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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晚香 (1)

陆照昔等着欧阳挚向宛荷殿的宫人一一问完话,向他询问了问话的进展。

欧阳挚心知肚明陆照昔被栽赃陷害,便一五一十地说了。陆照昔又以齐璟钰的名义向他要了行宫的人事档案,欧阳挚很快找杨时英拿到了宫人档案。

欧阳挚急着破案,陆照昔要洗清自己的嫌疑,两人目标一致,配合默契,无需多做解释。

齐璟钰在淡淡的香味中醒来,已是日暮时分,不禁连自己都感诧异。

他自从入京以后,一直睡眠不沉,这次到了华安山,更是连着多夜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细细数来,许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他走出寝殿,见陆照昔正在书案前凝神翻阅着一本册子。头顶的六角吉祥如意宫灯光辉灿烂,温暖的灯光柔软地流泻在她身上,她安静而清朗的姿态,让齐璟钰心中涌过一阵暖意。

齐璟钰穿过帷幔,轻轻走到她的面前,敲了敲书案。

陆照昔抬头,站起身来:“王爷醒了?”

“嗯,在看什么?”

李照昔合上手中厚厚的册子,把两本册子递给他:“这是温泉行宫宫人的档案,行宫有二百二十八名内侍,二百六十五名婢女,都在这里了。”

齐璟钰接过册子,让她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下,“这是哪里来的?”

“王爷睡着时,我让欧阳挚找杨时英要的。”

“哦?”齐璟钰道,“他自己忙着查案,怎么还有空帮你了?”

陆照昔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王爷屈尊在宛荷殿午睡,还睡得那么沉。。。我就不能狐假虎威一下么?”

齐璟钰瞄了她一眼,唇角微扬:“看来本王睡觉时,有人来偷看我了?”

陆照昔的目光飞快扫过他的眼睫,又赶忙低头:“我。。。我只是进来帮你添了一片香片。”

齐璟钰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又敲了敲书案:“你既然都狐假虎威了,我也向你要一样东西。”

陆照昔“咦”了一声,“王爷还有缺的东西?”

齐璟钰漫不经心地笑:“你用的香。。。能否送我一些。。。我睡觉时用。”

陆照昔一怔,又爽快地应道:“王爷若是也喜欢梅香,我让玉篱给元吉送去。”

齐璟钰点头,陆照昔便转了话题。

“据欧阳挚调查,郑小全沉默寡言,平时也不与人来往,孤僻无友,案发当晚,宛荷殿的宫人都没有见过他,从时间上来看,他倒是有去厨房下毒的可能。”

“哦。”齐璟钰看着手上的册子:“这两本档案,你有什么发现?”

陆照昔很快翻到郑小全的那一页,指给他看。

“郑小全二十岁,是江州祁县县尉之子,他父亲因为诬告之罪被抄家,他十六岁时被没入宦官籍,之后一直在温泉行宫。”

齐璟钰目光迅速扫过,陆照昔又在另一本册子找到了晚香的那一页。

“晚香十八岁,是个孤儿,原籍也是江州祁县,两年前入宫,本是宫中的掌衣宫女,去年温泉行宫因为暴雨,毁了不少园子,所以行宫向皇宫调派人手,她自请来了温泉行宫。”

“他们俩是同乡人,大理寺查到晚香了吗?”

“还未曾。郑小全性格孤僻,平时没什么朋友,我也问过另几个值殿监,只说他能写一手好字,但是他们平时都不怎么和郑小全来往。”

齐璟钰微微沉吟着,突然听外面禀道:“王爷!”

“进来。”

一个面生的黑衣侍卫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陆照昔知道,必定又是齐璟钰的暗卫。

黑衣侍卫向齐璟钰行了一礼,转头向陆照昔也行了一礼。

齐璟钰问:“让你一直留意晚香,她有动静了?”

陆照昔看向齐璟钰,微带诧异,原来他已经在监视晚香了。

黑衣侍卫回禀:“她下午本来一直呆在她住的院子,没有出门,天黑后她就出来了,我跟着她,见她在静思堂外转了几圈,最后还是进了静思堂,所以特意来回禀王爷。”

“静思堂?”

陆照昔暗忖,静思堂两侧有几间净室,郑小全的尸体就停放在净室内,按理说静思堂应该有侍卫守着,晚香如何能进去?不过,见齐璟钰脸上毫无波澜,她马上又明白了。

齐璟钰道:“我知道了,你再去静思堂外盯着。”

“是!”侍卫迅速离开了。

等侍卫走了,陆照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齐璟钰:“王爷什么时候监视上晚香了?”

齐璟钰道:“就在大理寺去搜殿时。。。我见她神色不对,应该是想来打探郑小全的情况。”

陆照昔心想,齐璟钰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却是心思缜密的人,她早就该想到他既然安心在宛荷殿内补觉,必定早有准备,又道:“所以,你故意撤去了静思堂的守卫,就是想让她有机可乘。”

齐璟钰点头:“如果不这样做,像大理寺那样把人叫过来审,就如大海捞针,如何快速找到线索?”

“嗯,”陆照昔站起身来,对齐璟钰说:“既然人都已经去了,那你走正门,我嘛。。。翻窗出去,我们静思堂见。”

“你喜欢翻窗?”齐璟钰嘴角噙笑看着她。

“你不是说我大摇大摆出去,影响你的威严?”陆照昔紧了紧腰带,她早就换好了便于出行的男装,哪怕是飞檐走壁也不在话下。

齐璟钰随着她的动作望向她纤细的腰线,又移开目光道:“我说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出去,但是我带你出去,其他人哪敢说半句不是?”

陆照昔淡淡一哂:“什么话都被你说了。。。”

“你还要翻窗?”

“有门可走,谁愿意翻窗啊!”陆照昔莞尔一笑,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我们快走!”

今夜阴云蔽月,晕乎乎的月亮光芒幽暗。静思堂外挂着两个昏暗的灯笼,此外,两侧的院墙内无一丝烛火。

陆照昔和齐璟钰悄悄来到静思堂,门虚掩着。两人推开门,穿过外厅和里厅,是一个小院。小院中央一棵老梧桐,枯叶飘落满地,在黯淡的月色下格外萧瑟,周围的草丛中传来秋虫呢喃的声音。

小院的东西廊下各有三间净室。此刻,东面廊下的的一间净室内闪耀着幽微的火光。

两人屏气凝神地走到窗前,从微微开启的窗缝望去,一个女子的身影正跪在一块蒙着白布的尸体面前,她的面前放着一个正烧着纸钱的铜盆,盆内火光吞吐明暗,映照着一张痛苦抽泣的面容。

正是晚香。

晚香似乎在自言自语着什么,喃喃低语声夹杂着哽咽声,模糊不清。

陆照昔闪身到窗边,明知道不厚道,耳朵还是不由自主地贴上了墙根。齐璟钰紧靠在她身后,与她一起趴在了窗边的墙上。

四周一片寂静如水,只听到低低的抽泣声,两人在墙外趴了半响,黑暗中互望了一眼,又不觉无奈,一个亲王,一个将军,竟然在这里蹲墙角,听一个婢女哭泣。。。

陆照昔正要直起身来,突然,听到晚香的声音在房间内隐隐回响:

“小全哥。。。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保护我。。。”

陆照昔一惊,一转头,额头碰上了齐璟钰凉凉的鼻尖,两人都怔了一下。齐璟钰抿着嘴,用眼神示意她集中注意力。陆照昔无奈,又把耳朵贴了上去。

晚香抽泣了一阵后,声音颤抖着继续喃喃自语。

“我自小孤苦无依,如果不是遇见了你,我早已在瘟疫中死了。。。是你帮我找了大夫,又恳求郑大人收留了我。。。没有你,我根本活不到今日。。。”

“小全哥。。。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从江州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入了宫,才找到你。。。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呀。。。”

晚香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喉口窒住,久久没有说话。陆照昔和齐璟钰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

良久,又听到她的声音十分艰难地挤出喉口,在这样的静夜中,听来倍加凄凉。

“小全哥,我们今生无缘,晚香来世衔草结环。。。报答你的恩情。。。下辈子,你不用这么凄苦。。。我愿意一辈子为你洗衣做饭,一辈子伺候着你。。。”

她的声音,终于越来越轻,几若不闻,四围一片寂静。

晚香跪在那里,不知已有多久。她低着头看铜盆里的火光,目光茫然涣散,却始终一动也不动。

陆照昔和齐璟钰推开了净室的门,晚香似乎终于感觉到了有人。她慢慢抬起头,向他们看来。过了许久,她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一点焦距,似乎在黑暗中终于认出了他们,她“啊”地叫了一声,颤抖的身躯晃了两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晚香!”陆照昔扶住她,安抚道:“你不用害怕。”

晚香甩掉了陆照昔的手,恨恨地瞪大眼睛,盯着她良久,双唇嚅动,声音干得近乎苍老:“是你。。。是你逼死他的!”

陆照昔微微一怔,道:“看来你还不知道郑小全是如何死的。”

晚香抓住了陆照昔的手腕,盯着她的双目渗着血丝,那双眼中,尽是怨毒仇恨。

“他们。。。他们说是你逼他下毒,是你逼他咬舌自尽!”

齐璟钰向前一步,拉开了她抓着陆照昔的手,缓缓道:“确实有人逼迫他,但那人却不是陆将军。

“王爷恕罪!”晚香惊恐地垂下了头。

齐璟钰语气温和地说道:“至于那个人是谁,也许你知道。”

晚香的头趴伏在地上,身体簌簌发抖,却不发一言。

陆照昔蹲下身来,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柔声说:“你刚才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听起来,你知道是谁逼迫了他。”

“你。。。你们听见我说什么了?”晚香抬起头来,惊惶无措地嗓音透露了她的极度紧张。

陆照昔声调平缓柔和,“我一直不明白郑小全为何会有咬舌自尽的勇气,现在我知道了,他宁可死也要保全的人是你。你刚才说你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有人逼迫了他,只是你想错人了,是吗?”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晚香捂着脸,颤声说道。

陆照昔心头不忍,但还是把残酷的事实说了出来:

“你和郑小全有情,按照宫内的规矩,内侍和婢女私通,你们两人都将是死罪。有人就是抓住了郑小全的这个把柄,逼迫他下毒,然后栽赃给我。他以自己一个人的死,保全了你,你还要假装不知情吗?”

晚香呆呆地跌坐在地上,眼泪在她的指缝间扑簌簌流下,涓涓滴滴,不可抑制。

“。。。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先来找他。。。我却害死了他。。。”

陆照昔也往铜盆添了一些纸钱,双眸盯着忽倏跳跃的火苗,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

“你找他是为了偿还他对你的恩情,他保全你是为了报答你的不离不弃,既是为了情,何错之有。。。死者已逝,知道什么是祭奠他们最好的祭品吗?”

晚香神色恍惚,悲戚中带着困惑望向陆照昔。

陆照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清冷的月光倾泻一地,夜风凉凉,吹起她的衣袂发丝。陆照昔只觉得心口微微钝痛,低低地从齿缝间吐出两个字:“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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