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妖族剑仙72
武当山上,年轻剑仙平静的望着突兀拜访武当山的不速之客,开门见山道:“诸葛庄主前些时候来了趟武当山,与掌教师叔相谈尽欢。妖族暗河这次几乎倾巢出动,想杀的不仅是你。暗河跟皇城司既有冲突,也有默契,考究双方火候拿捏,程思文身在万里之外,显然不易掌握。赵乾不希望武当山搅合北境一事,对武当山十分戒备……”
赢修然忍不住打断赵怀真问道:“诸葛元第到底图什么?他这时候勾搭武当山,帮武当山和北境牵线搭桥。李叔叔曾经说过,诸葛元第此人具有其他谋士都不曾达到的格局,三族战乱,纵横捭阖又波澜壮阔,得利者封侯拜相鱼贯入皇家,失利者家亡人亡不计其数,唯独诸葛山庄超然世外,小谋谋一城,中谋谋一国,大谋谋天下,在我看来,这家伙确实不负儒圣之名。”
大概是不满赢修然的插话,赵怀真自顾自说道:“你去了一趟西域,你知道西域密宗的根祗是什么?”
赢修然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略懂皮毛,说道:“西域密宗,倒是在湛王府一本典籍上见到实实在在的字记载,在佛法劫难时就有伏藏一说,伏藏分三种,书藏是开辟经阁挖掘洞窟以便藏匿经书,物藏是指佛门法器和高德大僧的遗物,但第三种最为妙不可言,取名识藏,许多活佛转世即便尚自年幼或者不识字,在某个时刻也能出口诵经,跟道教真人突然开窍,我想是差不多的道理。”
赵怀真深深看了一眼赢修然,没有作声。
赢修然感到莫名其妙,也不好多问。他既然独自来到武当山,就没想过退路,反正暗河和皇城司的碟子相继浮出水面,就万万没有空手而归的可能,与其被他们撵着打,还不如主动拼命。赢修然不理解赵怀真所谓的诸葛山庄武当山各取所需是什么,但他跟这位道剑仙各取所需是实打实的,他要反过来截杀皇城司强者,赵怀真也要清除皇城司布在武当山的碟子。
赢修然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竟然有些不合时宜的倦意和睡意。自打练刀以后,就少了以往冬眠不觉晓的惰性。
赵怀真掀开盏扣,醉虾都已彻底醉死,也就没有了下筷的念头。酒不醉人人自醉,官场和江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两只酒缸,官员就是那弯腰的虾,江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谁不是酩酊大醉,一死方休?
赵怀真双指拎盏扣,轻轻敲击琉璃盏,破天荒主动问了个跟赢修然切身相关的问题,“诸葛元第对北境尚可,谈不上恩怨,可这些年以往谋划,从南海到西域再到这次,他对你可是没安什么好心,这次他找我帮你解围,你就不怕是挖坑让你跳?”
赢修然笑道:“我跟诸葛元第不是一路人,李叔叔还能猜到这家伙几分用意,我不行,反正怎么抱着怎么渡过眼前难关怎么来的宗旨,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反过来说,就是人有远虑更有近忧,我既然想不透诸葛元第的伎俩,那就别庸人自扰。我只认一个理,那就是手中的斩妖刀。管他是诸葛山庄的庄主还是什么儒圣,只要算计到我头上来了,那我就好好跟这位儒圣讲讲‘道理’”
赵怀真讥讽道:“当初在京城怎么不当面跟诸葛元第发狠话?”
赢修然嬉皮笑脸道:“大话,说大话而已。哪敢跟诸葛元第当面说,渝京城又不是北境。”
赢修然犹豫了一下,重新挑了张椅子坐下,问道:“影九说暗河有死士在皇城司里头,地位还不低,因此这趟他们双方就算撞上了,也是同仇敌忾先想着解决掉我们。到时候那边拿得上台面的很多,都是货真价实的一品境界。程思文在天命境界趴窝趴了几十年,天晓得有没有一步走到圣人的门槛。我看就算是爬,也快爬到了。”
赵怀真平淡道:“你最后压箱底的就是断舍离,没有其它了?”
赢修然一脸坦诚笑道:“真没了。”
赵怀真冷笑道:“要死不死在这个时候稳固境界,既然明知如此,为何要主动离开北境,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那行啊,程思文和白缺交给你,其余人我来对付。”
赢修然认真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赵怀真大笑道:“就这么离开江湖,真能死而无憾?”
赢修然只是静静望向窗外,望向山下。
“似乎是意料之外的人。”
山下人头攒动,可在他眼中,只留一人。
一位老者牵马而行,马背上挂着一柄长剑。
传闻曾经妖族有一剑客,剑道剑术冠绝千古,远远甩开所谓的人族谪仙人李太白。
赢修然看着当街牵马前行的青衫剑客,笑道:“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消失多年的何圣熙了吧?”
赵怀真平淡道:“又如何?”
赢修然生怕他不当回事,小觑了这位曾经的妖族武道第一人,耐着性子微笑解释道:“这家伙可不是沽名钓誉的剑客,他是妖族有数的剑道大宗师,而且何圣熙术道相和,精通儒释道三教义理,不是只懂蛮力的莽夫,打起来肯定难缠。不算偷偷摸摸的切磋,何圣熙几十年前已知的出手有二十一次,每次的剑招都不同,曾经跟沈文恭打过一次,当然没赢,不过听说那场架打得声势浩大。当今江湖,酒剑仙和道剑仙你,两人比之恐怕暂时都要略逊一筹,你别不当一回事。这次好歹老前辈一看就是要拼老命的样子,当初输给沈文恭后,他这些年闭关潜修,境界肯定提升不少,你上点心,别把人家当成什么阿猫阿狗。”
结果赵怀真一句话就噎死了赢修然,“比得上我?”
赢修然耳目格外清明,不知为何,没有察觉到程思文的存在。难不成这条妖族老狗觉得一个何圣熙就足以杀掉自己?
赢修然轻声问道:“要不你别忙着出手,我去试一试深浅?”
赵怀真讥笑道:“怕我轻轻松松杀了何圣熙打草惊蛇,程思文做了缩头乌龟,坏了你黄雀在后的算计?我就奇怪了,以你目前的身手,对上有天命造诣最高的程思文就是以卵击石,怎么,到时候被人打得半死,希望我再帮你一把?事先说好,我就算帮,那也是等程思文把你宰掉以后,帮你收尸。”
赢修然咧了咧嘴,灿烂笑道:“没这么多心思讲究,就是觉得既然要干架,我没理由躲在后面。”
赵怀真啧啧道:“想起来了,北门关外某人只身阻拦一支重骑军,挡下数千骑,然后大摇大摆入城,真是好大的威风!”
赢修然厚颜无耻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说这个做什么。”
窗外,武当山下的街上出现一队队疾驰而过的披甲骑卒,不由分说驱散百姓,一股脑往城外赶,起先还有家境殷实的豪绅士子骂骂咧咧,结果就被骑将直接拿铁矛尾端砸趴下,然后拖死狗一般拖走。许多窝在家宅里的百姓也都难逃一劫,在天气酷寒的大冬天成群结队被驱逐向城门,一些街坊邻居的大族士族成员也没能侥幸逃过,合流之后,本想着合伙闹上一闹,当他们见到府衙县衙的老爷们都一样在逃难队伍里,也就没有触霉头的胆量。没多时,酒楼附近差不多就成了一座空城。酒楼食客早已奔跑出去,掌柜的也顾不得那帮无赖欠下的酒水钱,拖家带口匆忙离去。一些个青皮地痞想要浑水摸鱼,趁着人去城空去富裕人家顺手牵羊一些古董玩物金银细软,结果从外地抽调入城的巡城骑卒撞见后便是当场格杀,有几个腿脚伶俐的痞子见机不妙,试图翻墙逃窜,直接就被箭矢射成刺猬。一时间更是人心惶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祸事,一个个心想难不成又要打仗了?那些个经历过战事的老人,风声鹤唳,更是怆然泪下,跟祖辈同行的妇孺也是哭泣不止。
街上行人鸟兽散,青衫老人就愈发惹眼,当赢修然站起身望向山下,老人也抬头望来,对视之后,何圣熙做事也爽利,二话不说,松开马缰,从马背拎出一柄长剑,朝武当山上方向轻轻划出一道半弧。
赢修然在何圣熙递出第一剑时就高高跃起,单手握住房梁,坐在椅子上的赵怀真就要比他高手风度超出几条大街,纹丝不动,那道半弧形剑罡划过墙壁如同切割豆腐,直扑赵怀真。
赵怀真一根手指轻轻推移那只琉璃盏,在桌面上向前滑出短短一寸距离。
一人一桌一椅如同一尾鱼划破了涟漪,逼迫凌厉剑罡向两边侧滑出去。
这一抹剑气割裂酒楼后边墙壁后仍是直刺云霄十余丈,才慢慢消散。
半栋酒楼斜斜滑坠,一些瓦片碎木都在洛阳身外数丈弹开。赢修然当然不会跟随坍塌酒楼一起下坠,松开横梁落在赵怀真身边,瞥了眼这个让人无言以对的道剑仙,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