们两个也不过是小人物，连留下名姓的机会都没有……
罗杰将散乱的资料再次整理了一遍，感觉再没什么办法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榨出什么油水，便将所有纸张收入到背囊的最底下，然后找了个大浴桶，把纳维打发出去烧了一大锅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深冬时节，在苍狼团那简陋的临时营寨中，就连洗把脸都是受罪，更别说洗澡了——罗杰已经臭了一个多月了。
恩岚很晚才回来，脸上带着兴奋。他把瘫在软椅上睡到口水都流出来的罗杰给拍醒，乐不可支地说道：“起来起来，给我庆祝一下。现在你们都归我管了！”
罗杰勉强睁开眼皮，看了看面前的损友，使劲翻了个白眼，又睡了过去。
……
罗杰是幸运的，他抓紧时间睡了个好觉，因为第二天中午，苍狼团便被跟进的第二集团军赶出了萨尔诺城。理由一如既往——苍狼团军纪涣散，不适合镇守任务。
作为同僚白眼的对象，苍狼团对此早就习惯了，也早有了应对策略。跟罗杰香甜地一觉睡到天亮不同，土狼们一晚上都在忙活，把能搬的都搬进了城外大营。
至于是不是被赶出温暖豪华的居所，当了一辈子糙爷们的土狼们压根不在乎……
恩岚终于如愿以偿地领了亲卫营，与他的法师中队合并，组成了法师团的第五个战斗营。这支近千人的战斗营也算是一个异类了，因为虽然它隶属于法师团，但是里边的法师一共也就一百来个。
两个月的功夫，手下多了好几百个如狼似虎的兄弟，恩岚颇有些志满意得的样子。唯一有些缺憾的是，苍狼团怕他年少得志，一不小心玩脱了，硬是给他塞了两个老成干练的副营长……
苍狼团被赶出萨尔诺之后，原地修整了两天，便再次向蒙斯特内陆挺进。与此同时，第二集团军分成数支，向萨尔诺城之后的广大土地横扫而去。
帝国的大军从来没在这片土地上落过脚，相比较于萨尔诺以南的寸草不生，这里可是要富庶的多。多年来，被萨尔诺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蒙斯特领主似乎并没有太过重视南方的威胁，结果一辈子的积蓄都便宜了那个穷凶极恶的外来户。
说起来打草谷，苍狼团其实比第二集团军有经验得多。然而此次在萨尔诺收获颇丰的土狼们已经看不上那些乡野土财主的点点积蓄，他们的眼光已经变的挑剔起来——蒙斯特除了首府，最为富庶的塔克雷城就在眼前，谁还会去想些残羹冷炙？
携着无间炼狱的余威，一路趟过去才是正题！
于是整个苍狼团士气高昂，两万人浩浩荡荡地一路向北，用了三天时间，便逼上了蒙斯特第二道屏障——塔克雷城。
塔克雷紧靠盛产魔兽的弗罗斯特林海，位于一座名为“永春谷”的山谷之中。其内城依谷壁而建，最初是作为魔兽集散地而建立的。
如果说萨尔诺是蒙斯特王国向外界销售魔兽的枢纽，那么塔克雷便是林海出产魔兽的汇集地——蒙斯特的大小捕兽队有一半是从此城进出林海的。
魔兽交易给塔克雷带来了丰富的人流，人流带来资本，资本带来繁荣，加上永春谷内的气候比谷外好很多，塔克雷发展迅速，从建立起，仅用了二十余年光景便从一无所有成了蒙斯特王国的第二大城。除了首都，再没有哪座城能够比得上塔克雷发展的脚步。
现今的塔克雷，早已将狭促的内城废弃，围绕山谷石壁建起了不亚于萨尔诺的城墙，并且从谷外引了一条流水从城前绕过，形成了半人工的护城河。
谷内气候潮湿温热，即便是深冬，气温也不过在冰点附近浮动，使得这条护城河冻不结实，仍旧能起到不错的防护作用。
不过对于帝国军部的指挥者来说，多出来的一条护城河并不会让塔克雷比萨尔诺更难于攻克。他们更关心的，是见识了无间炼狱的蒙斯特是否还会傻乎乎地固守一城。
蒙斯特虽然困守北地，国土大多贫瘠，但是在阿迪娜帝国的扶持下，他们的军事实力却并不弱。除了相对稀少但是威力强大的高阶魔兽之外，其还有数支享誉大陆的魔兽军团。
例如机动性强大，擅长短程突袭的狮鹫骑士团、力量与速度尤胜马匹的混装魔兽骑兵团，驾驭体型巨大的雪地飞龙的飞龙骑士团等等。
同时，蒙斯特还驯化了众多并不直接参与战斗的各种魔兽兵种，比如耐力强悍，擅长高空侦查的角鹰兽，搭载着身体轻盈的女骑手在弓箭、魔法的射程之外飞行，足以掌握任何大股敌军的动向；或者是擅长隐匿，灵智颇高的林貂，驯化之后潜入敌营投毒暗杀什么的也是一把好手……
被突如其来的无间炼狱打蒙了的蒙斯特丢了萨尔诺，但仍旧保存着相当的实力。既然固守不再成为一个选项，蒙斯特必定会转换策略，力求将魔兽的特点发挥出来，与帝国在北国的广大疆域中周旋……
对于作为先锋攻城拔寨的苍狼团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帝国来说，却难于寻找到敌人的主力将其一举歼灭，从而迅速奠定北方胜局。
一旦第二集团军被拖在北方，影响到了南征大业，恐怕军部的一干人等都得引咎辞职。
而拥有弗罗斯特林海作为大纵深的蒙斯特王国，如果一心打起游击战，帝国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此，军部并没有完全占据蒙斯特的打算，如果能够歼灭蒙斯特军主力自然是最好，如果做不到，他们希望以苍狼团作为矛尖，以第二集团军为后盾，迅速打到蒙斯特国都。只要攻下其国都，将大部分现任皇室打包带走，再扶植起蒙斯特皇族的一个野心勃勃的分支，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到那时，帝国军团主力一撤，蒙斯特的主要矛盾立即便从外族入侵变成内部争权。几年内北方无忧，帝国便可以更加放心大胆地去打阿迪娜了。
便是抱着这样的战略目标，在后方稍靖之时，苍狼团便已经在永春谷外扎下了营盘。只等形势明朗，便要让无间炼狱在塔克雷的城头也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