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异论者,当斩
“杨大人请!”吕芳带着杨慎走进乾清宫暖阁。
朱厚熜觉得自己有必要敲打一下杨慎了,毕竟这家伙做得太过分了,连朝廷大臣都敢随意殴打,所以特意派吕芳将杨慎传唤到宫里。
但杨慎可不这么看,他认为是自己刚才的举动让皇帝看到了自己的赤胆忠心,所以特意派内侍传唤自己入宫,想到这里杨慎便有几分激动,等待会儿见到皇帝他定要引经据典,好好劝劝皇帝,让皇帝多听取臣子的意见,争取做唐太宗李世民那样虚心纳谏的好皇帝!
然而,杨慎才迈步而入,便发现暖阁里空无一人,皇帝没在吗?
他眉头一挑,看向吕芳,你玩我呢?
吕芳一言不发,只是赔笑,我一太监就是想玩也玩不了啊!
“杨大人请稍待,陛下待会儿就到!”稍许片刻后吕芳才回道。
“哼!”杨慎拂袖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杨慎见天色变暗,皇帝却还没有出现,心里不觉有几分怒气,就在他有些坐立难安时,屏风后传来一道稍显稚嫩却旷达不羁的声音,“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伯闹春秋,秦汉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杨慎不明觉历,他边听边琢磨,陡然觉得词作者意境宏大,思绪超凡,非是一般人所能及,不禁拍手道。“妙极!”
此时屏风后走出一位衣着华袍矫然超群的少年,正是少年天子朱厚熜。
杨慎连忙站起来拱手拜道,“臣杨慎拜见陛下!”
朱厚熜心道,这首词当然好了,因为就是你的作品啊,我只不过借用而已。
朱厚璁走到御座上坐下,抬手虚按,“杨卿请坐!”
“是!”杨慎整理了一下官袍这才从容坐下。
“朕听说杨卿是正德六年的状元郎,时年才二十三岁,真是难得啊!”朱厚熜赞道。
想不到皇帝对自己了解得这么多,杨慎不免有些受宠若惊,“臣侥幸而已,我大明英才辈出,臣只是凡沙一粒而已!”
话是这么说,杨慎脸上露出的神情却像是一个得了老师表扬的小学生,老师你再夸我一下!
朱厚熜转而言道,“朕听说杨卿遍读诸史,少时便模仿前贤作《吊古战场文》,文中更有“青楼断红粉之魂,白日照翠苔之骨”这样的佳句,想来颇知历朝兴替之因果!”
杨慎郑重道,“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历朝历代以来,之所以兴替不断,便是因为末世之君不恤民生,以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说到这里,杨慎又道,“唐初之际,太宗皇帝虚心纳谏,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警醒自己,故而开创贞观之治,然后世之君,横征暴敛,终致盛唐之基业倾覆,如有铮臣似魏征者,而人君虚心纳谏,国家怎能覆亡?”
这是意有所指啊,朱厚熜咳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不就是对你爹定下的礼法有些不满吗?用得着这样夹枪带棍的揶揄我吗?
朱厚熜想了想,既然你说要虚心纳谏,那我也要拿此事揶揄你一下,看你脸不脸红。
“朕继位至今,三月有余,说不上夙兴夜寐,但也孜孜不倦,对臣子更是礼敬有加,未有轻言廷杖之举!”朱厚熜先总结了一下自己继位以来的工作情况,我虽然不是那些圣明之君,但也不是动不动就打臣子屁股的无道昏君。
杨慎微微点头表示认同,朱厚熜继位以来确实还没有施加廷杖的举动。
朱厚熜这才耐人寻味道,“可今早内侍告诉我,朝堂上有人放言,“有异论者,当斩”,朕却不知这是何人了!”
我只不过是对你爹的看法有些不满就叫不虚心纳谏,那这个叫嚣着要把有异议的人都喀嚓掉的家伙该如何定论呢?
是要谋反吗?
杨慎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几乎都快赶得上猴子的屁股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句话好像是他说得……
看着杨慎离去的萧索背影,朱厚熜微微摇头,这可不关我的事,这是你自找的,谁让你前后说话不一了!
“主子万岁爷真厉害,连状元郎都不是对手!”身后的黄锦夸赞道。
看着他一脸的菊花样,朱厚熜恶心地转过身来当场给了他一脚,“拍马屁都拍不到点子上,枉你跟我这么多年了!”
朱厚熜环顾暖阁一圈,没有发现吕芳的身影,当即问道,“吕芳去哪儿了?”
黄锦委屈道,“前些日子奴婢们私下里商量着给主子添几个伶俐的宫人,方才有人来报,人已备妥,吕芳便亲自去挑选了。”
所谓的宫人便是指宫女,由于朱厚熜还未婚娶,此时的乾清宫里除了朱厚熜便是太监,朱厚熜受前世的影响,对这帮太监相当膈应,能自己动手的绝对不“麻烦”他们,因此吕芳便想着挑选几个模样好的宫女贴身伺候朱厚熜,免得他亲力亲为。
朱厚熜闻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又问道,“前些日子,我吩咐你去做的事做好了没有?”
黄锦笑起来道,“已经做好了,就等着主子查验了。”
说完,他一挥手,一名小太监抱着一个精致的宝箱快步走过来呈上。
朱厚熜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块块竹片,他随手拿起一块翻过来,吏部尚书四个朱漆大字赫然醒目。
“现在我也来玩玩这种掌控朝局的游戏”朱厚熜笑道。
一旁的黄锦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主子万岁爷说得什么意思。
见黄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朱厚熜提点道,“你这人做事虽然伶俐,但琢磨人心的功夫还是太差,要是吕芳在这里,他绝然不会多说一句话!”
黄锦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道,“主子万岁爷说得对,奴婢以后定会少说话。”
得,刚才的话白说了,朱厚熜感慨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朱厚熜接过箱子,一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黄锦不情不愿地带着小太监退了下去,自打吕芳出现后,主子万岁爷越来越宠幸他,自己却备受冷落,想到这里,黄锦陡然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不行,黄锦思虑再三,自己往后得留点神,决不能让这种人踩着自己的肩膀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