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凶手（一）
“郑文璇姑娘是白雪城里最有名的神医，不但擅长治病解毒，还是个易容高手。寒公子那张脸就是她做的啊！呵呵，小姐想必也知道，真正的易容术可不像说书人讲的那么神，贴一张人皮面具就能了事，这可是个精细的功夫，更要经常修补。所以郑姑娘是跟您和寒公子差不多时间来京的，也经常来此帮寒公子从新易容。不过这是机密，寒公子没有点头，属下也不好多嘴告诉告诉小姐……”
“其实小姐也应该认识郑姑娘啊！她就是苏州名医江百易的孙女。小姐不是在苏州呆过一段时间，还去过他的医馆吗？难道没有遇见过郑姑娘？”
“属下知道小姐生气，这都怪寒公子太冲动。不过他也是以为郑姑娘受了重伤，一时情急这才……再则他也还是有分寸的，否则小姐的伤也没这么快就好了不是？”
…………
听完闻聚福的解释，上官无汲只能苦笑。
像此类出人意表之事，这半年来她见的还少吗？在唐溪梦说出真相以前，她也没猜到她竟然会是老哥的女人；在见到老爷子以前，她更做梦也无法猜到他就是那个冒牌的卢管家。就说眼下吧！圣火#枪是谁？小叶是谁？刺杀毕情的凶手又是谁？在这些疑问一一解开之前，她也根本无从猜测。
“喂！坏姐姐，快出来一起玩啊！你那天是怎么偷走我荷包的？快教教我！”稚嫩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正是南宫世家的小姐南宫小小。
上官无汲皱起眉。
这丫头也真是难缠。死皮赖脸地赖着不肯走就罢了，一天到晚还叽叽喳喳烦个不停。如今闻老板的这个私人院落一下住进了四个人，除去她和假寒枫两个老住客之外，还多了郑文璇和南宫小小两人，一下子塞得满满当当，气氛更是尴尬地有些诡异。其中郑文璇受了伤闭门不出，她跟假寒枫两个自从上次交手之后便互不理睬，只有这位不明现状的南宫丫头没日没夜的瞎闹，再加上经常来串门的俞祈信和闻聚福，唉……
“叶姑娘还不高兴吗？”闻聚福的声音响起。
“是啊！怎么叫都不理我。真没意思！”
“叶姑娘和郑姑娘都受了伤，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南宫小姐想必是觉得闷了？怎么今日不见俞公子来陪你说说话了？”
“谁知道他又忙什么去了。哼！他们都不理我，我自己出门玩去！”南宫小小说完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走了。
直到她去远之后，闻聚福这才推开门走了进来。只见上官无汲倚着窗户，就如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
“小姐看起来不太高兴啊？您不是常说南宫公子装模作样吗？怎么自己也装上了？”
“我不想说话，别烦我。”
“不想说话没关系，但可以听听故事啊！难道小姐不想知道三偷玉玺的下文吗？”
上官无汲终于来了点精神，抬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惊讶地道：“你真的是岳慕世？你偷了传国玉玺之后，真的把它送给你心仪的富家千金了？”
“既然小姐有兴趣，那咱们就原文再续、书接上回？”闻聚福微笑道，“具体作案过程我就不细说了，就说我成功偷得玉玺之后吧！原本我是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把玉玺交给那位小姐，并趁机向她表白的。可谁知我手中捧着这块无价之宝，在灯下越看越激动，越看越兴奋，到最后实在按耐不住，没等天亮就摸进了那位小姐的闺房。”
“不是吧？大半夜跑到人家姑娘的闺房去表白？她没把你当成采花贼抓起来吗？”
“没有。当时她很平静地听完了我的表白，又仔细地查看了我带来的玉玺，然后说她需要先考虑考虑。如果我能将玉玺送回宫中，并在重重守卫之下再次将其偷出，她就愿意再见我一面。于是我就……”
“等等！”上官无汲忍不住叫停，“我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啊？这真的是个千金小姐吗？她的思维好像异于常人啊！”
“当时我可没想这么多。既然她这么说了，那我照做就是。当晚，我就将玉玺送回去了，过了两日又设法偷了出来。就这样，一个月之内我接连偷了三次，每次都在第一时间将战利品送到她的面前。直到第三次，她终于收下了玉玺，并说要跟我好好地谈一谈。她当时说的每一句话，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闻聚福平静地诉说着，目光却飘得很远，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她说，我一直在观察你。你第一次偷来玉玺，是为了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自己，虽然莽撞无知，却也不失率真可爱。可当你不问缘由，第二次、第三次去偷玉玺时，我便明白你是个有能力有决心的人，但却偏偏没有为人立世最根本的主见与原则。你身为大明子民，却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屡犯禁忌、藐视国法，实在是狂妄至极。如果不让你不受点教训，只怕日后会更加胡作非为。现在我有个办法，可以助你扬名立万，为天下苍生做点好事，不过作为代价，你也得吃点苦头、从新做人，你可愿意？”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她就报官了。可怜我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呀！刚从皇宫偷完东西回来，这气都还没喘顺呢，赶紧又连夜攀墙出城，一路狂奔三百里。没几天，我三入皇宫、三偷玉玺的事迹就传开了，我果然名声大振，超越与我齐名的宁培，成为世人公认的天下第一神偷。那时圣上已搬入万寿宫居住，数年不理朝政，朝中严嵩父子专权，百姓多有怨言。那位小姐的家族势力庞大，他们暗中传出消息，说我三偷玉玺是为了震慑严氏父子，同时也是为了敲醒昏君，为天下百姓鸣不平。于是一夜之间我就成了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当时江湖上有一批年轻好汉，对我的事迹十分敬佩，还纷纷起来仿效我，誓要以惩奸除恶、富国安民为己任。事件的发展果然如她预测的一般，我为天下苍生做了件好事。”
“那苦头呢？她不是说要让你吃点苦头吗？她最后怎么对付你了？”
“哪还用她来动手啊？朝廷的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东厂、锦衣卫，更是遍布全国、无孔不入。我逃命尚且不及，哪还敢出来继续作案？再说我都成了大英雄了，也不好意思再干以前偷鸡摸狗的行当啊！害得我呀，年纪轻轻就退出了江湖，隐姓埋名了二十余年。到后来我实在走投无路，只好到一家小客栈做了打杂的伙计。喏！就是聚福客栈。客栈老板见我干活勤快，就把店名赏给我做名字了。”
上官无汲哈哈大笑。
“不愧是闻大老板，这个时候还能把她逗笑。”
熟悉而傲慢的声音由远至近，紧接着窗纱上映出一个高大的人影。看到这个身影，上官无汲顿时跳了起来，厉声道：“你还敢来？你真以为我不敢宰了你？”
“那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要不你让闻老板先退下，我们两个再比试比试？”
“寒公子，这件事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闻聚福道，“这真的只是一场误会，不关大小姐的事。”
“关不关她的事，我想我们的大小姐会自己向我解释。”
“寒公子……”
“跟他废什么话！”上官无汲冷冷打断他的话，“你先出去！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还有，你以后别当着我的面叫他寒公子，他根本就不是寒枫！他不配！”
闻聚福还想再劝，但被大小姐恶狠狠地瞪了两眼后，只得长叹口气，先行告退了。他刚一走，上官无汲就一把推开窗户，盯着窗外这张既熟悉又可恶的面孔。
“干什么？”她冷笑道，“是不是你的小情人死了，想来讹我一笔？”
“你真是理直气壮，毫无悔意啊！”
“我又不知道她的身份！”
“可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反正我打都打了，你要想报仇就动手啊！少他妈废话！”
“你骂人还骂上瘾了是吧？”
“我骂你又怎么样？你就是个见色忘义的混蛋！王八蛋！”
在她的骂声中，原本板着张脸的假寒枫居然笑了。他这一笑，上官无汲更是无名火起，伸手便拽住了他的衣襟，险些没把他从窗口拎进来。“笑什么笑？我有那么好笑吗？我警告你！那天是我没带兵器。你再敢动我一下试试？我立马把你大卸八块！”
“我又不是西瓜，你卸这么多块干什么？还想把我给吃了不成？”
“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我只是看在老哥份上，懒得跟你计较，而不是怕了你。赶紧给我滚蛋！”
“是是是！你上官大小姐大人有大量，好女不跟男斗，一切都是我的错总行了吧？喏，这个赔给你！”假寒枫笑嘻嘻地说完，突然变戏法似地从拿出个大红苹果来，不由分说就塞到她的手里。
“你不会以为送个苹果就能了事吧？”上官无汲没好气地道，“这回往里面藏了几条虫子啊？”
“七条。”假寒枫笑容依旧，“七虫七花散。”
上官无汲一愣，这才正眼打量他：“你什么意思？”
“连我们见多识广的大小姐都未曾听闻，可见这种毒有多冷门了。”假寒枫微微一笑，却不急着回答，“我听说你打伤郑姑娘时，嘴里还念叨着‘小叶’二字。这是谁？跟你要找的圣火#枪有关吗？”
“反正跟你无关！”
“那与郑姑娘有关吗？你总不至于见到一个陌生人，就要打伤一个吧？”
“你搞清楚！我打的不是陌生人，而是故意接近我的人。我怀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叶就是圣火#枪。他知道我是来找凶手的，所以故布疑阵，想借机接近我。”
“是借机接近你，还是早就在你身边？”
“你这是什么意思？”上官无汲一愣。
“你真的听不懂我的意思吗？”
“你想说这个小叶就藏在我身边？”她沉吟道，”那你说是谁？是你？还是郑文璇？还是俞祈信和南宫小小？”
“为何你的名单里没有闻大老板？就因为他殷勤周到，把你照顾地无微不至吗？”
“你怀疑闻聚福就是‘小叶’？”上官无汲显然并不相信。
“他是不是‘小叶’我不关心，但你不觉得他的行为不合常理吗？他是白雪城的部下，而你则是城主的义妹，你经过他的地盘，他巴结你是正常的。可为了你千里迢迢从杭州追到了京城，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他不是来开分店的吗？”
“聚福客栈多年来从未在长江以北开过分店，怎么这么巧，你前脚一到京城，他后脚就跟来了？你可知道，他在加入白雪城之前的身份？他就是传说中的‘神偷’岳慕世。根据白雪城的资料记载，在六年前曾有个任务需要他来京完成，而且是城主亲自指派的任务，但却被他拒绝了。理由是他已经答应了一个人，除非今生有性命之危，否则绝不踏进京城半步，以示他对三偷玉玺的悔意。”
“你在暗中调查他？”上官无汲讶道，“就因为他对我好一点点，你就派人查他的底细？”
“仅仅是好那么一点点吗？”假寒枫微微一笑，目光落到她手中的苹果上，“你可知道七虫七花散的功效？”
“你是说……他对你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