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祸福无门

十九日，彭城王石遵领命从幽州回到邺城。刘皇后趁着石虎病得神智不清，传诏让他在朝堂待命，在给他配备了三万禁军之后，让他立即前往关右上任。石遵不知底细，只得流着眼泪走了。

当天晚些时候，石虎的病情稍有好转，一脸急切地向左右女官们询问道：“大祗来了没有？”

为首的女官温驯地说：“陛下，彭城王已经离开很久了。”

石虎黯然道：“真痛心呀，竟然没有见到大祗！”

趁着清醒，满心不舍的石虎决定最后再逛一遍这巍峨壮观的太武殿，来到西阁的时候，担任宫中守卫任务的龙腾禁卫二百多人突然上前列队拜见。

石虎狐疑地问：“你们有什么请求吗？”

为首的军官恳切地道：“陛下如今圣体欠安，应当让燕王石斌入宫警卫，掌管天下兵马。”

有人甚至直接说：“请陛下立燕王为皇太子！”

石虎不知道石斌已被软禁了，不满地道：“难道老七不在宫中吗？快点把他叫过来！”

随侍石虎的女官们早已全部换成了刘皇后的亲信，有机灵的立马搪塞地说：“燕王酒醉还没有醒，现在来不了。”

石虎感觉不对劲，勃然变色道：“赶紧用朕的辇车把老七接到宫里来，朕要把印玺交付给他。”

宫中遍布刘皇后、张豺的眼线，石虎已经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没有人敢真的去迎接石斌入宫。随即，刘皇后、张豺率领着一千名身穿五色细铠的直卫赶了过来，石虎怒火攻心再度昏迷，被太监送回了金华殿。

刘皇后唯恐横生变数，立即假传圣旨，命令张雄将石斌杀掉。

四月二十二，刘皇后再次假传诏令，以张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就像西汉霍光辅政专权一样。张豺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人生的巅峰。

二十三日，石虎在金华殿去世，太子石世即位为赵正帝，尊母亲刘皇后为皇太后。

刘太后垂帘听政，任命张豺为丞相。但张豺担心引来其他皇子的怒火，请求任命彭城王石ZY阳王石鉴为左右丞相，以此来安抚他们。刘太后听从了他的建议。

为了扫清政敌，张豺与太尉张举密谋诛杀手握重兵的征东将军李农。哪知张举自从与李农一起攻打燕国的凡城之后，两人的关系便越来越密切了。张举前脚从太保家里出来，后脚就进了征东将军的大门，明白无误地对李农说：“李兄，赶紧跑路吧，张豺想要你的命呢。”

李农于是连夜向大本营广宗逃窜，迅速将听命于自己的数万乞活军集结起来，图谋自保。

张豺不知是张举走漏的风声，竟毫不犹豫地派他统领禁卫军北上讨伐李农，两军相持于上白。

把李农赶出邺城之后，张豺将主动趋附的右仆射张离擢升为镇军大将军，作为自己的主要助手，监督中外诸军。

张离擅长于投机，但根本不了解中外诸军的动静。彭城王石遵抵达河内时，得知了父皇石虎病故的消息，于是决定回师奔丧。而姚弋仲、蒲洪、石敏、刘宁、王鸾、石荣等将讨伐梁犊余部也正凯旋班师，两军恰巧在李城相遇了。

几位将军密议后，决定共拥石遵为帝。武兴公石敏代表着众将劝进道：“皇叔正值盛年而且德才兼备，先帝也曾有意让皇叔做他的继承人。只是因为他晚年昏聩糊涂，才被张豺所欺瞒哄骗。如今女主垂帘听政，奸臣独揽大权，上白那里双方相持不下，京师的守卫力量空虚，皇叔如果声讨张豺的罪行，击鼓进军对他进行讨伐，谁敢不打开城门、掉转武器来迎接皇叔您呢？”

石遵虽然心中大喜，但却一再推辞，最后架不住众将再三的劝谏，这才勉为其难地说：“孤先辅佐幼弟治理天下，功成之后交还政权，辞职还乡。”

五月初，石遵在李城正式公布“清君侧”的檄文，然后率军向邺城进发。洛州刺史刘国闻讯后，立即率领洛阳的人马前来与石遵会合。

石遵的讨伐檄文也传到了邺城，张豺十分害怕，火速传令进攻上白的张举率军南下回援。张举有心观望，老朋友李农自然积极配合，两军“打得”十分火热，简直不可开交。

十一日，石遵军进驻荡阴，人马扩张至九万，由石敏部担任先锋。石遵没有儿子，为了让石敏死心塌地给他卖命，他特意叫来石敏，满脸庄严地许诺道：“贤侄，好好干，等事成之后，孤一定立你为太子！”

石敏抱拳，慷慨地说：“为国家扫除奸佞，愚侄义不容辞！”

从荡阴向北，石敏部一路势如破竹。张豺打算固守坚城，但石敏兵锋难挡，邺城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们与羯族士兵合计说：“彭城王前来奔丧，我们应当出城迎接他，再也不能为张豺守城了。”

于是，邺城军民纷纷翻越城墙跑了出去，即便张豺用砍头来威胁，也无法遏止，就连刚刚升任镇军大将军的张离也率领着两千龙腾禁卫冲破关卡，出城迎接石遵大驾。

刘太后方寸大乱，将张豺召到宫中，流着眼泪悲痛地说：“先帝的棺材还没有入土，而祸乱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如今陛下年幼，只能依靠太保您了，您打算怎么办呢？哀家想给彭城王加封显赫的官职，这样能安抚住他吗？”

张豺惊慌失措，心怀侥幸地道：“试试看吧，或许可以的。”

刘太后当即下诏，任命石遵为大赵丞相，兼领大都督、大司马、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给予他持黄钺、加九锡等特殊权力和礼遇，并增加十个郡作为他的食邑。

十四日，石遵大军抵达安阳亭，张豺胆颤心惊地率领着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石遵毫不客气地将他拘捕。

十五日早上，石遵身穿铠甲，在姚弋仲、蒲洪、石敏等将的簇拥之下，率领着数千名将士，从凤阳门进入赵都邺城，直奔金华殿而去，在父亲石虎的灵柩前面捶胸顿足，放声大哭。

群臣伏地恳请彭城王节哀，石遵这才退入太武殿东堂，下令把张豺绑赴城东平乐集市斩首示众，并屠灭三族。

随即，张离、刘宁、王鸾、刘国、石荣等将带兵气势汹汹地从西中华门闯入后宫显阳殿。刘太后知道大势已去，泪流满面地下诏道：“石世年幼，之所以将他立为太子，只不过是因为先帝过于重视个人的情义而已。然而，国家大业至关重要，不是他所能承担的，应当将帝位禅让给彭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