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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半访客

雨幕中的卫国公府,一条黑影身轻入燕地在屋檐上飞掠。

两个正在倚梅居巡逻值夜的侍卫绕过廊柱,推开了东厢房最外头的屋门。摇曳的烛火映照得屋内忽明忽暗,黑影轻盈跃下,紧贴着倚梅居的内墙,迅速移步到东厢房的廊下。

黑影从腰间掏出一根竹管,刺破窗户上的纸,朝里面一吹。房间里,一股淡淡的烟雾在昏暗的烛火中弥漫开来。两个侍卫此刻刚刚换下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甲,就一前一后软倒在地上。

黑影沿东厢房的廊下一闪而过,又迅速移步到西厢房,同样刺破了窗户上的纸,这个房间却漆黑一片。黑影走到门前,从靴中拿出一把匕首,轻轻撬动门闩,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重重的的雨幕将夜色染得黑如浓墨,黑影也许练过夜视,扫视一周,走到床边撩开了纱帐,突然身形一滞,还没摸清楚帐内情况,便觉一股寒气逼近,一柄利剑已经直指她的胸口。

“照昔,是我。”一个清越的女子声音。

“原来是莫姐姐深夜来访。”

屋内豁然亮堂了起来。

莫清岚此刻才看清,在帐内挥剑指向她胸口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女,转回头来,陆照昔身姿英挺地站在门旁,手拿着火折,面色沉静如水。

听到“莫姐姐”这个名字,玉篱嘴巴张大,愣愣地放下了手中的剑。

莫清岚的头发和夜行衣都已经湿透,她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蒙面黑巾,大大咧咧地说道:“照昔,你有衣服可让我换吗?这湿漉漉的也太难受了!”

“堂堂的灵谷山庄庄主,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啊?”陆照昔点起屋内灯火,示意玉篱去找换洗的衣裳。

“我还不是为了试试你们卫国公府的防卫?结果你也看到了,你的那两个侍卫恐怕还要睡上一个时辰。”莫清岚语气里带着揶揄。

“我府里的防卫只能防防普通的刺客,像莫姐姐这等轻功,已是登峰造极,难怪如入无人之境。”

“可是你竟然把我防住了!”

陆照昔顺手拿了汗巾过来,替莫清岚擦着湿发。

“我若不是正好半夜醒来,又叫醒了玉篱防备,恐怕莫姐姐的匕首已经架在我脖子上了。你这一番试探,的确帮了我一个大忙,从明天开始,我要让常四叔将府里重新布防了。”

玉篱已经拿来了换洗的裙装,莫清岚看着玉篱笑道:“你这个小丫头竟敢拿剑指着我。”

“是将军让我指的啊。。。”

“强将手下无弱兵,看来你被你们陆将军调教得不错!”

玉篱嘻嘻一笑,“早知道是莫庄主,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啦!”

陆照昔也笑道:“玉篱虽然会一些功夫,可是刚才莫姐姐要是真想动手,玉篱怕是五招之内就会被你拿下。”

灵谷山庄莫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学世家,一向以招式广博而闻名江湖,能使十八般兵器,于是便有了“天下武学五分藏于灵谷山”的说法。

莫清岚是灵谷山庄的庄主莫向南的女儿,自莫向南过世后,她便成了灵谷山庄的庄主。由于从小习武,又得莫向南真传,莫清岚年纪轻轻,武学造诣就已经跻身江湖前十了。

要论练武,女子的体力逊于男子,但是胜在身姿轻盈。因此,莫清岚练就了出神入化的轻功,她的月华剑法也以招式变换莫测而闻名江湖。

莫清岚去屏风后换好衣服,再走出来时,玉篱已经泡好了热茶,陆照昔也披上了外袍坐在八仙桌旁等着她,莫清岚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玉篱站在一旁,忍不住借着烛光细细地打量起这个和陆照昔同样英气勃勃的女子。

莫清岚看上去比陆照昔年长几岁,玉颊微瘦,眉弯鼻挺,不似陆照昔那般清丽照人,却十分耐看。她眉眼的磊落英飒似与生俱来,垂眸时又有一种美好的柔婉之态。

陆照昔沏了茶,”莫姐姐夜半远道而来,又淋了雨,先喝杯热茶。”

“我自从接到你的信,就快马加鞭赶来了京城,比你还早到了一天。”莫清岚喝了一口热茶,接着说道,“照昔,自从上次灵谷山庄一别,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已经有四年多了吧。”

“是啊,”陆照昔拉着莫清岚的手,笑道,“莫姐姐还是当年那般英姿飒爽的风采!”

莫清岚也上下打量着陆照昔,语气中透着赞叹:“当年那个爱和我比武的小妹,如今已经是我们朝中第一女将了!”

“提起比武,当年你每次都赢我,后来我还缠着你教我那招断筋错骨手。”陆照昔笑道。

“那也是因为你一点就通,我才愿意教你。”

莫清岚话音一落,突然化手为爪,朝陆照昔左肩袭去,手法奇诡,快如闪电,寒气瘆人。

陆照昔轻捷一闪,立掌为仞,直劈向她手肘经脉。莫岚清的手肘巧妙避开,鹰爪手一个回旋袭向陆照昔手腕,陆照昔机敏抽手,凌厉掌风寻隙朝莫清岚右肩劈去。

莫清岚闪身,又连珠般攻出几招,陆照昔连连接招,两人较量了十来个回合,把玉篱惊得瞠目结舌,烛火摇曳中,桌上的茶水却纹丝不动。

两人此番较量,用得正是断筋错骨手的招式。这是用于近身格斗的招式,通过直击对方关节经脉,快速制敌,讲究的是以巧克拙,以柔克刚。

陆照昔出身将门,纵横沙场,然而领兵打仗更加注重兵器谋略和排兵布阵,和江湖武林的武斗毕竟不同。要论徒手单打独斗,陆照昔还是占了下风。莫清岚刚才出招只用了七成功力,两人打成平手。

莫清岚收手赞道:“四年沙场,你的武学进益神速!”

陆照昔认输:”莫姐姐刚才有所保留,再多走几招,我就要向你求饶啦。”

“我当初只是将招式教给你,你自己却能练到如此地步,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

陆照昔苦笑道:“以前我哥哥在时,我习武总是偷懒,现在哥哥不在了,我若不勤加苦练,一上战场,就算十个脑袋都早已搬家了。”

提起陆展云,莫清岚脸色微微一变。陆照昔瞄了她一眼,提壶斟茶,继续说道:“还记得那时我哥哥受伤,在灵谷山庄养伤半年,一直都是莫姐姐在亲自照顾他。”

莫清岚沉默了片刻,说道:“当年陆少帅奉朝廷之命清剿流寇和山蛮,却为我们灵谷山庄除去了心腹大患。要是没有陆少帅,我们灵谷山庄必定被流寇和山蛮觊觎骚扰,不得安宁。。。他当时胸口中箭,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陆照昔微微一笑,话不觉多了起来。

“可是凭我哥哥的体质,养伤用不了半年啊。我爹一直催他快点回去,他总是找借口拖延。后来,我爹实在没办法,要派人来抓他回去,我才和萧浔来灵谷山庄接他。结果我们来了,也不想走了。。。我们一起在灵谷山庄住了两个月,四个人把附近的山水胜景都玩遍了。还记得那次我们一起去林中射白鹿,我和萧浔掉进了陷阱,你和哥哥赶过来,却一点也不帮我们,非让我们用轻功自己上来。我上来后,追着哥哥一顿打。”

莫清岚也笑道:“你那时可不是自己上来的,是萧少将背你上来的。”

“是啊,萧浔还笑话我太沉,我又扑上去打了他一顿。”陆照昔睫羽低垂,语气蓦然伤感,“现在想来,一切犹在梦中。”

莫清岚也想起了那位英俊挺拔的少将。他并不多言,甚至有些清冷,可是每每看着陆照昔,眼里总有藏不住的温柔。那时陆照昔和他似一双璧人,情意缱绻,如今却是天人永隔。。。

莫清岚不禁叹了一口气,宽慰道:“陆少帅和萧将军都已殉国,照昔,多思无益,你不要过于哀伤。”

屋内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的淅沥雨声和屋内烛火“噼啪”的声音。

陆照昔默默地给桌上的香炉添上了一块香饼,香炉上顿时腾起淡淡清烟。玉篱赶紧给两人又添满了茶水,从外间端来一些干果糕点。

“哀伤的只有我一个人吗?”陆照昔抬眸看向莫清岚。

“我。。。当然也哀伤,”莫清岚避开她的视线,说道:“毕竟陆少帅是。。。我们灵谷山庄的恩人。”

陆照昔轻轻拉住莫清岚的手,“莫姐姐,你是不是还在介怀我哥哥当年的给你写的那封信?”

莫清岚的手微微一颤,“你知道信里的内容了。”

“。。。我知道。”

莫清岚落寞地望向前方烛火,嘴角泛出一个伤感的笑容,“我和陆少帅的事,已经过去多年了。”

她与那个搅乱她心湖的男子只是相处了几月,他们并不曾海誓山盟,他们之间的一切,不过是她一念而起的单相思而已。而这个结论,让她至今想来,都依然凄凉悲苦。

陆照息轻叹:“如果莫姐姐不是有心中未开解的心结,为何多年还未嫁?”

“你也没嫁。”莫清岚瞥了陆照昔一眼。

“可是姐姐的心结,却和我不同。”

“你如何知道我有心结?”

“我本来还不确定,现在确定了。”陆照昔停顿了一下,“莫姐姐一收到我的信,就快马加鞭赶来京城,不就是想解开这个心结吗?”

莫清岚目光一凝,既没有承认,又没有否认。

陆照昔徐徐说道:“当年哥哥和莫姐姐在灵谷山庄时,彼此情意深重,我去灵谷山庄住了两个月,怎么会看不出来?你为我哥哥洗头发,为他亲自下厨,亲自煎药,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你是灵谷山庄庄主,如果不是对我哥哥有情,这些小事你何苦事必躬亲?而我哥哥为你晨起采花,每次练刀练枪,都故意输给你。他若不是为了博心爱的女子一笑,他为何总是找借口不回北境?”

莫清岚的脸上一阵恍惚,随后也浮起一抹温婉的笑意来。

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让她脸红心跳的俊朗男子。他笨手笨脚到不会自己洗头和喝药,却心细到每天早上为她采来一束含笑香。他的武学修为明明不低于她,却总是故意让着她,再借机耐心地向她“请教”刀法和掌法。。。

“哥哥回北境之后,跟我说了许多莫姐姐的事,我从未见他那样温柔地说过一个女子。他知道你在等他一个答复,他之所以迟迟没有给你答复,并非他薄情寡义,而是因为他有一门婚约在身。”

莫清岚诧异地看向陆照昔,她一直知道陆展云有心事,原来这心事竟然是他已经有了婚约!

莫清岚苦笑:“陆少帅当初瞒得我好苦!”

陆照昔继续说:“那门婚约是我爹和他的战场同袍指腹为婚定下的婚事。他从未见过那个女子,更谈不上有情。所以,他恳求我爹和我娘,为他退了那门婚事。我爹当时大怒,他的那位同袍多年前已经战死,他说我们陆家不能背信弃义不顾人家的女儿。我哥哥只好再三恳求我爹,他想认那个女子做义妹。我娘见哥哥用情至深,已是十分心软,也一起帮着说服我爹。我爹有一些松动,同意去信给那个女子家相商。可是那个女子曾在我哥哥出征的路上,偷偷见过他一面,她认定了他,不同意退婚。”

莫清岚轻叹无语。良久,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陆照昔的语气陡然沉重,“她听说我哥哥执意要退婚,只认他做义妹,便留下遗书,说此生非陆展云不嫁,然后,她上吊自尽了。。。此事并不光彩,我们两家都把此事瞒了下来。”

莫清岚脸色苍白,困扰她多年的那封信霎时有了答案。

当年她望穿秋水,大半年后终于等来他的信,信上的内容却如一盆冷水浇透了她。他说两人相识,终是大错,从此天各一方,相忘于江湖。

她一开始无法相信,以为他遭了什么变故,便派人去了北境打听。派去的人回来却说陆展云一切安好,正要率军开拔前往泷关。

如果他一切安好,他为何写那样决绝的信?她是个骄傲的女子,既然他决意把她忘了,她便也决绝地连只字片语都未给他回信。

她纠结于自己单相思一场的痛苦,她哪里想到,那封信里包含了他多少的无奈、羞耻和愧疚?无奈于自己无法控制的情感,羞耻着自己的背信弃义,愧疚于辜负了心爱的人。

莫清岚注视着前方的烛火,双唇微微颤抖,“只可惜,此生我未懂他,他也未懂我。。。”

陆照昔的心里也一阵酸楚,“如果他能从泷关活着回来,以我对哥哥的了解,我相信他迟早会对那个女子的死释怀,他一定会再去找你。”

莫清岚眼眶泛红,泪珠无声地滚落了下来,良久,接过陆照昔递来的帕子,擦拭着眼角,终于压抑住了起伏不定的呼吸。

陆照昔知道对于莫清岚这样骄傲又内力深厚的女子,此番已经算是失态了。

陆照昔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我哥哥是如何死的,莫姐姐一定是知道的。”

“我知道。”

当时她正在一个驿站,听到银甲军少帅陆展云战死的消息,如五雷轰顶。她当即跨上马,要去泷关找他,哪怕是找到他的尸首。可是路隔千里,泷关早已被南下的魏军占领,泷关以南的几座城池相继失守,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她才慢慢清醒了过来,她到不了泷关,世上再也没有陆展云。

陆照昔站了起来,由于心情悲愤,声音微微颤抖。

“朝廷认定我哥哥贪功冒进,才会出泷关,自寻死路。五万银甲军将士战死,没有获得一丝殉国的荣耀,反而成了导致北伐失败和丢城失地的罪人!我哥哥和萧浔纵横沙场,何惧马革裹尸还,可是,他们不能死得那般屈辱,毫无意义!”

莫清岚的心隐隐作痛。

她当初也难以相信那位光华耀眼的少帅,竟然在泷关一战惨败给魏国人,可是银甲军被魏国人全歼却是人人皆知的事实。纵使她不愿意相信,又能改变什么?

“莫姐姐,哥哥以前领兵打仗,几乎百战百胜,泷关易守难攻的道理,他难道会不明白吗?如果说他贪功冒进,莫姐姐曾经和我哥哥一起剿灭山蛮,你认为他是贪功冒进的人吗?”

莫清岚摇了摇头,“我记得我们有一次在龙坳山,有一支山蛮人马被展云追击,丢盔弃甲躲进了山里。当时有很多人都建议他进山,彻底剿灭山蛮。他查看山势后,并没有命人进山,而是在山外扎营驻守。结果当天晚上,大雨造成山洪滑坡,山蛮都被埋了,银甲军由于没有进山,没有伤一兵一卒!”

陆照昔点头道:“正如莫姐姐所言,哥哥并非贪功之人。先帝曾经赏赐给他玉带,他从未戴过,他如何会为了所谓的贪功而罔顾五万将士的性命?

莫清岚心中一震,“你的意思是,泷关一战,并非是展云指挥失利?”

“我一直都不相信我哥哥会是泷关失守的罪人。还有萧浔,我爹见了他第一面就说他有将帅之才,几年来一直亲自指导他用兵之道,他是哥哥的副将,难道两个人都糊涂至此吗?”

“那么,当初展云为什么会出泷关?”

“泷关一战,魏国的主将是魏国太子拓跋邕,他和我哥哥以前在战场上交手过几次,我哥哥熟悉他的用兵,他不会被拓跋邕轻易诱骗,放着有天险的泷关不守而贸然出关迎战。”

“如果他不是被魏人所骗,那还有什么出关的理由?”

是啊,他有什么出关的理由?

这个问题曾在无数个无眠的夜里盘旋在陆照昔的脑中,却得不到答案。她推演了每一种可能性,背后牵扯的势力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陆照昔冷声道:“除非,他有不得不出关的理由。”

“你是说他被迫为之?”莫清岚脑中快速闪过几种可能性,陡觉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照昔,你有证据吗?”

“泷关至今还被魏人占领,当年战场上的实际情形我们无从得知。银甲军覆没后,我爹也曾派人调查,却没有找到证据。”陆照昔话锋一转,“但是在我此次被召回京城之前,却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匿名信?信上说什么了?”

“信写得很简单,说泷关一战,银甲军全军覆没另有隐情,真相还待查明。信末提到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一个泷关之战的幸存者。”

“银甲军已覆灭四年,为何会有人给你写这样一封信,提供一个名字,却不提供任何证据?”

陆照昔道:“我也不知道写那封信的人出于何种目的。但是信上的内容,却说出了四年来一直困扰我的谜团。”

那封匿名信的出现,就像一颗石子,打破了她四年来内心压抑的沉寂。

她虽然一直有所怀疑,但是当初北伐失败,陆家也岌岌可危,她不得已上了战场,去胡夏国平叛,后来又辗转去了仇池国。这四年来征战沙场,陆家总算得以重新站稳脚跟。直到那封信的出现,她才知道,原来四年后还有人跟她一样,在追寻银甲军覆灭的真相。

她派人去追查了匿名信的来历,可是却毫无线索。即便如此,心中的火苗已经被点燃,就再也没有被熄灭的可能!

莫清岚凝思道:“所以,照昔,你此次叫我来京城,是另有目的。”

陆照昔平静了一下心绪,“我听说莫姐姐一直未嫁,确实想把当初我哥哥写那封信的真相告诉你,或许能开解你一番。但是接下来的事,但凭莫姐姐自己决定。”

知道了陆展云当初那封绝笔的来历,确实解开了莫清岚的多年来的一个心结。她已预感到接下来陆照昔要说的话题,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我此番进京,虽说是为了建神羽军,但是我还想借此机会查明泷关一战失利的原因,不能让我哥哥、萧浔和五万银甲军将士死的不明不白!”陆照昔的语气坚定如铁。

其实,还有一个她没有说出的理由。

如果泷关一战另有隐情,银甲军遭陷害,那么他们陆家和北防军就随时有重蹈银甲军覆辙的可能。因此她和陆宗阳商议后,陆宗阳尽管不想让她涉险,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决定。

莫清岚道:“你想调查银甲军覆灭一事,所以,你想让我们灵谷山庄为你所用。”

“莫姐姐聪慧,一下就猜到我在想什么。”陆照昔的语气十分坦诚,“不过,我知道灵谷山庄行走江湖,并不涉朝堂风雨,所以我绝不会勉强莫姐姐。”

莫清岚明白,陆照昔虽然是陆家的将军,手下不乏精兵强将,但是她毕竟身在明处,有无数双盯着她的眼睛。

而灵谷山庄是江湖势力,与陆家也并无明面上的往来,所以灵谷山庄暗中行事就方便得多。但此事涉及朝堂纷争,灵谷山庄一旦卷入,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然而,这还不是莫清岚最担心的。

灵谷山庄虽然不涉朝堂,但是朝中大势她还是了解的。先太子暴病而死,连皇帝都险些遭刺杀身亡,他们陆家刚刚安稳下来,陆照昔就被召入京城。这些朝堂风雨,是眼前的这个比她还年轻的女子能应付得来的吗?

莫清岚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北伐是先帝的旨意,此事已是过去四年的陈年旧事,你现在没有证据,又从何查起呢?”

陆照昔冷笑:“我爹当初并不赞成北伐,却不能违抗先帝的旨意,不得不率军北上。虽然先帝过逝,但是当初支持北伐的朝臣还在,还有,信中提到的那个名字!”

“可是,如果有人能让五万银甲军消失得毫无痕迹,你即使找到了真相,你又能对付得了他吗?”

陆照昔一字一句道:“不管对付得了,还是对付不了,我都要找到真相。”

莫清岚眉头紧蹙,“你就不怕,这个真相会让你万劫不复?”

陆照昔道:“人终究是有念想的,不是只要活着就满足了,如果没有那些念想,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莫清岚心中一凛,“这世上其实有很多人,连活着都是很艰难的。所以,为了活下去,他们就不得不抛弃自己的念想,割舍自己的情感。活着,就是最重要的。。。照昔,你好不容易从战场上的尸山血海爬出,还要让自己陷入另一场漩涡吗?”

陆照昔道:“我如今既然来了京城,就已经身处漩涡了。”

“可是,以你的聪明,你一定可以脱身的。。。”

李照昔当然明白她的顾虑,微微笑道:“莫姐姐行走江湖,以侠义二字立身,必定知道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东西,你不顾惜自己的性命,怎么顾惜起我来了?”

莫清岚凝视着她清丽的脸,她的脸上坚定而平静,并无半丝畏惧和犹疑。她不禁暗暗惊叹,多年前那个还要让情郎背着的少女,在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创痛和沙场出生入死的洗礼后,浑身散发着一种让她几乎无法直视的泠冽光芒。

陆照昔回视着莫清岚,“此事事关重大,莫姐姐无需现在做决定,我随时等你的答复。”

莫清岚明白,即使她的灵谷山庄不愿意卷入,她又如何能阻挡她要调查真相的决心?如果陆展云蒙冤而死,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莫清岚一咬牙,不再犹豫,握住了陆照昔的手。

“照昔,既然你心意已决,为了展云,我莫清岚绝不会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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