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杨慎孤兵进大同

另一边，经过数日的跋涉，杨慎终于来到了大同城外十五里处，大同巡抚蔡天佑、大同总兵桂勇并山西参议韩邦奇俱是出城到此等候。

“拜见制台大人！”三人躬身作揖道。

杨慎翻身下马，扶起三人，“三位同僚何须如此多礼！”

大同巡抚蔡天佑直起身捋须笑道，“久闻状元公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山西参议韩邦奇则是道，“当日状元公振臂一呼，放言：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至今仍振聋发聩！”

率百官殴击张璁和桂萼两人，杨慎一直都没后悔过，眼下韩邦奇谈到此事，就如同挠住他的痒处一般，令杨慎对韩邦奇生出许多好感。

大同总兵桂勇见他们都聊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边镇简陋，我等已经准备好了接风酒宴，还请制台大人赏光！”

杨慎摆手道，“此事不急，先宣旨再说！”

桂勇本想劝上一句，但当他见蔡天佑和韩邦奇都无动于衷，便也不再多言。

眼下大同城内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乱兵在滋扰百姓，杀人者、放火者都有，可不是一封诏书就能解决了。

四人翻身上马，在五十名锦衣卫官校和上百名总兵府亲兵骑士的保护下，直奔大同城。

杨慎远远地就看见了城里飘起的黑烟，还不止一处，眼下又不是吃饭的时候，可想而知大同城内的混乱到了什么程度。

杨慎刚一进城，护卫他而来的锦衣卫百夫长王烈便驱动马匹，走到他的身旁，建议道，“杨制台稍后请留心一二，若是情况不对，我会与锦衣卫的弟兄拼死保护杨制台杀出重围，只望到时候杨制台千万不要迟疑！”

杨慎闻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但王烈一见，却知道杨慎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当下心中只是苦笑，他是陆炳的手下，此次奉命办差，乃是得了陆炳的指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将杨慎完完整整地送回去！

见又有朝廷上的大员到来，大同城里的乱军都涌了过来，直勾勾地看着杨慎，眼睛里既有困惑之色，也有期待之色。

说实话，要是有选择的话，他们怎么可能会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嚷着要当叛军呢？

只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个状况，他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唯恐此事过后被朝廷秋后算账，因此势成骑虎，不得不装作强硬的姿态。

见涌过来的乱军黑压压的，越来越多，杨慎高举圣旨喝道，“圣旨在此，尔等还不快快跪下。”

乱军士卒你看我我看你，过了一会儿便簌簌跪下。

杨慎打开圣旨，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同兵变皆因巡抚张文锦御下苛难所致，今悉罢张文锦所拟之一切事务，对作乱兵卒一概既往不咎，改由山西按察使蔡天佑巡抚大同，起用山西都指挥使桂勇为总兵官，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杨慎为宣大总督，钦此！”

“谢皇上隆恩！”三三两两的声音响了起来，远没有杨慎所想的效果。

杨慎指着跪在马前的一名百户道，“你还有何不满，且说来听听？”

百户直起上身无奈道，“杀张巡抚的是五堡军，杀贾参军的也是五堡军，当夜俺在家中睡觉，骤然闻说兵变之事，只是出来看了一眼，便被裹挟出来烧了知县衙门，然后城中流言四起，说朝廷要从辽东调兵西进，尽灭大同之人，这才迫不得已聚集在一起。”

杨慎一听就知道他没说实话，“既然你未曾参与杀巡抚和参军之事，待在家中岂不是避祸之举，为何又被裹挟出去烧了县衙呢？”

百户呐呐道，“盖因缴纳屯粮之事，因此怀恨在心！”

一旁的山西参议韩邦奇道，“缴纳屯粮乃是正经之事，如何不纳？”

百户连忙埋下头去，不再说话。

杨慎又高声问道，“谁还有话说？”

立时有士卒大声问道，“朝廷真的会宽恕我们的罪责吗？”

杨慎高举手中的圣旨大声道，“圣旨在此，岂能有假？”

还是同一个人问道，“我等惧怕朝廷出尔反尔，故有疑虑！”

杨慎反问道，“既有圣旨明文规定，又如何出尔反尔？”

那人不再说话。

现场的气氛很快活络起来，没有了刚才的肃杀。

但杨慎知道只靠这么几句话是无法稳定军心的，于是大声呵斥道，“你等因上官苛待，聚杀上官或许情有可原，但又为何四处滋扰百姓，纵火行凶呢？”

方才那名百户急忙叫冤道，“这些都是军中的地痞无赖所致，与俺们无关啊！”

杨慎悠悠道，“可我只见他们和你们穿着一样的衣服！”

那名百户道，“大人若是不信，暂且稍歇，明日一早俺们便将他们都抓来送给大人处置！”

杨慎道，“明日我借巡抚衙门办公，若是你们不将他们送来，我便遣游击兵上街抓人！”

“谢大人恩典！”那名百户谢了一声，便带着在场之人一哄而散。

桂勇拍马上前道，“状元公好手段，一下子就镇住了这帮乱兵。”

杨慎却皱起了眉头道，“闹事的五堡军不露头，只叫人来传话，此事还远未结束。”

所谓的五堡军指的是当初张文锦修筑的五堡，其人下令各遣五百家驻守，因此叫作五堡军，合起来有两千五百人。

桂勇捋须道，“要不从宣府调兵过来，将五堡军都捉住？”

大同巡抚蔡天佑急忙制止道，“不可，今日之事我们都看到了，大同城内裹挟者甚多，一旦有外军进入，必定会惊动其等，疑我等有镇压之举，反助贼势！”

山西参议韩邦奇也是如此认为，他道，“蔡公之言甚是，眼下切不可急引外军进入，方才制台大人言欲调游击兵上街抓人，便使得其等惴惴不安，要是有外军进入，后果不堪设想！”

桂勇见他们两人都反对自己，于是气道，“眼下我们带来的亲兵和能调动的游击兵加起来只有千把人，而大同城内的乱军至少也有三四万，一旦其等作乱，恐怕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