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阳明进京
兵部尚书彭泽在年节之前就已辞官回乡了,接到调令的王守仁马不停蹄,赶在正月十六抵达了京师了。
乾清宫正殿里,朱厚熜正在召见远道而来的王守仁,在一旁作陪的还有张璁、桂萼、夏言等新党人物。
王守仁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小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不外乎希望他也加入新党,成为其中一员。
王守仁今年正好五十岁,恰好是知天命的年纪,他面容温雅,鬓发微白,身材欣长,不像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反倒像是个教书先生一般。
当然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也算得上一个教书先生。
此时,朱厚熜从龙椅上下来,走近调笑道,“王卿,朕提议你担任兵部尚书的时候,杨首辅还有些不乐意呢!”
不待朱厚熜继续说下去,王守仁立即道,“臣多谢皇上厚爱,臣无以为报,唯有马革裹尸才能报答皇上的知遇之恩。”
朱厚熜心想,我刚想挑拨离间,你就急着谢恩,这算什么回事!
朱厚熜明白,王守仁这是不想掺和到新党和旧党之间的争斗中来,当下不再往这面说,转而谈及军制的问题。
历史上,王守仁的许多弟子都加入到支持嘉靖帝议礼的队伍中,嘉靖帝由此对王守仁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期望感,希望身为心学领袖的王守仁也站出来支持自己,哪知道王守仁对此事不发一言,两边都不帮,至此得罪了嘉靖帝,被闲置不用。
“朝廷军制弊病甚多,尤以边军为甚,但眼下还不是改弦更张的时候,朕希望王卿能从京营改起,争取在短时间内打造一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的强军!”朱厚熜望着他道。
所谓的京营就是指明初时的三大营,即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彼时的三大营号称选锋天下,坐拥二十万强军,一直都是皇帝用以压服地方的最强军事力量。
然而到了明英宗时,历经土木堡一役,三大营精锐尽丧,几乎全军覆没,自此再不复往昔之锐。
为了拱卫京师,于谦大爷只得另起炉灶,从三大营的残兵败将中挑选可用之兵,组建了后来的十二团营,也就是俗称的京营。
由于没怎么打过仗,眼下的京营军纪废弛,滥竽充数者甚多,吃空饷的问题也极为严重,朱厚熜估计满编十五万的京营现在连万把人都没有。
要是哪一天鞑靼突然打到京师城下,朱厚熜都不敢指望这帮**来护驾,这也是为什么朱厚熜要先改京营的原因,毕竟生存是第一位的。
王守仁感受到了朱厚熜那股殷殷期盼之情,他动容道,“臣必将竭尽全力,完成此事!”
朱厚熜点了点头,回到主位上坐下道,“朕颇为赞同当年于谦改三大营为十二团营的想法,三大营块头太大,无论是调度还是指挥都很困难,十二团营就很好,不仅方便指挥,还利于快速反应。”
朱厚熜想说的是,如果城里发生什么变故,他随便调派一支团营就能解决问题,要是换成三大营,他都不知道该找谁调兵,又该调哪一部兵马!
说白了,三大营就相当于后世的兵团,而十二团营则是相当于混成旅,两者的战术概念都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王守仁心里微讶,皇上不过十六岁,从哪儿知道的这些?还头头是道,关键是细想起来还颇为有理。
王守仁斟酌了一下回道,“臣也认为十二团营之制乃是于公心血,不可轻易废弃,臣回去后,当严肃军纪,汰弱存强,补充新锐之军,按皇上所想,打造出一支召之即来,来之即战,战之必胜的强军!”
“嗯!”朱厚熜对王守仁的表态很满意,“若是有闲暇,朕一定会去十二团营的驻地检阅诸军!”
“臣期待皇上的到来!”王守仁躬身一礼,这才出言请退。
朱厚熜自无不可。
见王守仁离去,张璁上来急道,“阳明先生虽有大才,但恕臣愚见,其人也不过是一惜身之人。”
朱厚熜一时没说话,王守仁年轻时敢与出言挑战刘瑾这种大人物,最后便贬到贵州龙场当驿丞,由此可见王守仁并非是惜身之人,但也许是沉重的生活磨去了他的一腔热血,让他在生命的后期选择了明哲保身,不去介入朝野纷争。
反倒是张璁这个愣头青,四十七岁才考上科举,不知仕途险恶,但幸好抱住了朱厚熜这条大腿,免受许多罪过。
就在朱厚熜思绪万千时,吕芳急忙走进来在朱厚熜身旁一阵耳语。
“什么?”朱厚熜一脸的不可思议。
张璁、桂萼、夏言互视一眼,俱是露出凝重的神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朱厚熜回头看向他们三人道,“刚刚毛澄去仁寿宫求见太后,禀告大婚的事宜,言说京师中适婚少女甚多,恐宫中人手不够,因此想让礼部的礼臣先筛选一道,再由宫里面挑选!”
张璁、桂萼和夏言一听,顿时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要是先由礼部的礼臣筛选一道,恐怕剩下的人里面没几个是家世高的了。
“太后同意了吗?”三人急忙问道。
朱厚熜无奈地点点头,“太后同意了。”
“卑鄙无耻的小人!”张璁恨声骂道。
夏言一阵沉思,随即问道,“太后是口谕,还是发下了谕旨。”
朱厚熜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口谕!”俗话说口说无凭,口头上答应的事自然比写在纸上的轻许多,朱厚熜这里只要抢先一步以圣旨的方式下文,任命负责挑选秀女的采访使,毛澄那里就无可奈何了,他总不能为此到张太后那里告状吧!
夏言望向朱厚熜,沉沉点头示意。
朱厚熜立即对吕芳道,“你立即去午门拦住毛澄,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晚之前都不许让他出宫!”
吕芳面色一黑,这可什么办?
朱厚熜没管他,而是转身对黄锦道,“立即准备笔墨纸砚,还有空白的圣旨。”
朱厚熜看向张璁和夏言道,“你们两个谁想当这个采访使?”
张璁和夏言面面相觑,俱是不好意思道,“臣等家中也有适龄的女儿,都在此次挑选的秀女之列!”
朱厚熜抬起头来,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