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军开拔
一位老将面色沉重的走进西州将军府，他一进门就问道，“王爷是不是疯了？！他让刘祁带兵去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让两支重骑赶赴精灵族？他觉得我们北境面临的压力很小吗？”
许抚州也是眉头紧皱，他低声道，“或许王爷是觉得，这一次大战的主战场仍然会是在精灵族，所以他要押宝在精灵族。”
“可是……”杨兴忽然压低声音，“可是这两支重骑是北境的大杀器，如果这两支重骑打光了，日后我北境拿什么逐鹿中原？”
许抚州摇头道，“王爷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而且就算他要去坐那龙椅，只要他想，他手中还有三万缺月铁骑，这三万缺月铁骑便足矣和他从这北境一路杀至渝京城。”
杨兴默然，许抚州的话在他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从北境到渝京城，中间除去十数万守军，还有北境以南的关宁道，关宁王赵忱是当今人族皇帝赵乾的胞弟，赵忱自身文武双全，麾下更有十三万关宁铁骑。
赢修然仅凭三万缺月铁骑便能够杀至渝京城，杨兴真的没想到，他原本以为要逐鹿中原，至少得率数十万北境精锐才行，三万……
北门关。
北门关位于盛州边陲，妖骑要从盛州南下，只能先攻破北门关，所以北门关历来都有重兵把守。
莫棣站在城墙上，他低头静静的看着城下一望无际的平地，他自言自语道，“爹，等我，棣儿晚些就来陪你。”
莫棣的父亲莫华严，盛州军校尉，景明元年，妖族两万大军南下，莫华严及麾下两千八百七十二名盛州步卒守在驻地，死战不退，无一生还。
如今的北门关论坚固程度，可以比肩盛州州城，论守城甲士，有三万盛州军，有五千乞活骑军。
但即便如此，莫棣也知道，妖族南下那一刻起，自己便已经没机会活下来了。
盛州作为北境四州的中枢，压力自然比西州和檀州更大。而北门关作为盛州的第一道防线，面临几十万大军压境莫棣也不会感觉奇怪。
一名将领急匆匆走来，“莫将军，王爷率两万护龙骑进入北门关！”
莫棣猛然望向他，眼神中有惊讶，有不解，他不明白那个可以躲在湛王府的小王爷为什么会率军前来，就算他想要名声，也大可不必来最北端的北门关。
他快步走下城楼，“速速随本将军迎接王爷！”
无数铁骑出现在街道上，北门关中的百姓大多已经拖家带口南下。
十几骑快速冲来，那支铁骑肃然停马，莫棣与身后的亲兵翻身下马，“北门关守将莫棣参见王爷！”
骑军最前方的年轻男人嗯了一声，“邱楚君，带护龙骑先安扎下去。”
他又开口道，“莫将军，不妨带本王看一下北门关这座边境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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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轻舟站在北河城外，漫无边际的铁甲映入眼帘。
他直到亲眼见到铁甲森森的重骑才敢相信，赢修然居然真的把玄甲重骑和雁门重骑这两支重骑军调来了。
重骑，清一色的重骑，整整两万重骑军，骑卒全身披着重甲，连脸上都覆着面甲，而战马亦是披甲。
这两万重骑可能奔袭比不上寻常骑兵，但如果用得好，便是能够让战事一锤定音的存在。
而这两万重骑这一次都由西州副将王翼率领，王翼亦是身披重甲，他策马来到沈轻舟的面前。
“沈将军全歼人族征南大将军罗政五万精锐铁骑的威名，王翼在西州就听闻了。”
沈轻舟轻笑道:“王将军谬赞了，轻舟只是后生，那一战也是因为那位征南大将军轻敌，也有运气成分。”
“沈将军不用客套，你的领兵才能，王翼明白，这一次两万重骑皆可以听从沈将军调配。”
王翼面甲下的脸变得沉重几分，“王爷也让我给沈将军带一句话，我们这两万重骑军可以全部战死，但决不能白死。”
沈轻舟抱拳道，“末将定不负王爷所托！”
而另一处，精灵族北方防线，镇北军驻地。
刘祁带着三千骑军进入军营，他走进沈赴安的大帐，沈赴安急忙放下手中的笔，“朕事务繁多，未能迎接刘将军，希望刘将军不要记在心上。”
刘祁摆了摆手，“末将奉王爷的王令，率三万骑军前来，已经在几十里外安营扎寨。”
沈赴安也没有过多客套，他望着形势图，“轻舟打了胜仗，刘将军带了三万骑军来，都是好事，但这些都改变不了目前的劣势，万小飞有三十万私军，这一次倾巢而出，我们要以十几万军队抵御三十万妖军，加上是万小飞领军，要想赢太难了。”
刘祁沉声道:“八万，我能拼死换掉至八万精锐，再往上，就不敢保证了。”
沈赴安微微愣神，他没想到刘祁这么直白，他内心倒是有些惊骇，他常年坐镇北方，将万小飞视作劲敌，平心而论，镇北军的骑军是精灵族的精锐，但跟万家铁骑是没法比的。
与北境作战，是幸事，亦是不幸。
幸，他们的对手是北境，是战力冠绝天下的最强铁骑。
不幸，他们的对手是北境，与北境对敌，活下来就是妄想。
遥想当年那场三族大战，妖皇为了求得一锤定音的战果不惜从各处战场抽调大军，对那时的赢家军进行围点打援。
那时还未到不惑之年的赢夔钰率领四千无当飞军阻挡倾尽妖族国力集结的一万六千重骑军。
赢夔钰亲自冲锋陷阵，千骑赴死，才堪堪拦下这支势如破竹的重骑军的脚步。
那场血腥战事结束后，赢承亲手从尸堆里把不省人事的赢夔钰翻了出来，四千无当飞军只活下来了十四人，其中一个浑身浴血的青涩男孩叫作韩退之。
沈赴安低声自言自语道:“也难怪为什么第二任湛王最短命，每战都是死战，他能活到三族大战打完都是奇迹了。”
随后他一掌重重地摁在精灵族形势图上，他沉声道:“刘将军且放宽心，我镇北军十万儿郎，也能够人人面北而死，不退一步。”
他怔怔道:“如果虎啸军死完了，十万镇北军死完了，我精灵族兵尽援绝了，亦会有几十万青壮，青壮死完了，会有老人，妇孺。但朕不希望他们上战场，朕不希望因为朕的无能，让本应安居乐业的百姓上战场。”
刘祁沧桑的脸上有些失神，说道:“王爷也是这样想的。”
他口中的王爷，不是赢修然，是赢阙。
赢阙之所以愿意赴死也不愿起兵反抗，是因为他如果率军南下，会死太多的无辜百姓了。
就算战场上那些战死的将士，他们又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丈夫？又是谁的父亲？
景明二十一年，妖族四王之一的南王刘煜亲率四十万大军从盛州南侵。
妖族名将，被视为妖族许抚州的关羡潼率领二十八万铁骑从西州南下。
妖族七十余岁的老将黄罡树再次挂帅出征，领三十二万铁骑叩关檀州。
妖族青壮武将万小飞率三十万私军南征精灵族。
盛州，赢修然已经亲率两万护龙骑亲军赶至北门关。
西州，许抚州依然坐在西州将军府中，因为他知道，如果虎豹骑和玄甲重骑没被抽调去精灵族，他还可以主动出击，而如今这两支精锐都被调走，那西州的前几道防线注定守不住，西州战场最终定胜负的还是西州州城。
檀州，檀州将军张兴披着甲胄，他虽然没有直奔前方一线战场，但他做好了随时赶去战场的准备，他盯着那幅三族形势图。
指了指檀州第一道防线相互衬托的三座要塞。
黑城，阳城，宁城。
三城以阳城为中心，黑城与宁城为两翼。
阳城有两万檀州军，而黑城与宁城各有一万骑军，与五千步军。
檀州与盛州和西州不同，相比两州，檀州的战略纵深太小了，所以一旦檀州第一道防线被攻破，那整个檀州战场就会显得极为被动。
张兴是年少时便跟着赢阙征战的老将，他指着三城相互衬托的那道防御体系，缓缓道:“再调一万步军去阳城，那一万虎贲营也跟着摆上去吧。”
张兴之子张用沉声道，“父亲！虎贲营是檀州的底牌，现在就把虎贲营摆上去……”
“如果黑阳宁防御体系被控破了，就算还有两万，三万虎贲营，你就能守得住檀州了吗？”张兴语气平静的问道。
张用与诸将皆无言以对。
北门关。
赢修然望着挂在墙上的形势图，他笑道，“邱将军，护龙骑算得上北境中最好的军队了，待遇不输缺月铁骑，而护龙骑的职责是保护本王，所以也不用冲锋陷阵，再加上是本王的亲军，地位也明显高于寻常的北境将士，但这一仗，护龙骑可敢如寻常北境将士一般死战？”
他身后的邱楚君单膝跪地，“末将与两万护龙骑将士人人愿赴死！”
护龙骑作为赢修然的亲军，的确很少有冲锋陷阵的机会，但那两万护龙骑，又何尝不是人人都想在战场上与妖族铁骑搏杀？
“好。”赢修然点了点头，“这一次咱们会死许多人，本王改变不了，但本王会让你们死得其所，而不是为了镇守北方国门的一句空话，你们面北而死，是因为在你们的南方，有你们的家人。”
有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而本王愿意面北而死，是因为在本王的南方，有人不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