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黑暗的尽头

看着博士的脸色有点儿难看，苏拉也是知道什么原因，他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说道：“别那么紧张，其实那些事都是太过长远的事，现在大家要担心的不是那些问题。”

博士：“那我们应该要担心什么问题？”

苏拉说道：“其实我这个位置比较特殊嘛，多少要顾及很多事和很多人，没法像阿庇安他们专注自己的事，和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比起来，保证阿戈尔当前的社会秩序能够稳定，同时为我们的各项计划提供支持，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

说罢，苏拉手指在空中一划而过，出现了一个全息影像：“就比如你看，地幔层探测计划项目组又在给我提交申请了，想让我帮他们争取更多的能源配给，这上面有普尔凯尔和康拉德的签字。”

博士：“这是合理需求。”

苏拉：“但不合时宜啊，你看，执政官希格斯的团队一个人占据了多少资源，他们那一派的人都对他有些不满，更别说我们这边的人了，最近这种申请报告特别多，我也没法都推掉不是？”

苏拉放下茶杯又转而说道：“不过这些其实都只是个缩影而已，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目前阿戈尔日益紧缺的资源无法满足当下各种重点项目的运行，你也知道，就算是现在，执政官希格斯也对配给额度不满意，如果按过去的俗话来说，就是没东西用了。”

博士：“这我也没办法，毕竟这总归是我们无法避免的问题。”

苏拉：“所以，你觉得人类真的能够在资源分配更加紧张的未来和平相处吗？”

博士顿了一下，他很快就理解了苏拉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博士试探性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对“乐土”空间的未来，不抱有信心？”

苏拉则是摇了摇头：“不不不，这个工程再怎么说也是目前阿戈尔最容易实现保存文明的计划，我们并没有反对这个计划，客观上来讲，这是个非常合理且正确的方案，所以我们当初才对执政官希格斯的团队投了赞成票，表达了对他的信任，甚至割让了一部分能源配给给他用，当然，如果他能够在体量一下我们，不再那么霸道地占用能源配给，我们会更加赞成的。”

博士：“那主观上讲呢？”

苏拉：“尤德博士，你有体验过无穷无尽的时间，而且永远无法逃离的经历吗？”

博士回忆了一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碑林，当时在碑林中，如果以现实世界的时间计算，他在那里被困了几十年的时间，如果不是因为洛兹死去，普瑞赛斯将其带出，他毫不怀疑自己将会被永远困在那里，就像当初在碑林中被困了更久的洛兹一下。

但严格意义上讲，那不完全算是无穷无尽的时间，博士还记得，之前有过好几次，莫名其妙坠入了一个奇怪的时空，那里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外界的一切都不与那里有任何联系，他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但回想起来，这奇怪的体验着实是有点让人后怕。

很久远的话，如果把自己在石棺中的经历算上，不知道算不算是有所体验过，但总的来说，博士怎么也算是有过类似经历的人了。

博士：“可能有过，但我不清楚那是不是真的。”

听到这里，苏拉笑了：“你是第一个回答有过的人，在此之前，所有人的回答都是没有，包括我自己。”

博士：“这很正常，因为按常理来说，不会有人有这种经历的。”

苏拉：“那你觉得，把人类文明的存续永远局限在那样的未来中，是我们应该想要看到的吗？”

苏拉将目光看向远处的贝萝度格达城区：“其实我们已经反复计算过很多次了，阿戈尔的能源体系只能勉强维持“乐土”空间的稳定和城市的运转，同时为了防止海嗣的入侵，我们需要按你说的那样增加空间的结构复杂性。”

博士：“是的，这很重要，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空间的坍缩。”

苏拉：“但当初我们都没有想过另外一个问题，“乐土”空间内部的能量储存，在增加了空间结构复杂性之后，“乐土”空间与外界的能量交互将会被彻底切割，空间内部的能量将会恒定，就算把概念中的空间背景能量全部算上，也是一个恒定值，你有没有想过这意味着什么？”

博士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苏拉接下来要说什么，而且全部都是正确的。

苏拉：“意味着，即便人类拥有能够保证能量不流失的技术，人类能够掌控的能量上限，也将彻底局限于“乐土”时空，而为了防止时空出现局部坍缩，我们必须封锁一切与外界的联系，而无法获取到更多的能量。”

苏拉将目光放回到博士身上来：“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乐土”空间的全部能量，远远比不上掌控神域的大群，而大群在未来还会不断进化，也就是说，一旦人类选择了“乐土”空间，我们将会被永远困在那个时空里，并且永远生活在大群的阴影之下。”

其实这个道理博士也预料到了，“乐土”空间其实就是一个没有办法的逃避选项，人类选择了这个计划后，将等同于把整个泰拉乃至更大的世界全部拱手相让于大群，同时将自己所处的世界锁死，永远不在与外界联系。

也许未来的人类可能会选择重新打通时空通道，尝试与现实世界再联系，从而获取能量或者寻找其他的出路，然而这也将意味着那时的人类将会第一时间直面强大的大群，同时面临来自大群入侵的威胁，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没有人会再选择重新与外界联系。

换句话说，人类将自掘坟墓，这个“乐土”空间，将会成为人类未来最后的归宿，而人类的历史，也将会被困在这无穷无尽的时空里，没有尽头。

苏拉：“如果是过去的你们，会选择这样的道路，来维持文明的存续吗？”

博士：“也许有人会，但老实说，我不会这么做。”

苏拉：“顺便给你说说，其实两派一直在争论的克洛维斯协定，其中就有很大一部分的内容是在阿戈尔进入“乐土”空间之后的资源利益划分问题，比如说各派别能够占有多少的资源配比，甚至会精确到每个执政官名下能占有多少资源，要知道，真到了那时候，资源将会是一个定额，有人多拿了，就必定有人会少拿，所以嘛，现在大家在谈判桌上争论的很多问题，其实归根结底就是这个。”

博士：“那些问题我不感兴趣。”

苏拉：“不，你必须要学会感兴趣，就像我，虽然我个人不是很看重这种东西，但架不住有不少人会纠结这个问题，你不感兴趣，难道就不想多为你背后的那个罗德岛争取点什么吗？”

这个问题一下把博士给问住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有意忽视了这个问题，虽然希格斯和一众执政官已经答应了博士，会让罗德岛进入“乐土”空间躲避灾难，然而苏拉口中的空间内部资源配给问题，他确实没有太过考虑到，毕竟他现在主要担心的问题还是大群。

苏拉：“所以其实有些时候，你还是要考虑一些其他的东西，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是洛兹那样的苦行僧，人总归是要生存的。”

博士突然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想起了凯尔希之前和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自己忘记了罗德岛，忘记了自己对于罗德岛的重要性，而回顾过去，博士不得不承认在很多问题上，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苏拉又将之前康拉德发给他的那份申请随手一挥批准，而后又重新调出了另外一份文件，将全息影像展示给博士看。

苏拉：“所以现在你可以尝试一下为你们罗德岛争取一些东西，这是我们对于神域的一些研究数据，是之前由执政官乔丝琳进入神域进行调研收集，后由执政官阿庇安整理的报告，对了，你那次也去过。”

博士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苏拉：“你也拿去整理一下，我们根据你提出的异维空间模型归纳了很多神域空间结构的特点，这有助于判断大群对空间结构的掌控程度，能够有效避免“乐土”空间受到外界入侵，也就是你所说的增加结构复杂性，关于神域空间结构的研究，建构派那边很少，你整理过后可以把这个交给执政官希格斯，他应该很需要这个东西。”

博士：“为什么要由我转手？你们为什么不亲自给他？”

苏拉：“很简单，从之前的事情就可以看出，这方面，你比我们更专业，把东西交给你，能够进一步优化数据的严谨性和正确性，同时减少时间的浪费，而经由你手再给他们的东西，他们则会降低怀疑，从而更加有效实践，提高效率。”

苏拉又在另外一面全息影像上继续批阅各种申请报告：“同时呢，我们可以以此为筹码向他们进行一些交换，比如普尔凯尔和康拉德念念不忘的能源供应，当然，这不是全部的数据，但为了让他们相信，所以我们特地率先表达诚意，另外，你也可以顺便借此机会向他们为罗德岛索要更多的“乐土”空间资源。”

博士想了很久都没有反应，而后说道：“我会拿去检验数据的真实性的，如果确实没有问题，我会给他们。”

苏拉也是点了点头。

博士又说道：“不过既然你们也有这方面的研究，你们为什么没有像希格斯那样进行相应的计划？”

苏拉：“其实无论怎么选，都无可厚非，虽然那样做会锁死人类的发展，但也能避免陷入血腥的战斗，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歌蕾蒂娅，当然，歌蕾蒂娅这个人，我还是很佩服她的。”

苏拉又转而说道：“不过你有一点没有说对，我们其实也有建立相应的异维空间的，并不是完全没有。”

博士：“好像之前是听阿庇安说过。”

苏拉：“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博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