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佣兵（一）
雷蒙德的房间中没藏着魅魔，他也不像罗杰那么闲，所以他不在屋里。罗杰挠挠头，想了想，转身向地窖的方向走去。
罗杰不是花丛老手，对男女之事没有恩岚那么敏感，不过雷蒙德这个三十好几的老光棍眼中的神采是如此明显，让他想忽略都做不到……
于是意料之中的，他在艾琳诺的身边看到了那个光头。
“你有正经事儿找我？”雷蒙德看着罗杰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是很确定。
经过这么多日子的相处，他很清楚罗杰能不着调到什么程度。所以看着他那贱兮兮的表情，雷蒙德感觉对方纯粹就是来打搅自己美好时光的——他不认为一个准备谈些正常勾当的男人能笑得那么猥琐。
“是的，我有正经事儿找你！”罗杰使劲点了点头，然后盯着那个光头，把对方盯得有些不自在。
雷蒙德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脑袋，很无奈地跟着罗杰出了地窖。
“老哥啊……”罗杰边走边说道：“那个魔女，比你都能打，降得住么？”
雷蒙德严肃地回答道：“女人不是用来降服的。女人是用来疼的。”
罗杰耸耸肩笑道：“她连人都不是。”
雷蒙德摊开手，无所谓地说道：“她看起来像个女人，摸起来像个女人，还能像女人一样生孩子，那她就是个女人。”
这是一个罗杰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的逻辑，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问道：“你摸过了？”
雷蒙德怔了怔，对罗杰的清奇思路很是无奈。他知道这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所以他决定不回答。
于是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走到了罗杰的房间。
房间内有一个布设好了，但是没有充能的隔音法阵。罗杰手上凝了一点魔力，但是想了想，却又将魔力收了出去。他不太想让两个人的谈话显得过于正式。
“我说老哥啊……”罗杰开口道：“你愿意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罗杰的这个问题同样不容易回答。于是雷蒙德没有立即说话，他只是随便拖了把椅子坐下去，然后把两条粗壮的胳膊抱在胸前，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罗杰。
罗杰笑笑，躲开雷蒙德略带着不满的眼神，抄起桌上常备的淡酒，给雷蒙德倒了一杯，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老哥，我不是逼你表态。”他解释着：“事实上，你表不表态，已经不重要了。”停了下，罗杰加重语气继续说道：“因为萨氏已经替你做出了决定。我只是想知道你对那个决定满不满意，虽然你的态度其实也不怎么重要。”
罗杰的这些话就突然了些。不过雷蒙德听在耳中，眼神却没有什么异常。他早已知道了萨氏的打算，并且准备接受恩岚的安排。并且，他也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罗杰的说辞。所以，他很平静地看着对方，用一句话将罗杰的所有未尽之言堵了回去。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被众神眷顾的。”他说。
暗暗叹了口气，罗杰已经知道了便宜老哥的想法。作为一个最高理想是抱着姑娘数金币的无志青年，他实在无法理解那些愿意用后半辈子去赌前程的人。不过活了二十来年，有一件事他还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人各有志，很多事是勉强不来的。
雷蒙德愿意去搏一搏前程，那么无论如何，罗杰都不会堵在他前行的路上。
于是，罗杰笑了下，换上了平日里带点贱兮兮的笑脸，对雷蒙德说道：“那么老哥，跟我聊聊那什么红龙计划吧。”
……
罗杰有些无奈，因为他这个神眷者的身份。
他一直都明白“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这个道理，但是很多道理，如果不亲身体会一下，就没有足够深的感触。然后这个道理就像一副挂在墙壁上的油画，尽管每天都出现在眼前，人们却对其视而不见。
现在，他真正感受到了“神眷者”这个称号带来的重量，因为那个藏在暗处、打开了静寂之门的势力，也因为他终于看到了大家族的做事风格。
罗杰知道，自己那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了，不论是那暗中盯着神眷者的势力，亦或是在他身上投下了大量赌注的豪门，都逼着他放弃那庸碌的“理想”。
当恩岚说出那句“你不必去”的时候，罗杰很轻易就听出了他言语背后的忐忑与希冀。他知道自己不能真地说一句“好，我不去了”。如果他说了，不仅仅恩岚会大失所望，恐怕他身后的老萨维德拉也会使用各种手段，重新将他与恩岚绑在一起。
相比较于光棍一条的雷蒙德，他其实有着更多软肋。他不希望拳头打在自己软肋上的时候再服软，他更希望那些强大的拳头能够保护好自己的软肋。
所以，如果恩岚想要参与那个红龙计划，那么他也只能参与，除非他可以换一条更强壮的大腿来抱。
更强壮的大腿不是没有，只是既然都是去抱大腿，为什么不选一条熟悉的呢？
……
雷蒙德成了“红龙佣兵团”的团长。他只需要签个字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千里迢迢地跑到帝都的佣兵团注册大厅。
看起来，帝国的官僚机构也可以很高效，只要有需要。
内森·连恩带着他的同门来了。他们说笑着，在红龙团的名册上写下了随意编造的假名，然后签上了造型各异，千奇百怪的签名。
于是红龙团便多了二十来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人。
一个瘦高的年轻女人与一个笑嘻嘻的小胖子也来了。他们没有佩剑，脸上没有棱角与孤傲，他们就像两个和善的生意人，热情地向罗杰等人攀谈着。只不过他们推销的不是商品，而是战斗力。
身为武圣菲妮克丝·珀西的关门弟子，这两个人都具备冲击圣域的实力。然后他们也嬉笑着，在名册上写下了假名。
一个抱着细剑，总是牛逼哄哄的独身剑客也来了。他沉默地跟雷蒙德点了点头，就跳上屋顶打坐去了，让捧着名册找他签名的士兵纠结了很久要不要去找把梯子过来……
苍狼团一些修习过斗气的残兵被恩岚借着他父亲的名号收拢了起来，并且他还招募了一些来自他处的武者。在许以厚礼的情况下，军人脱离了军籍，武者告别了家人，纷纷在红龙团的名册上写下了胡编乱造的名字。
野蛮人是这支佣兵团的主力，他们熙攘着，用粗壮的手指勉强捏着纤细的硬杆笔，在名册上胡乱一划，便加入了这个大部分野蛮人都念不出名字的莫名佣兵团。
四个披着斗篷，将面目深深隐藏在阴影之中的高级法师带着一队随从赶来了塞尔城。跟随他们一起来的，是三辆极其昂贵的用于山区运载的悬浮车。不过这四个法师看着那划得乱七八糟的名册，连敷衍一下的态度都欠奉。
罗杰则抓起那支硬杆笔，郑重其事地一笔一划地写上了“加斯克尔·弗格斯”这个名字。作为一个被罗杰干掉之后深埋在林海之中的死胖子，他大概是不会在意冒名顶替这种小事的。
整个名册上，留下真名的只有雷蒙德一个人。
……
天气开始转凉，战争却进行得如火如荼。
第三集团军参战之后，通过数次强袭，终于将阿迪娜稳固的防线撕裂开来。如今，阿肯色平原上的战线犬牙交错，近三十万兵士分散在此，打成了一锅粥。
两大强国的战争已经不再纠结于一城一地，而是化整为零，不断利用小规模突袭消耗对手的有生力量。阿迪娜的态度很明确，就是将阿肯色平原打成一片废墟，也不会将其拱手让人！城破了，那就破了，我们打野战！
战争打到这个份儿上，拼的都是国力。而比国力，阿迪娜自认从没有输过谁！
帝国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南方战场，教廷的圣辉骑士团也放弃了对极北之地的清剿，只是封堵了南下的出口，这让亡灵法师们喘了一口气。而一部分骑士团成员则进驻了埃泽萨伯国，将静寂之门周边控制了起来。
与此同时，曙光骑士团的招募也已经开始，一时间，神职者在帝国境内游走传教，一副神权欣欣向荣的景象。一百多年了，教廷从来没有这么高调过。
而在征兵的榜文下，不管是跃跃欲试、脑袋塞满殉道念头的虔信者，还是流浪街头、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流浪汉，曙光骑士团来者不拒。
只要你能举起刀剑，你就是我们亲爱的兄弟姐妹，你就是代神伐魔的神圣战士……
与陷入战争狂热情绪的北方帝国军民不同，雷蒙德的红龙佣兵团显得很低调。八百临时拼凑而来的战士待在塞尔城旁的临时军营中，每天只重复一件事——演练战阵。
对于深入敌后的他们来说，除了那三车秘而不宣的军械，战阵是他们对抗高阶力量的最重要手段。所以，虽然枯燥，领了重金的两族战士倒也练得热火朝天。
无聊的只是那些赶来助拳的高阶武者。
罗杰狂热地研究了一番圣印术之后，很快也加入了无聊的小团体，因为他仍旧无法像使用圣印术一样使用其它神术。不过他却有了几个很有趣的点子，比如说让魅魔朱蒂斯将身体转换为人类，然后为她种下神术者烙印，看看她能不能使用神术……
罗杰不知道这个计划是否可行。虽然魅魔能够模拟任何生物的身体，但是到底能不能模拟出本质，他心中完全没有数。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去试一试。
让一个魔族成为神的仆人这件事……真是想想就让人激动啊！
魅魔转换身体是需要时间的，于是在这段空闲里，除了找乔伊斯与艾琳诺问话，无聊的罗杰便天天溜达到高阶武士们搭建的临时竞技场中，看他们切磋战技。
对剑圣奥布莱恩的几个门下，罗杰已经很熟悉了。尤其是蒙莉莎，当年在撒玛城中给她疗伤的时候，两个人就相处得很融洽。如果不是当时罗杰被海洛战死这件事打击得有些精神恍惚，他们肯定会成为关系很不错的朋友。
所以这一次，他更关注武圣菲妮克丝·珀西两个门徒的表现。
菲妮克丝·珀西善于隐匿身形。据说对于圣域以下的人，就算她一直在你身边二十米以内，她如果不想你发现她，那你就一辈子都找不到她。即便是圣域强者，也需要极度集中注意力才能免于被她偷袭。
强悍的隐匿手法让菲尼克斯极度自信，以至于传言中说，如果她想杀谁，那绝对不会偷偷摸摸行刺，而是将自己动手的时间与方式明明白白地告诉目标，然后分秒不差地让目标死在她手中……
这种人物的学生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珀西的首徒叫作贾德森·伊夫林，是那个面容和善的小胖子，比罗杰足足矮了一个脑袋。看着他剃着个小平头，走路一步三摇，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一旦动起手来，他的匕首却直奔要害，狠辣无比，以至于没多久其他人就不愿意跟他过招了。
对于别人劝他招式不要太阴损，小胖子表现得很委屈，大脸挤成一团哭诉着：“我老师只教给我这些啊……”
小胖子很好玩，帕西的另一个学生就更有趣了。那个瘦高的姑娘叫作希贝尔·欧文，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一头深褐色长发总是被草草扎在脑后，然后留下几缕搭在瓜子脸的两侧。
她与面容和善的小胖子一样，嘴角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双眼之中透着邻家主妇似的亲近。而她总是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罩衫，配上点缀着碎花的收腿裤，看起来又像个不懂年度流行的土妞……
不过当然了，身为帕西的得意门生，家庭主妇不是她的职业。在竞技场上，她那宽大的罩衫下仿佛藏着无尽的飞刀与钢针。只要她愿意，就能够在任何时间给你来一场金属暴雨，以至于她很快就跟小胖子一样，成了板凳上的看客。
不过希贝尔一点也不委屈，她挑着眉毛对罗杰说：“哼！不跟我打？我还不愿意跟他们打呢？要知道打一场两分钟就结束了，可是我得花两个小时把我的针啊、刀啊什么的都找回来……”
罗杰抓抓脑袋，好奇地问：“你的暗器上有毒么？”
希贝尔小手一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枚灰蒙蒙的细针问：“你说这个么？”
罗杰点点头。
“见血封喉。”姑娘抿着嘴，可爱地笑着，然后在罗杰胳膊上轻轻一扎……
“我操，哎呀我的妈呀！你要干什么赶紧给我解药啊！”罗杰嗖地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就开始往胳膊上拍圣疗术。
罗杰当然没死，希贝尔的针上没有毒，除非她在针上附了斗气。
如同席琳的“永恒”长剑一般，希贝尔的斗气一旦入体，就会化为无数细丝，汲取目标身体内的本源之力疯狂生长，直到目标体内源力紊乱为止……
除了这两个活宝类型的高阶武士，野蛮人战士克拉克则是竞技场中的常客。身为好战种族中的好战分子，他恨不得跟佣兵团中所有武者都打上几十遍。
有的时候他能打赢，但是更多时候他会被揍得鼻青脸肿。不过仗着恢复力强横，再加上身边有个神眷者，他倒是丝毫不担心被揍出后遗症，简直成了竞技场上的一霸。
这家伙的招式大开大合，没有帕西门徒那种阴损，所以大家倒也乐意跟他对打以磨练武技，所以很快，他就跟其他高阶武士熟络起来了——当然除了那个牛逼哄哄的剑客。
剑客从来不说他的真实名字，他喜欢别人称他为“一剑”。对罗杰来说，“一剑”这个发音有些拗口，于是他便叫他“剑”。
“剑”也来到过竞技场，牛逼哄哄地击败了奥布莱恩门下的三个高阶武者、击败了克拉克，又击败了小胖子与希贝尔，然后就跳到房顶上去打坐了。临上去的时候还牛逼哄哄地说：“在你们实力提升之前，不要再找我较量了。”
罗杰很想把正在训练士兵的雷蒙德叫出来，用神意刀削削他的傲气。
哦，对了，恩岚说“剑”的真名叫希拉瑞莉，是剑圣阿米利亚·贾尔斯唯一一个徒弟，也是独身剑圣的养子。
当年阿米利亚见到了被丢弃的、还在襁褓之中的“剑”，便将他捡了回去。据传剑圣喜欢女孩，于是便给她的养子取了个女孩的名字，让“剑”一直耿耿于怀——尤其是他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材还有些瘦小，乍一看确实像个女孩……
所以，到了最后，竞技场上只剩下咋咋呼呼的克拉克，被奥布莱恩的三个门徒轮番胖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