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希望
“你说我们能走出去吗？”背上的柳朝云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问道。
郑元下蹲抓了一把黄沙，缓缓松开观察细沙下落以测风向，可那里有风，郑元无奈摇了摇头：“眼下商路十有八九被沙夜淹没，我们找到商路的希望已经不大了，但还是有希望的，祈祷不远处有个绿洲吧。”
柳朝云也明白这些，抬眼看了周围茫茫黄沙，似是想到了什么，脸颊一红，转而直接趴到郑元耳畔轻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听到这一问郑元顿时一僵，随后便释然道：“从碧家货船相遇，一路历经坎坷，互相携行，尽管你有时候有点不靠谱，但多数时候还是靠得住的，最开始我的确存了相互利用的想法，但现在吗，对你早就超过了利用的程度，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你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可割舍，好像这一路上身边就该有你的位置，有时梦中会梦到未来的人生有你相伴该多好，但想想现在，想想这几年，一路走来，有你相伴，真好。”郑元回答的声音很低沉，很和缓，也很郑重，似是说出心中所想，泪水模糊眼眶。
柳朝云听到这，背上搂住郑元脖子的双臂更紧了一下，整个人贴上了郑元的后背，似是害怕失去，眼看美人就要落下泪来，谁知郑元那不合时宜的声音顿时响起。
“哎哎哎，松开点松开点，你勒的太紧了，我快透不过气了。”
……
“哎哎哎，你打我干什么？”
……
“别揪耳朵啊，疼疼疼，我的姑奶奶啊，别揪了，在揪就揪掉了。”
……
昏，郑元一脸怨念地把柳朝云放在一个沙丘上，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柳朝云嘴唇上脱落的死皮，叹了口气问道：“你不是修士吗？整点水出来还不是信手拈来。”
谁知柳朝云往沙丘上一躺，懒散道：“废话，能变出来我早就变了，可历经几场大战，加之死亡荒漠之中恢复困难，仅剩的灵力都用来维持自己境界了，我这里已经没有多少可以调动的灵力了。再说术法可是杀人技，灵力变成的水并不是可以饮用的水，那是水灵力的具象体现，也是异灵力的一种，直接饮用后患无穷。”
郑元也知道这些，之所以问出来只不过是为了心中那最后一点点的念想而已，随着这点念想被柳朝云击碎。郑元仿佛认命了一般身子一摊，但眼看要倒下去右手向后撑了一下，看样子也没有完全认命，也是啊，但凡有一点点希望谁能愿意放弃？甘心自己的一切伴随着风沙一起消逝在这茫茫荒漠之中。
这边郑元知道走出的希望不大，话也就逐渐说开了，也开始谈论起以前都不会谈论的问题，郑元开始说起脑海中曾想过的那段假如的人生。
假如我父亲没有盗出那株感灵草，那自己的人生轨迹又会如何走下去，或许会和王家庄那些连姓名都没有的奴隶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不饱，穿不暖，每日担惊受怕，害怕那一天干的不好被主家选中活祭，或者在不顺眼的少爷安排下被自杀，或者直接失踪，本就虚弱的身体也被繁重的劳作拖垮，但为了活下去还得拖着病体每日忙碌，最后在一场大病之下夺去性命，在主家一脸嫌弃的眼神下草席一卷就埋到后山了，或许主家嫌麻烦连埋都不愿意，直接曝尸荒野，尸体被狗狼啃食殆尽，主家不会记得自己曾为王家庄付出过多少，反而嫌弃自己的尸体难以处理，或许主家看着自己的尸体会想着这些卑贱的奴隶在死去的时候把自己的尸体也一起带走多好，省的自己看着晦气。
而自己的死在王家庄对于那些奴隶来说就像每天吃饭一样平常，平常到难以记起，因为这些奴隶和自己一样，每天忙忙碌碌，在沉重的劳作之中几天的时间自己的经历便被遗忘，忘却自己曾来过这个世间，在短暂的时光之下抹去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一切一切的痕迹，仿佛自己从未来过……
柳朝云躺在沙丘边缘抬手遮挡一下天际有些刺眼的阳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了一会，又笑着回答道：“你觉得若是那段不存在的生活相比现在又如何？”
郑元深深叹了口气：“那是一段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在主家面前卑微如尘土的奴隶甚至连人都不算，就像是会说人话的牲畜。”说到这，郑元脑海中忽而闪现出主家少爷大小姐抱着宠物坐在大堂认真梳理毛发的样子，而大堂外是尽是忙忙碌碌瘦骨嶙峋的奴隶，想到这郑元惨笑了两声：“或许，连宠物都远远比不上。”
“可现实中的你我危机重重，甚至马上就要死了。”
郑元抬头认真观察着天际那些逐渐朝着一个方向靠近的峰秃鹫：“至少，现在的自己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有选择的权利，即便这个选择的结果依然是死，但这至少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人。”说到这，郑元顿了顿，抬手一指天际逐渐远去的黑点：“谁说我们就一定会死，跟着那些清道夫，会找到水的。”
峰秃鹫是曾经从遥远的草原上飞过来的物种，但为了适应死亡荒漠之中那恶劣的环境，在背上进化出一段像山峰一样的凸起，这些凸起便是峰秃鹫主要的储水器官，同时为了减少荒漠沙地反射的强烈光线的影响，眼睛上也都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内眼皮，用以保护双眼，这层半透明的内眼皮会隔开黄沙之中无用的信息，留下的自然是区别于黄沙背景的绿洲、尸体。故而峰秃鹫可以在很远的距离上观察到水源和食物，平时峰秃鹫都在借着死亡荒漠之中到处存在的清气在高空巡逻，偶尔拍打一下翅膀保持高度，多数时间都在清气的抬升下节省体力，故而在空中轨迹并不确定，但当发现尸体或者需要饮水之时便会直线下降快速靠近水源或者食物，故而多数情况下峰秃鹫都是死亡荒漠上最早发现尸体的物种，而在郑元眼中天际那几只峰秃鹫就在朝着前方一个地点直线下降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