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圣地（二）
两天后，佩克派了个军士给罗杰带了一个字条，问他有没有兴趣到静寂之门帮个小忙。除此之外，纸条上却没解释要罗杰做什么。
罗杰边看边翻着白眼腹诽道：“看起来老不死的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不过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除非他真不想见冰魔女了。
看佩克的意思，似乎这个“小忙”还得花一段时间，罗杰考虑了一下，决定与格鲁带上一只雪鹞前往静寂之门，而让莫尔留在苍狼团管理他们略成规模的佣兵团——布鲁克家的那队人都成了雪鹞团的成员了。
与雪鹞进行交流的研究目标仍旧遥不可及，然而驯兽师却想出了一个笨办法来进行超远程通信。他们将写着文字的纸放在一只雪鹞面前，然后训练它在沙盘上将文字画出来，而让这只雪鹞的血亲感觉它写字的动作。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只要一只雪鹞被驯兽师逼着写字，其它雪鹞就会向自己的主人提示——该摆出一只沙盘了。
尽管不识字的雪鹞画出来的笔画辨识度挺低，但是总还能勉强辨认，于是罗杰便接受了这种简陋的方案。
罗杰带着能听懂蒙斯特语的格鲁与一个驯兽师上了路。而那个会说通用语的叫做摩根斯顿的驯兽师则被留在了莫尔身边。罗杰这般计划，只是想一旦自己陷入什么险境，可以通过雪鹞将险情传递出来。
那个叫作雷蒙德的高阶剑士自然作了保镖——罗杰现在可是布鲁克家与萨氏着重培养的对象，不能让他随随便便丢了小命……
静寂之门遗址距离埃泽萨城并不远，只有半天的脚程。
现在的遗址坐落在一座谷地之中的，然而据说当年并非如此，只是持续多年的神魔大战将地面都削去了十数米，直到露出岩石层为止。根据《圣典》的记录，由于静寂之门连接着魔界，魔族源源不断从其中涌出，天使们一直无法抵达魔界核心，所以这一场大战持续了上百年，直到魔族被杀断了根才结束。
不过根据《圣典》一贯胡乱夸张的尿性来看，大战持续的时间肯定没那么长。甚至就连那场大战是否发生过都被怀疑着，因为有史以来，整个谷地中只发现了寥寥几具不似人间界生物的骸骨……
罗杰等人抵达遗址时，眼前是一片怪石嶙峋的模样。所谓静寂之门，实际上并不是一座“门”的形态，其只是传说中的一道时空裂隙，不依存于这个世界的物质而存在。
如果真如传说中记载的那样，连年大战将地面削低了数十米，那道先前出现在地面的时空裂缝就会悬在数十米的高空中，而不会像一座大门那样坐落在山谷中。
谷地并没有明显的入口，但是一条蜿蜒的石路却一直延伸到乱石之中。那就是着名的“朝圣之路”，是当年的朝圣者纯手工铺筑的。
而随着万神殿的消失，朝圣者日渐稀少，这条本就糟糕至极的路便更不成样子了，让罗杰走得唉声叹气的，不得不给自己加持了两次圣佑术才勉强坚持了下来。
“真是受罪！”罗杰看着眼前扭曲的怪石，喘着粗气抱怨着。
雷蒙德微笑不语，背着行李的驯兽师听不懂通用语，只有格鲁哈哈笑着说罗杰是南方菜鸡。
“莽货，回去就把你给埋了！”罗杰回骂。这两天他一看到格鲁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因为他发现这个满脸胡子渣，看起来跟个中年大叔似的汉子竟然只有二十一岁，比自己年纪还小，却被他“老弟老弟”地叫了那么些天。
于是罗杰毫不客气地向他扔了几支闪电箭，把他逼得一阵手忙脚乱。要不是跟雷蒙德学了一点粗浅的斗气运使法门，他还真不到一定能躲得开……
不过说起格鲁修习斗气的天赋，罗杰却还是有些开心的。毕竟手下有晋升空间，自己这个团长也“与有荣焉”不是？可惜的是，格鲁的天赋并不怎么好，充其量是个平均水准，再加上起步太晚，恐怕这辈子是没机会晋升为高阶武士了。
依照佩克的指示，罗杰沿着那条“朝圣之路”一直向乱石群中走去，直到路的尽头。在那里，有两座粗糙的巨型天使雕像立在两侧。尽管经历了不知多少年的风吹日晒，雕像却还保持着大致形状，看起来倒是有些门道……
附近有两个朝圣者，但是罗杰却没有看到佩克的身影，于是便向那雕像打量了过去。雕像虽然粗糙，但是线条流畅，造型逼真，神情肃穆，与《圣典》中描述的天使形象颇为接近。于是罗杰联想起三里堡村口的那两座武士雕像。
“你觉得这两个是不是活的？”罗杰转向身边的雷蒙德问道。
雷蒙德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罗杰，转头又看了看雕像，并没有说话，而是拔出佩剑向那雕像斩出一道剑芒。剑芒一闪而过，在雕像身上留下一道大约半指深的创口，但是也仅此而已。
剑芒斩过的声音惊动了两个正虔诚跪拜的朝圣者，他们向罗杰这边看了过来，眼中露出愤怒的神色，似乎在为对方损坏圣物而不满。
不过那两个人最后也没说什么，显然他们跟那些脑袋发晕的狂信者还有区别，明白能斩出剑芒的人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雷蒙德瞥了一眼朝圣者，没搭理他们，只是对罗杰说道：“感受不到生命气息，但是既然没被我的剑芒贯穿，那么毋庸置疑，它们并不是普通石刻。”
“果然如此……”罗杰嘟囔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以你的力量，还不至于伤了它们。”那个女声说。
听到那清亮的声音，罗杰好奇地转头看了过去，却没注意旁边的雷蒙德浑身一抖，转眼间将全身斗气都凝聚了起来……
“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女人俏脸上的笑容很灿烂，让人看着很舒服。
“紧张？我没紧张啊……”罗杰心里边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上下打量起走近的女人。只见她身着一副暗红薄皮短甲，将玲珑的腰肢露在外面；下面接了一套短短的裙甲，短得令两条健美长腿展露无疑；大腿上裹着一根腿箍，上面插着三枝短匕首，随着步伐，紧绷的肌肉将它们带得一抖一抖的；脚下则蹬着两只及膝皮靴，紧紧包裹着她线条姣好的小腿，给罗杰带来不少遐想；至于那女人的一头银灰色长发则随意在脑后扎成马尾，将她富有活力的年轻娇颜展露无疑……
“这不是‘阿芙洛狄忒的缱绻’中，专供男人征服的女武士形象么？这荒郊野外的，朝圣者还有这福利？”罗杰不由想起在某本花册上看到的那个让他颇为心动的立体影像，于是下面有些抬头的迹象……
走来的女人敏锐地注意到罗杰眼中的异样，将目光转向他，俏脸上升起一丝怒意。
罗杰更乐呵了。
“这似怒还嗔的神态！简直太到位了！”浑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的败类感慨着。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那些三流小说中“征服女武士”的桥段。对他来说，对面女人身上的轻甲勾引意味远大于实战意味——穿着这么一身儿出门逛悠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哎！”罗杰捅了捅身边同样看直了眼的格鲁道：“这个妞的韵味很足啊！”
女人皱眉，抖肩，右手持剑连鞘一挥，一道洁白的剑芒向罗杰迎面而去。
一旁的雷蒙德没想到这女人出手毫无先兆，“哎”了一声想伸手拦下这一击，然而手中剑尚未举起一半，剑芒便已经到了罗杰面前。眼看着自己要保护的人要被劈成两半，他的脸上竟然还挂着暧昧的笑容，似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雷蒙德心中一苦，真想把眼睛闭上，不去看那份惨状……
“呲”的一声刺耳尖啸，女人斩出的剑气在罗杰面前划过，随即一个冰蓝色透明护罩显出了影子，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白痕。被弹出去的剑气落在一块巨石上，“噗”的一声没入其中不见了踪影，就好像利刃斩入一块热黄油中似的……
“你会杀了他的。”一个清冷的声音在罗杰侧方响起。
那声音似乎在指责持剑的女人，但是雷蒙德却没有从中听出任何指责的意味——其实除了没有指责的感觉，他同样没有听出任何其它意味。似乎那声音的主人只是将几个词念了出来，至于那几个词组合起来表示什么意思，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唰”的一下，冷汗从罗杰脑袋上流了下来。直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对面那个女人差点砍死他……
罗杰艰难地转过头去，看了看那块比自己脑袋硬得多，但是在剑气之下却连黄油都不如的石头，喉咙之中一阵发苦，然后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
“咕嘟”声传过去，那女剑士转向萝莎琳德的眼神重又落回在罗杰身上，把他吓得浑身一哆嗦。
女剑士鄙夷的目光并没有在罗杰身上停留很久。她连鞘举起手中细剑，指向冰魔女，冷声道：“你就是萝莎琳德？”
冰魔女冷冷清清地看向前方，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她似乎听到了女剑士的声音，却又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向前迈着步，缓缓走着，宽大的白色罩衫将她瘦削的身影勾勒得分外纤细。
“你为什么帮一个无耻之徒？”女人剑指冰魔女，冷着声音再次问道。
萝莎琳德仍旧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前走着，距离罗杰等人越来越近。
女剑士眉头微皱，手腕轻抖，一道剑气如有灵性一般从那连鞘剑上射出，直直斩向冰魔女。
罗杰稍稍回过神来，看见这一击，弱弱地伸出手去想说点什么，在一旁毫无作为的雷蒙德心中嘀咕了一声“小兄弟你就别添乱了……”也不多话，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按下罗杰的手，将他扛起来，然后一个闪身便准备离开二女争斗的核心。
至于格鲁跟那驯兽师则比罗杰有眼力见得多，此时也手脚并用，狼狈地向战场之外跑去。
看那剑气袭来，冰魔女停住了脚步。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口中也没有诵读什么法咒，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投向女剑士的意思，但是一柄蓝得发黑的冰枪便凭空出现，带着尖啸声击向女剑士的剑气。
与此同时，数支同样的冰枪在空间各处生成，从不同方向朝剑士激射而去。
剑士斩向冰魔女的剑气与寒冰枪相交，剑气消弭于无形，冰枪也失去了激射的力量，斜斜刺入一块巨石之中。
剑士的嘴角挑了一下，似乎有些喜悦，随即挥剑一旋身，剑光如匹练般挥洒而去，将攒射而来的寒冰枪斩成无数碎块，随即她细剑挥斩，一道月华倾泻而出，当头向冰魔女压下。
萝莎琳德依旧动也不动，眼睛中却泛起一道深蓝色的涟漪，随即一股寒潮迎上了那道月华，将其中的凛冽杀意搅得纷乱。与此同时，一座小型冰山成型与半空中，带着灭顶之势向女剑士砸去，而剑士立足的地面上也泛起寒霜，一股隐秘的寒流卷向她的一双长靴。
剑士眼神中泛起兴奋的光芒，左手虚虚一握，指缝之间便射出刺目光芒，随即她张开手掌，澎湃圣力从其掌中涌出，瞬间驱除了地面上的寒流。随即她双手相握，脚下发力，以身合剑，整个人如同一支破城弩箭般向压过来的冰山射去……
一串爆鸣声传来，冰山被女剑士切成无数碎块，向四面激射而去。而女剑士如同战神一般在空中脚尖轻点，虚虚而立。剑气激荡起来的狂风吹开了她银灰色的长发，在她身后狂舞着，又给她带来了些许煞气。
萝莎琳德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双眼中的涟漪转换为波涛，无形寒气已经向战场上迫近。此时，尽管她没有再出招，那女剑士的面色却更加凝重了。纤细的眉毛皱了皱，剑士的手中剑略略抬起，一道圣力开始在剑尖凝聚……
两女对峙，场上的气氛不再火爆，但却更加令人窒息了……
她们两个暂时停下了对攻，然而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冰魔女的冰山被击碎，大大小小的冰块四下飞去。碎冰被两人的气息冲击，呼啸着向战场外激射而去。已经退到外圈的雷蒙德心头一紧，不管不顾地将肩头上的罗杰给扔了出去，然后赶紧长剑出鞘，凝结斗气，准备碾碎冰块。
那些碎冰对他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不过他知道罗杰那小身板肯定挡不住两女争斗的余波。
被雷蒙德丢下的罗杰摔了个狗啃泥，不过已经回过神来的他知道危险来临，也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吐了一口吐沫，趴在地上的时候就开始给自己加持起护盾了。虽然他神术强大，不怕受伤，但是身体被捅几个窟窿也很疼啊……
罗杰这边全力防御，倒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对于格鲁、驯兽师以及那两个无故被卷进来的朝圣者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格鲁见状，发现来不及往山石后面躲避了，他也光棍，二话不说就将没反应过来的驯兽师给扑倒在地，然后自己双手抱住脑袋佝偻了起来，将屁股对上了碎冰袭来的方向。他知道罗杰精通神术，心说只要不被当场被打死那就有救，他倒是没有太担心……
几个被波及的凡人如临大敌，各自咬紧牙关等着碎冰冲击的时候，一道苍白色的光芒却席卷而过，将那大小不一的冰块碎成漫天冰屑。
冰屑化雨，丧失了冲击力，轻飘飘地挥洒而下，落在了众人身上，打湿了衣衫，让他们龇牙咧嘴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两个逃过一劫的朝圣者互相看了看，然后一句话没说，转过身去，玩命似的跑出了这块是非之地……
“咳咳……”佩克·杜兰德从某个角落走了出来，做作的咳嗽声中满是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