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乱兵火烧总兵府

杨慎点起锦衣卫官校和游击兵，浩浩荡荡地出了巡抚衙门，朝着火光熊熊的总兵府而去。

然而他还没走出多远，便被一群乱兵筑起的路障挡住了去路，散乱的大街中央，堆着柜子、朽木、烂床这类的东西，还有几十名军士举起火把躲在路障之后。

杨慎勒马而立，大声问道，“你们是哪一部的，奉谁的命令在此堵路？”

路障之后，一名军士探出头来答道，“大人稍安无虑，我等不敢加害大人，只是桂老爹欲诛灭我等，我等不得不奋起反抗！”

原来是桂勇回到总兵府后，私下里和亲信抱怨杨慎不知兵事，迟早要惹出祸事来，还不如调宣府军入大同，一举荡平乱军！

偏偏这话被总兵府里的一名厨娘听见，而厨娘的兄弟就在五堡军中，厨娘借机溜出来通知自家的兄弟，让他早有准备，免得无辜受祸，结果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五堡军都知道了此事。

原本对杨慎所言还半信半疑的五堡军军士，立时就炸了锅，私下里语带怨言，“桂老爹心狠，不杀灭我等誓不罢休，索性趁夜烧其屋宅，杀其人！”

于是天一黑，五堡军便动了起来，先设路障，再焚其屋宅，准备趁桂勇逃出来时，将其乱刀杀死。

哪知桂勇见情形不对，宁愿上屋顶据守，也不敢稀里糊涂地逃出来，免得受制于人！

杨慎闻言大怒道，“我奉皇上钧旨，招抚大同诸军，已言既往不咎，何来加害之意？”

那名军士却是不信道，“皇上是这般说，可谁又能保证你们会这般做？”

杨慎心知当下双方缺乏互信，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取信于人，只好命游击兵上前强行掀开路障，否则再多等一会儿，桂勇就要没命了。

那几十名乱兵则是用长矛做刺杀状，阻挡游击兵清理路障！

然而看其等模样，显然也不敢弄出人命，尤其是总督带来的护卫，免得双方打起真火，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杨慎见路障清去一半，当即扬鞭跃马，突破剩余的路障，朝着总兵府的位置而去，身后的锦衣卫官校和骑着马的游击兵则是紧随其后。

待来到总兵府，只见熊熊火光之中，一名六旬左右的精硕老人手执长矛站在总兵府的屋檐之上，模样甚至狼狈，衣衫不整不说，连裤子都只穿了一条犊鼻裤，身上也无衣甲，显然是事发突然，来不及穿上皮甲，只是匆匆穿上两件衣服便爬上屋顶拒敌。

然而此时桂勇的状况却极为不好，大火还在借助风势，一浪胜过一浪，虽然还未烧到屋顶，但只是时间问题。

总兵府衙门外的大街上，挤着黑压压的一片乱军，或是持枪对着屋顶乱戳，或是手持弓箭，正往屋顶上射箭。

“桂老爹快下来吧，我等绝无加害之意！”有乱兵蛊惑道。

“放屁！”桂勇鄙夷道，“这么晚兴兵前来，不是杀我，难不成是请我喝酒？”

“你们敢立字据？”桂勇一边拖延，一边祈祷巡抚衙门的援兵赶快过来。

立字据？你看我们像是认字的人吗？下面的乱兵面面相觑。

见桂勇不从，乱兵首领心生不耐，为免夜长梦多，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吆喝道，“放箭！”

“铛铛铛~”霎时间箭如雨下，射在瓦片之上。

桂勇急忙躲在翘起的屋脊之后，避过箭雨。

就在此时，一阵“嗒嗒嗒”的马蹄声响起，桂勇抬头望去，大街的东头涌入一队兵马，为首身着赤红色官袍之人，正是杨慎！

“制台大人快来救我！”桂勇高声呼救道。

杨慎快马而至，对着乱兵大声道，“本督白天的时候已经宣示皇上的旨意，凡是有前例者，一律既往不咎，你们为何还兴兵作乱！”

一名似乎是乱兵首领的军头道，“皇上是饶恕了我等，可桂老爹不相容又能如何，与其受制于人，还不如拼个你死我活！”

杨慎看向屋顶上的桂勇，这才知道问题由头出在了他这里，心中顿时不悦，

“本督以自身作担保，桂总兵绝无此意！”杨慎劝道。

乱兵们顿时犹豫起来，小声议论，然而不多时，另一名乱兵军头大声道，“小的非是信不过制台大人，而是信不过桂老爹，待杀了桂老爹，要杀要剐全凭制台大人发落！”

原本安静下来的乱兵，立时又开始喧哗起来，眼见情形不对，杨慎正欲令麾下的锦衣卫官校和游击兵出动，将桂勇抢救回来。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炮响，杨慎神色一变，大街的另一头刹那间涌来无数兵马，俱是全副武装披甲操刀。

五堡军一见，顿时大喜过望。

待对方来到总兵府前，五堡军抱拳感谢道，“多谢弟兄们前来助阵！”

然而，白天和杨慎说过话的那名百户挤了出来，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呸，我们可不是来助阵的，你们赶紧按照制台大人的命令，放下武器投降，我们可不会和你们五堡军胡来！”

五堡军顿时傻了眼。

说白了，双方的利益不统一，五堡军闹事是因为外出驻军，被上官苛待；而他们之所以闹事是因为军田兼并太过于厉害，军户的利益普遍受损。

由于杨慎承诺，会清理军田兼并的事，将田地还给军户，他们自然也就没了闹事的理由。

此时的情形有些微妙，杨慎率领的锦衣卫官校、游击兵和大同驻军一东一西将五堡军堵住了去路。

桂勇顺着锦衣卫百户王烈递来的梯子，从总兵府东侧滑了下来，他顺便找了些衣服穿上，管不上正熊熊燃烧的总兵府，对杨慎建议道，“眼下乃是平息兵变的大好时机，只要将五堡军都捉住，就能永绝后患！”

杨慎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要不是你嘴碎，今晚又怎么会横生波澜！

杨慎当即驱马上前道，“原本皇上下旨既往不咎，但你等不知天恩，又掀起事端，若不严惩，无以重振纪纲！”

五堡军军士闻言，顿时慌张起来，纷纷捏紧了手中的武器。

杨慎继续道，“但我知道你们绝大多数都是被裹挟从贼，因此本督决定只诛首恶，不祸及无辜，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本督保证只抓带头闹事的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