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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难测美人心(上)

(一)闻香识美人

好香啊!

上官无汲深吸口气,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替裕王输过真气后只休息了两个时辰,天还没亮她就等不及地起床了。此一时,彼一时。两天前她还是私闯庄园的刺客,差点被关到地牢里去,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裕王的贵宾,在园子里来去自如了。这座隐于竹林内的小院清幽雅致,正是那位白衣女子的住处,与主人的淡雅气质十分相配。我们精力充沛的大小姐借着半暗的天色潜入,只看到一个小房间的门虚掩着,就鬼魅般闪了进去。

这是一间小小的花厅,装饰十分简单,角落里的香炉正燃着香料,正对着门的墙上挂了一幅山水画。上官无汲睁开眼睛,目光随即便墙上的画吸引,不由地走到跟前。

这是展子虔的《游春图》?

叶孤城素喜丹青,尤爱山水画。他收藏了不少画作,其中就有一幅《游春图》,但却是后人仿制的赝品。他也一直为找不到真迹而遗憾,巧的是他的书房里挂的也正是这幅画,所以上官无汲一眼就认了出来。

就连老哥都找不到的真迹,这个女人怎么会有?不会也是假的吧……不对!她男人可是个王爷啊,手上有展子虔的真迹也不稀奇。

管他真假,先拿了再说!

这位头脑简单的大小姐也不管在别人的地盘偷了画怎么带走,就这么把画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收好,打算先回自己的房间藏好。谁知她刚一转身,就看到门口多了一道绰约的身影,正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裕王的贵宾、众人口中的唐姑娘——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借着朦胧的天色,只见她白衣胜雪,容颜清丽,美得不可方物。她似乎刚刚起来,俏脸不施粉黛,鬓发微乱、衣带半褪,一双纤细精巧、洁白如玉的金莲就这么踩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懒散味道。

“喂!你走路就不能出点声吗?”上官无汲恶人先告状,“老是这么鬼鬼祟祟的,想吓死人啊!”

白衣女子如一片彩云般飘过来,美目扫过她手上的画,淡淡道:“《游春图》是隋朝展子虔的代表作,流传至今已是无价之宝。谁会把真迹挂在墙上呢?”

“我当然知道是假的!我看它临摹地怎么像,取下来看看不行吗?”

“那就带回去看吧,不送。”

“客人好不容易上门,连盏茶都不给喝就要轰人走,你这主人当得太不尽职了吧?”上官无汲把手中的画随手一扔,笑眯眯地向她走去,随着一个深呼吸,只觉一道幽香扑鼻而来,“好香啊!你究竟用的什么香料,可比这香炉里的气味好闻多了。”

“我说过,这里不欢迎任何人。请你马上离开。”

“怎么,你很忙吗?还是很累?”上官无汲一边陶醉地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不知为何,今天闻起来特别的芳香诱人,“也是,这么早就醒来,想必是昨晚没睡好吧?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除了你之外没有可疑的人。”

“别误会嘛!我是看咱们这么有缘,而你又是一个人住,所以才好意提醒你。你还不知道吧?这园子里有一个白衣飞贼,说不定还是个采花贼,专门喜欢天黑出来活动,尤其喜欢躲在书架后面,趁人不备就扑了出来!我前晚就差点着了道,你可得小心啊!”

“多谢关心,我晚上从不出门。”

“那就更危险啦!因为我怀疑那个飞贼已经盯上你了,说不定此刻就藏在你的闺房里,要是我走了,你一个人岂不是很危险?”

“你这么说有何凭证?”

“就凭你身上的香味咯!前晚那个飞贼偷袭我时,我闻到了一道很特别的香味,就跟你身上的一模一样。我想这个飞贼一定到过你的房间,说不定还趁你睡着的时候跟你近距离地接触过,所以才沾染上的吧。”

“你说的是沉香的气味吧?朱公子喜欢沉香,这座庄园的很多房间用的都是沉香,闻起来自然都差不多。”

“是沉香还是美人的体香,我会分辨不出吗?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喜欢摆弄花草药材吧,所以淡淡的花香之中又透着股药材的清苦之味,很好闻,也很特别。”

“你确定那个飞贼也有这种香味?”

“我可以以性命担保。”

白衣女子平静地注视着她半晌,缓缓道:“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把话说清楚。”

“行!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上官无汲大摇大摆地在坐了下来,笑着道,“其实你我心里都很清楚,那晚的刺客就是你。我已经打听过了,你是一个月前被裕王救回来的,也就是说你来历不明。虽然我不知道你接近裕王的目的是什么,但你显然取得了不少成果。你知道那间书房的下面有间密室,你甚至还知道机关在哪。可我好奇的是,你为何要让我掉进密室?如果你的目标是裕王,岂不是打草惊蛇吗?”

“如果我回答你,你是不是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没问题。”

白衣女子平淡地道:“我只知道书房地下有间密室,也顺利找到了机关,却不知道下面究竟有什么。而且机关只能从外开启,一旦我进入密室,就可能被永远困在里面。”

“所以你就拿我当问路石?”上官无汲立即双目放光,“你接近裕王真的别有目的?你想刺杀裕王?你是什么人?是谁指使你的?”

“现在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你在下面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个嘛……”上官无汲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笑得十分神秘,“跟你想的一样,就是一间普通的密室咯!一个很大很大的水池,里面注满了很烫很烫的热水,水里还躺着一个很帅很帅的男人。哦!补充一点,这个男人还是全裸的!哈……怪你没眼福,谁让你不自己下去的。”

“没有别人?”

“没有。”

“你确定?如果有人藏在暗处,而你没有发现呢?”

“笑话!你以为我是谁啊!要是有人,我会没有察觉吗?别忘了,你藏在书架后面我都感应到了。”

白衣女子沉默不语,美丽的眼睛闪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陷入了沉思。

“后悔了吧?要是你不耍这个心眼,而是打开机关自己下去的话,我们尊贵的王爷早成你的剑底游魂了。说到剑……”上官无汲好奇地道,“那晚你用的是什么剑,为什么闪着绿光?”

“你可以走了。”

“什么?”

“我说你可以走了。”白衣女子又平淡地重复了一遍。

“你什么意思啊?我现在可是你该重点巴结的对象啊!如果我把我们此刻的对话告诉裕王,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别以为自己长得美,把裕王迷的神魂颠倒,就万事大吉了。刺杀皇子,这可是灭九族的罪!就算裕王肯包庇你,皇上和朝廷也不肯啊!听说当今皇上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杀人都不带眨眼的。给你个一刀两断算是便宜的了,说不定还要千刀万剐呢!你确定你还要赶我走吗?”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

“行!走就走!”对方冷漠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上官无汲,她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别怪我实话实话了。等你被押往京城行刑的时候,我一定会去捧场的。哼!”

她一声冷哼,便气冲冲地往外走。刚刚走出两步,她突然又停了下来,脸上现出一种十分古怪的表情。方才坐着还没有感觉,此刻双脚着地,突然觉得膝盖虚软,两眼昏花,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半丝力气……

是迷药!

她心中一颤,猛然明白过来。这种反应与她闯入庄园时的状况一模一样,她一定是中了迷药!

“什……什么时候?”她伸手按住桌子,这才勉强支撑虚软的身躯,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白衣女子,“你什么时候下的迷药?”

“你说呢?”白衣女子冷淡依旧。

是香味!

上官无汲的思绪飞转,瞬间明白过来。虚掩的房门,点燃的香炉,这位屋子的主人早就料到她会不请自来,提前在香炉里放下了迷药!

她太大意了!

“贱人!”上官无汲怒不可遏,咬牙道,“你竟敢暗算我!我饶不了……”

话未说完,眼前白光一闪,一直站在门口的白衣女子已经鬼魅般来到她的身前。上官无汲全身又酸又软,根本无力闪躲,本能地向后退去,没想到眼前这娇滴滴的美人速度奇快,一下扣住她的下巴,将手中的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口中,纤手轻轻一拍,就顺势咽了下去。

上官无汲的脸瞬间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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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美人心难测

“这……是什么?”

“只是一颗小药丸。”

“你不是已经下毒了?为何还……”话未说完,上官无汲突然按住心口,眉头紧锁,肩膀微微颤抖。

“香炉里只是添了一点迷药,”白衣女子清丽绝美的面容依旧平淡如水,就连声音都没有一丝波动,“也只有迷药这种小东西才不易察觉,真正会要人性命的是那颗药丸。”

“你想要我的命?”上官无汲咬牙道,“你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如果我死……死在这……你想过会有什……么……后……”

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也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她再也坚持不住,无力地滑落在地,全身因疼痛而不住颤抖。

好痛!

她的心脏痛得快要裂开!

“我警告过你,也给过你机会。”白衣女子淡淡道,“如果你今天没来,或者来了却很快离开,都不会是这个结果。”

“什……么结果?你以为……我死了……你能全身……而退吗?”

“这不用你操心。是你一早溜进我的院子,毫无征兆地猝死房中,我有什么办法?”

“你以为裕王会……会相信……你的鬼话?”

“他当然会有怀疑,但永远也无法确认。毕竟这些年来,多少内家高手都替他治过病,又有多少人因真气耗竭而死,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承受不住也是理所当然的。”

上官无汲全身一震,终于明白过来。

这就是药丸的作用!

难怪她的呼吸如此困难,也难怪她的心脏像刀割一般剧痛不止,原本是想通过用药让她死于心力衰竭!然而她却没有什么可抱怨。明知道这个女人居心叵测,也明知道自己功力尚未恢复,她还是这么迫不及待地送上门来,生怕错过了好戏。

她太大意!

也太活该!

上官无汲紧紧地咬着牙,突然一跃而起,飞快地往门口冲了过去。眼看身体就要穿门而出,她的心脏突然一阵剧烈绞痛,强行提聚的真气顿时涣散,整个人又重重摔落在地。这么一动,她早已呼吸停滞,眼前发黑,意识几近模糊。

“你真是不可思议。”白衣女子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诧之色,叹道,“常人服药之后都是当场气绝身亡,可你却撑了这么久,还能强行提聚真气,可见你的求生欲远超常人,功力更是深不可测。”

“少……废话!要杀……要剐,尽管动手!”

“我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杀任何无关的人,这是你逼我的。以你的体质,也许要能再撑一盏茶功夫,到时我再来看你。”白衣女子说着便徐徐往门口走去。

“站住……”

上官无汲想要拉住她的脚,但却扑了个空,反倒耗尽了仅剩的一丝力气。白衣女子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娇躯一颤,飞快地关上房门,回到她的旁边,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唐姑娘,你在吗?”一道悦耳磁性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

是裕王!

上官无汲精神一振,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求生机会,张口想要呼救。白衣女子的手猛然一紧,勒得她差点昏厥。

“唐姑娘,你在里面吗?”裕王又问了一遍,一贯温柔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可见这位美若天仙又婉如精灵的绝代佳人在他心中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相反的,白衣女子的语气就冷淡多了。“朱公子有事吗?”

“听闻姑娘喜欢山水画,我特地带了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想请姑……”

“我很累,下次再看吧!”

“抱歉,是我来的太唐突了。”一大早就吃了闭门羹,裕王的声音却温柔依旧,“那就不打扰姑娘了,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走了几步,但似乎又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

“对了,园子里又来了一位客人,是个非常年轻可爱的姑娘。如有机会,我想介绍给你认识的。”

“我不喜欢交朋友。”白衣女子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

尊贵的王爷却毫无察觉,依然柔声道:“这位姑娘十分与众不同,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她姓上官,有一个很不常见的名字,叫作无汲。”

白衣女子娇躯一颤。

“你说什么?”她沉静如水的面容终于起了一丝波动,原本紧紧捂住上官无汲嘴巴的手也缓缓松了开来,“她叫什么名字?”

“上官无汲。”

“上官……无汲?”白衣女子一边重复这个名字,一边茫然地往上官无汲看来。待她看清这张因窒息而紫青的面孔后,娇躯又是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突然往衣襟摸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颤抖着打开瓶塞,倒出了一颗白色的药丸。

“我累了!你走吧!快走吧!”

她一边喊着,一边将药丸放进上官无汲的口中。她如此慌张,以至于她根本没有留意到裕王是否离开,就这么紧紧地搂住上官无汲的身体,脸蛋贴着她冰凉的脸颊,感受着她近乎停顿的呼吸与心跳。

“无汲!无汲!”

她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与身体一样微微颤抖。

上官无汲用尽最后的力气咽下了药丸,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最后听到的还是这个关切而颤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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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事!

前一刻她还挣扎在生死的边缘,现在居然又舒服地躺在绝代佳人的香闺里,享受温香暖玉、似水柔情了。那个刚刚还想置她于死地的大美人此刻正端着药碗在床沿坐下。上官无汲连鞋都未脱,就这么踩在洁净的床褥上,一边伸手接过药碗,一边用怀疑与审视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白衣女子。

“喂!你到底玩什么花样?刚才不是还杀人灭口吗?为何又突然要救我?”

“把药喝了。”

“我看起来很像个白痴吗?刚刚才差点被你给毒死,现在又要我喝你的药,你没搞错吧?”

“如果我要杀你,就不会再救你,更不必为你煎药。”白衣女子的表情依然平淡,但语气却不像之前冷漠,目光隐约透出一丝关怀与柔情,“你已经服过解药,再喝了这碗解毒汤,很快就能复原。”

“你到底为什么救我?”上官无汲还是盯着她,“是听到我的名字之后,对吧?你认识我?还是要利用我?”

“不喝就还我。”

上官无汲端起药就往嘴里倒。

“你说的对!如果你要杀我,就不会救我了。”她抹着嘴角的药汁,冷哼道,“管你什么目的,只要本姑娘现在还活着就行。对了,你为何要刺杀裕王?看样子他已经被你迷住了啊,想杀他应该不难吧?”

“把我碗给我,你可以走了。”

“别拒人于千里追外嘛!说不定我一时高兴,还能帮帮你呢!其实要杀裕王不难,关键是杀了人之后如何脱身。毕竟人家是王爷,又是皇子,朝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算能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除非你根本不打算活着离开。你不会是死士吧?是谁派你来的?你杀了裕王……”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捡回小命,上官无汲又忘了之前的惨痛教训,开始新一轮的惹是生非了。她正兴奋地说个不停,突然捂住肚子,痛苦地皱起眉头。

“你……”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白衣女子,“你真敢……你这贱人!”

白衣女子淡淡道:“药里有没有下毒,我比你更清楚。快回去吧!”

“我……”

上官无汲想要说话,但腹部突然一阵绞痛,接下来的话就变成了痛苦的呻吟。她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往白衣女子扑去,但却因剧烈的疼痛而摔倒在地,额上青筋暴起,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

白衣女子微微一愣,脸上现出错愕的表情。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不是伪装,急忙蹲下来查看情况。

“你怎么了?”

“好疼……我的肚子……啊!”

上官无汲突然一声惨叫,身体抽搐不止。白衣女子紧紧地抱住她,想让她冷静下来,但上官无汲却像发疯一般地喊叫、打滚,原本标致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汗水瞬间湿透了她的衣裳。

两人就这么在地上滚做了一团。

“救……救我……”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锥心剧痛,上官无汲的意识几近散失,只是本能地抓住身边之人的衣襟,向她求救。

白衣女子突然松开了手。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本急切的表情突然变得冷静,美丽的眼眸中闪着复杂的光芒,表示她的内心正经历一番挣扎。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任由上官无汲痛苦地嘶吼、抽搐、挣扎,直到她声嘶力竭,直到她全身虚脱,直到她再也无法动弹。

白衣女子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低头靠向她苍白的嘴唇。

双唇相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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