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沙夜
晨，星月褪色，隐于初阳之下，干燥的沙地上挂着细细的潮气，在温和的阳光下蒸起细细的薄雾，寒风退却，万籁俱寂。
躺着沙丘上的柳朝云缓缓苏醒，昨夜不知怎地了，困意上涌，话还未说完就睡着了，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起身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厚衣，这是郑元带着的秋衣，一旁的郑元似乎一夜未睡，拿着细条摆弄着刚刚生起的火堆，目光之中满是疲惫，郑元夜注意到了柳朝云的苏醒，转头望去，刹那之间四目相对，似乎又想起了昨夜经历的一幕幕，但目光相对也不过一瞬，二人又心有灵犀般转头避开对方的目光，似乎想要忘记昨夜的对话，当然那一夜主要是柳朝云说郑元听。
尴尬的沉默被郑元率先打破：“昨晚睡得还可以吗？”
柳朝云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回道：“抱歉，原本说好轮流守夜的。”
郑元对此十分理解，摆了摆手道：“也是，漫漫逃亡路上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郑元对此也是沉思，道：“我们一路艰辛走到这，回头路是不可能走的，咱们宰了米家一个灵海修士，或许米家的追兵一直在我们身后呢。”
柳朝云听到这也是调笑道：“我哪能比的上你啊，你可是亲手宰了乌家大少爷，你就不怕乌家的追兵？”
“怕，但乌家似乎迁移去了北方，一时半会不用担心。”郑元看着朝阳淡淡道。
“咱们就这么一路往西？目的是什么？”
郑元转过身，背光看向西方在晨光之中起伏的沙丘，淡淡的晨雾逐渐散去，心中的阴霾也随着晨光的出现逐渐消失：“还记得泗水城前和申凌云分开的时候给我们指的路吗？”
柳朝云一拢有些凌乱的秀发：“当然记得，当时他的意思是实在不行就让我们加入中宗，还给我们写了一封信，告诉我们去不去在于我们自己，难不成你要去？”
郑元笑了笑：“去，当然要去，但要不要加入还需仔细斟酌，就算不加入至少还有个落脚点，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柳朝云摇了摇头……
但想要找到中宗山门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本以为死亡荒漠之中无处不在的沙尘暴没什么危险的，但在最后一次特大沙尘暴之中郑元和柳朝云再次迷失了方向，因为这些沙尘暴是死亡荒漠之中都很难见到的“沙夜”……
正常的沙尘暴持续时间有长有短，短的也就几刻，长的不过几个时辰，但运气不好的话也会遇见持续一两天的沙尘暴，由于这种沙尘暴影响范围极大，持续时间贯穿整个白天，加之到来之时遮天蔽日，伸手不见五指，所以也就有了沙夜的叫法。
沙夜最危险的敌方并非沙尘本身，而是因为其规模大几乎有了大规模改变沙丘地形的能力，自己一路上留下的痕迹也会在沙夜中抹去，加之狂沙迷眼，很容易在其中迷失方向，在死亡荒漠之中迷失在某些情况下比荒漠中那些阴暗的沙兽还要危险，至少遇上这些危险的沙兽是有形的、短促的、可以对抗的，可迷失面对的却是无尽黄沙，孤寂，无望，漫长，甚至都不知要对抗什么敌人，或许敌人就是这片沙地蓝天吧，而自己就是要在这片天地之中活下去，失败的代价就是自己的命，沙夜抹去自己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留下的一切一切……
“你还好吗？”郑元左手和背上的柳朝云十指交错紧扣，转头询问柳朝云的情况。
可风沙甚大，加之郑元蒙住了口鼻，柳朝云听不太清，但为了防止郑元担心，还是点了点头。
可狂沙迟迟不停，郑元原本放下的心又紧起，这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沙尘暴还是没用过去的迹象，郑元和柳朝云躲在一处背风的沙丘后，在风沙下眯起的双眼同时看向对方，虽说风沙小了一些，可狂风带起的声响还是让对方难以听清自己的话语，为了听清对方的话只能相互抱紧，以保证对方的嘴尽可能靠近自己耳畔，柳朝云被郑元抱的一瞬身体一僵，后耳畔听到郑元这么做的目的也没有推开，只好同意。
这对话没问题了郑元开始喊出了自己的猜测：“我说咱们是不是遇上了沙夜？”
柳朝云也是大声回答道：“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还是没用过去的样子，咱们很不幸，估计就是沙夜了。”
“那咱们只能等了？”
柳朝云也是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这周围漆黑一片，不是风就是沙，你还想去哪？”
“可我的面罩缝隙里面都是细沙，估计再过不久我就得被呛死。”
“你背包里不是有厚衣物吗？你别动，我帮你取，一定要捂紧口鼻，这鬼天气真能呛死人。”
……
待风沙过去已经是一天之后了，此时风停沙落，隐于沙幕背后的星点逐渐浮现，而这时郑元和柳朝云才得空观察四周，沙夜会抹去商路上留下的痕迹，好在商队为了防止迷路在商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安放一个石头标记，但这些石头标记只能在短时间的沙尘暴之中留存，会不会被沙夜连绵不断的沙粒覆盖谁也不知道，若是这些标记也被风沙覆盖，那商路就彻底断了，只能重新寻找和规划，但需要的时间短则几月，长则半年，郑元和柳朝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实际上因为死亡荒漠之中天气时常晴朗，太阳每日东升西落，郑元并不会在荒漠之中迷失方向，只要一直向西迟早能找到中宗山门所在，但横穿死亡荒漠对于郑元这样的武者和柳朝云这样的灵海修士几乎没有成功的例子，因为商路并不是一条笔直的直线，商路的规划受到死亡荒漠之中绿洲的制约，往往弯弯曲曲，绿洲是死亡荒漠上最珍贵的珍珠，而商路便是穿珍珠的线，武者和灵海修士还不能做到完全辟谷，一旦长时间陷入死亡荒漠得不到补给就会渴死在死亡荒漠之中，而郑元这一路笔直向西就是为了能和那些九曲十八弯的商路交汇，从而顺路找到绿洲，眼下自己身上水囊中的水已经没剩多少了，再找不到补给可就永远出不去了，谁知竟然会遇上沙夜，郑元只能去赌，赌自己能找到商路的路标，在茫茫荒漠之中找寻那个生的机会，郑元不能失败，一旦失败商路路标被风沙覆盖郑元和柳朝云就永远走不出这片大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