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明心见性

石敏委屈地说：“弟子飘洋过海，登界游方，花了将近十年时间，才终于寻访到了这里。”

菩提祖师：“你远涉重洋，学道修行，父母同意吗？”

石敏：“弟子没有父母。”

菩提祖师：“你没有父母，难道是树上生的？”

石敏：“弟子虽非树生，却是石头里长的。据说花果山上有一块灵石，有一天灵石迸裂，我便出生了。”

菩提祖师：“什么叫‘据说’？”

石敏担心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于是干脆把自己这一生的经历大致地讲述了一遍。

听完，高坐瑶台的菩提祖师语带赞赏地说：“你这汉子倒还有些情义，不过你既然已是再世为人，那就重新开始，与过去做个告别。虽说你貌似一个昂藏的大丈夫，但却仍有不少猢狲的习性。如果从你身上取个姓氏，本应姓‘猢’。猢字去掉兽旁，便是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阴也。老阴不能化育，倒不如姓‘狲’更好。狲字去掉兽旁，便是子和小。子者，儿男也；小者，婴细也，正合婴儿之本论。从今以后，你就姓‘孙’吧。”

石敏闻言，满心欢喜，朝上叩头道：“好！好！好！既然有姓，万望师父慈悲，恳请您再赐个名字，也好呼唤！”

菩提祖师：“我门中有十二个字，分辈起名，到你已经是第十辈的小徒了。”

石敏：“哪十二个字？”

菩提祖师：“是天、地、玄、黄、广、大、智、慧、颖、悟、圆、觉这十二字。排到你，正当‘悟’字，便与你起个法名，叫做‘孙悟空’，好么？”

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石敏笑道：“好！好！好！从今以后就我叫做孙悟空了。”

投师如投胎，孙悟空满心欢喜，恭恭敬敬地向菩提祖师行三叩首之礼；菩提祖师欣然受领，随即命众位小仙领着悟空去二门外，先教他扫地锄园等家务，以及为人处世的礼节；众仙引着悟空，奉命而出，到了门外，悟空又赶紧拜了各位师兄；相互认识了之后，众仙就于廊庑之间，给悟空安排了住处。

从第二天早上起，孙悟空便跟随众师兄学习进修，有时习医焚香，有时讲经论道，有时舞枪弄棒，还有时则学习番言鸟语，每天如此，从不间断；闲时则扫地锄园、养花修树、砍柴燃火、挑水运浆，凡所用之物，无一不备；傍晚天气好的时候，就一个人跑到洞外，坐在石牌上静看云霞。

远离刀光剑影、尘世喧嚣，三星洞中不知不觉便已经过去了六七年，在一股能量上冲夹脊关和玉枕关，又从任脉下来后，孙悟空感觉炼精所化的浮阳之气已经能够跟随着意念而运转，意动则行，意止则凝，从此整个人变得身轻体健、面色红润起来。

一天，菩提祖师登台高坐，召集众徒，开讲大道，真个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慢摇麈尾喷珠玉，响振雷霆动九天；说一会道，讲一会禅，三家配合本如然；开明一字皈诚理，指引无生了性玄。

孙悟空在瑶台下面聆听，喜得是抓耳挠腮，眉开眼笑，忍不住手舞足蹈。

菩提祖师见了，喝道：“孙悟空，你在班中，怎么疯疯癫癫的，不认真听我讲道？”

孙悟空坦率地说：“弟子诚心学习，听到师父宣讲高深的义理，茅塞顿开，情不自禁放浪了形骸，请师父恕罪！”

菩提祖师：“你既识妙音，那我问你，到洞中多久了？”

孙悟空：“弟子本来懵懂，不知过了多少年月。只记得灶下无火，常去后山打柴，见有一山好桃树，我在那里吃了七次饱桃。”

菩提祖师颔首道：“那山名叫烂桃山。你既然吃了七次，那就是七年了。究竟打算学些什么道，想清楚了吗？”

孙悟空：“但凭师父教诲，只要是仙道本领，弟子便就学了。”

菩提祖师：“悟空，‘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傍门，门门皆有正果。不知你想学哪一门呢？”

孙悟空：“请师父说道说道，弟子才好决定。”

菩提师祖：“我教你‘术’字门中之道，如何？”

孙悟空：“术门之道，有些什么神通？”

菩提师祖：“术字门中，教的是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趋吉避灾的本领。”

佛图澄大概就是这个水平，但不知他后来怎么样了。孙悟空问道：“学得术门之道，可以长生吗？”

菩提师祖微笑着说：“不能。”

孙悟空摇头道：“不学！不学！”

菩提师祖：“教你‘流’字门中之道，如何？”

孙悟空：“流门之道，有些什么神通？”

菩提师祖：“流字门中，包含儒家、释家、道家、法家、墨家、农家、医家、阴阳家，或读经，或念佛，或诵典，如果能潜精研思，可以朝真降圣。”

鬼谷子学究天人，难道已经位列仙班了？何况自己皇帝都已经做过了。孙悟空问道：“学得流门之道，可以长生吗？”

菩提师祖：“虽可长久流芳，但似‘壁里安柱’。”

孙悟空挠挠头道：“师父呀，我是个老实人，不懂隐语，什么叫做‘壁里安柱’呢？”

菩提师祖：“人家盖房，为了能结实些，会在墙壁之间，立几根顶柱。如果房屋即将倒塌，顶柱必定也已经腐朽了。”

孙悟空依旧摇头道：“照这么说，也不长久。不学！不学！”

菩提师祖：“教你‘静’字门中之道，如何？”

孙悟空：“静门之道，有些什么神通？”

菩提师祖：“此道教你休粮守谷、参禅打坐、戒语持斋、清静无为，或睡功、或立功，可以入定坐关。”

孙悟空好奇地道：“就这样也能长生不老？”

菩提师祖：“虽可延年益寿，但似‘窑头土坯’。”

孙悟空笑道：“师父您不够爽快啊！我是真的不懂隐语，您明说吧，什么叫做‘窑头土坯’？”

菩提师祖耐着性子说：“就好比那窑头上制作砖瓦的土坯，虽然已经成形，但还没有经过水火煅炼，一旦大雨滂沱，它必定变为一滩烂泥。”

孙悟空还是摇头道：“也不长远。不学！不学！”

菩提师祖：“那教你‘动’字门中之道，如何？”

孙悟空：“动门之道，又有些什么神通？”

菩提师祖：“此道有作有为，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需要进红铅、炼秋石，以及服食妇人乳汁之类的东西。”

孙悟空惊讶地道：“像这样也能长生不老？”

菩提师祖：“这样修炼，不过是‘水中捞月’而已。”

孙悟空叹道：“师父又来了，怎么叫做‘水中捞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