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圣地（一）
苍狼团接管了埃泽萨伯国，只是将它的名义归属权给了北方教廷，却将整个伯国置于帝国军的控制之下。一连三天的忙乱之后，伯国秩序被稳定了下来，奔波了小半年的苍狼团终于能够静下来，舔舐塔克雷一战给它留下的巨大伤口——近万的新兵，总算能把他们好好操练操练了……
尽管约见佩克的日期只是在三天后，对罗杰来说，等待的时间却是如此漫长，使得无所事事的他甚至挑战了一个背着长刀的肌肉武士。
那个武士是如此地渴望战斗，以至于看罗杰的眼神都带着炽烈，甚至还有几分癫狂。罗杰觉得，如果不是他把自己打得吐了一地的血，那武士对武学的热情还是挺值得尊重的。
将自己治好的罗杰一直处于焦躁之中，焦躁的源头是对那神秘冰魔女的担忧——能够连续数天维持一个魔导士级别的魔法，以罗杰的见识，是无法理解的。
萝莎琳德究竟……还是不是人类？难道她除了不需要洗澡，连睡觉也不需要了么？对她这种惊世骇俗的力量，魔法部怎么看？帝国怎么看？这个世界怎么看？甚至，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怎么看？
罗杰当然不知道，所以他焦躁……
……
“佩克·杜兰德，你究竟要将她带到哪里去？！”见到佩克的第一眼，罗杰如此问道。
佩克的脸上凝着一个笑容，一个在罗杰看起来很欠揍的笑容。那个头发已经全白了的老头子端正地坐在一张纹饰繁复的雕花椅上，端着一只盛满深红酒浆的水晶杯，用带着点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丝毫不讲究尊师重道的学生。
“你觉得，我会将她带往何方？”佩克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杯壁上酒液留下的痕迹，用无所谓的语气对罗杰说。
“不归路。”罗杰回道。
“人生从来都是一场不归路。”佩克笑道，笑脸上叠加着另一层笑意。
罗杰的眉头皱了起来。右手捏了捏腰间的短法杖，他走向前了一步，对佩克冷脸道：“你知道我不是来跟你探讨哲学问题的。”
佩克无动于衷，只是停住摇晃着酒杯的手，将目光投在罗杰身上。
“你让她这么做，会引起多大的波澜，你肯定知道的。”罗杰继续说道：“用不了多久，整个帝国都会知道她的存在了。恐怕，三世的调查团已经在路上了呢！你想让她的下半辈子都被当成一个试验品，被一大群魔法师围观、研究么？”
听了罗杰的话，佩克放下酒杯，眯缝着眼睛对他说道：“调查团确实已经在路上了，还有大概十天时间便能到达埃泽萨。不过，这就是你担心的？”
罗杰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皇家调查团来了，肯定要带走萝莎去做研究。你舍得？”
佩克耸耸肩，带着一丝不符合他身份与年龄的轻佻。“在他们抵达之前，我们便已经走了。如果你只是担心这个的话，大可不必。”
罗杰的眉毛皱了皱，满心疑惑地问道：“皇帝想要的人，你藏得住？”
佩克挑了下嘴角，面带不屑地看着罗杰说：“皇帝又如何？我不想给，他又凭什么能拿去？”
“呃……”佩克的嚣张让罗杰噎了一下。在这个年代，即便是圣域强者，恐怕也不会用这种口气来谈论彼得三世……
“另外，皇家想要的，是培养萝莎琳德的方法，而不是萝莎琳德本人。”佩克继续说道：“他们会得到他们想要的。”
“哼，你所谓的‘元素体质’？”罗杰哼了一声。
听了罗杰的话，佩克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他那个时常不着调的学生。“你读懂那本书了？”
“精灵语也没那么难学。”罗杰撇嘴道。
“嗯……”罗杰的话让佩克若有所思起来，他的两只眼睛有些不怎么聚焦，整个人都不动了，就好像灵魂已经不在身体中似的。少顷，佩克才回转过来，看向罗杰的目光柔和了一些。
“你……又想干什么？”罗杰没来由地一阵心虚。他是见过佩克摆出这种姿态的，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能把自己坑到死的点子……
“哦，没什么。”佩克摇摇头说道：“萝莎那孩子，确实是元素体质，这个你不需要怀疑。这种体质的人，每一次施法都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我只是想研究出一种方法，在保持他们强大魔法力量的同时，避免身体遭到伤害。这种方法对帝国并没有多大用处，毕竟元素体质是魔族特质，人类中不会出现。所以他们不会太在意的。”
“说得好像跟真的似的。”罗杰心中这么想着，口中就这么说了。
佩克又耸了耸肩，一副不屑于解释的模样，只是转换话题道：“你是想来看望萝莎的吧？可惜的是，她还在调理体内的魔力。前几天的施法，让她受创不轻，还需要时间来恢复。你如果想见她，那得再等两天。”
“她受伤了？”罗杰皱眉道：“苍狼团中有几个高级神术者，为什么不帮她治疗？”
佩克摇头道：“神术帮不上忙的，难道你忘了么？”他指指罗杰的额头，示意了一下。
罗杰想起头上那个吻痕，才记起冰魔女将她的本源附在了自己身上。没有本源相助，神术确实无法对人体产生任何治疗效果……
“唉……”罗杰深深叹了口气。
“不要担心你无法掌控的事情。”佩克又说道：“两天之后你再过来吧，我会派人通知你具体时间。”说完，佩克摆了摆手，示意谈话已经结束了，罗杰应该出去了。
“那个芙蕾雅·普罗德摩尔找上过你们么？”罗杰假装没看见佩克的示意，继续问道。
佩克的眉头轻轻皱了皱，看罗杰的眼神带上了一丝不善。显然，对他来说，那段经历谈不上愉快。
因为萝莎本源与自己纠缠的原因，罗杰知道佩克不可能随手干掉他，所以有恃无恐，继续说道：“当年我为了保命，把能说的都说了。如今你又漏了行踪，还见了我，恐怕那女人又要向我纠缠了。这次，你有什么交代的么？我可不想再被那个煞神绑起来拷问一遍。”
佩克想了下说：“对那个芙蕾雅，你都知道什么？”
罗杰苦笑了一声：“屁都不知道。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能知道什么？”
佩克“哼”了一声道：“那你为什么有魔女阿蒂丽斯一系的圣者印记？”
佩克的话让罗杰的心头跳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拉斐尔能看出他烙印的本质，亡灵法师也能看出来，现在佩克也能看出来，他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并且，罗杰觉得这倒是个向佩克打听圣者烙印底细的好机会。
“这是我教父马格斯留给我的。如果没有搞错的话，他当年是阿蒂丽斯一派的大祭司。”罗杰实话实说。
“马格斯……”佩克念叨了一下，但是似乎记忆中并没有哪个人能与这个名字对应起来。
“他已经去见光明神了。”罗杰补充道。
“嗯。”佩克没有继续纠缠于马格斯是谁，继续说道：“他能将阿蒂丽斯的一缕本源传承给你，看起来当年也很有些地位。”
佩克这句话的信息量就比较重磅了，罗杰愣了一下，才有些惊讶地重复道：“嗯……你是说，我的神术者烙印传承于阿蒂丽斯？”
佩克瞥了罗杰一眼道：“神术者烙印只是神术者烙印。阿蒂丽斯的本源是你体内依附于烙印的那股源力，它才被称为圣者印记。难道你的教父没有跟你解释？”
“呃……什么？”罗杰有些发愣。
佩克没心情给他再解释一遍，所以保持着沉默。
罗杰的眉毛挤在了一起。他寻思了会儿，心头有些翻腾。两年多了，他竟然一直不知道神术者烙印与圣者印记的区别。看起来，没有师长的指点，自己应该是走了不少弯路。他现在有心回去好好研究下简尼给他的神术资料了……
不过此时也不是他感慨的时候，关于神术者烙印与圣者印记的事儿，可以慢慢查，他还得应付眼前的佩克。
于是罗杰解释道：“他把那烙印和圣者印记传给我之后就直接……去见光明神了……”
佩克摆摆手，表示对罗杰的故事不感兴趣，然后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芙蕾雅与那阿蒂丽斯关系匪浅，算起来，她跟你也是一系的人，应该不会再为难你的。”
“那你对这圣者烙印知道些什么？”罗杰赶紧又追问。
“它能帮你更快地理解神术，仅此而已。”佩克说道：“不过你骨子里是个法师，它对你的用处不大。”说着话，佩克的衣袖一摆，房间的门便被一股疾风冲开了。
“啧……”罗杰嘬了嘬牙花，心中都是不满。但是他也没敢再跟佩克没话找话——老家伙虽然不会杀了他，但却不会介意把他揍个筋断骨折……
罗杰刚刚走出房间，那扇厚重的木门便咣当一声在身后关上了。在外面等待的恩岚一脸坏笑地迎上前来，犯贱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够持久？”
心情有些复杂的罗杰不愿意搭理恩岚，于是便向他竖了一个中指，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恩岚赶紧跟上去，死皮赖脸地又问道：“那妞都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提到我？有没有想弄死我？”
罗杰翻了个白眼道：“赶紧通知家里准备后事吧。顺便跟巧儿和简尼招呼一声，问问谁愿意作你的遗孀。”
听了罗杰的话，恩岚长长舒了一口气。既然对方用这种语气说话，那就是没大碍了。他当时看到萝莎琳德这不似凡人的控魔能力，就知道一百个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生怕那姑娘会跑来报当年的羞辱之仇，这几天过得不比罗杰安逸多少。
“回头帮我问问布鲁克家，能不能找个高阶神术者给我当老师。”罗杰又对恩岚说道。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恩岚赶紧献殷勤，答应得很爽快——虽然并没有把罗杰的话放在心上。毕竟，高阶神术者也不是大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