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叶（四）
红缨，这样东西对于了解长#枪的人来说并不陌生。作为以击刺动作为主的古老兵刃，在枪上绑上一束红缨，可以有效地阻挡和吸收血液，避免在交战过程中敌人的鲜血喷溅到持枪者的脸上或者大量的鲜血顺着枪杆流下而造成滑手，同时鲜艳的红缨伴随长#枪挥舞也有分散敌人注意力的作用，是一样十分常见也十分实用的东西。
但此时此刻，她手中的这束红缨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好浓的血腥味！”凝视着手中的红缨，闻着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她乌黑的眼眸也不觉地透出一丝血色的光芒，伴随着她诡异的笑容晕染开来，悠然道，“这把红缨枪一定饮过无数人的鲜血。都说毕情是被一位神秘人打伤，却不知这个神秘人用的是什么兵器？是不是这么一把杀人无数的红缨枪呢？”
“小姐……”闻聚福惊讶地看着她骤然冰冷的双眸与诡异泛红的脸颊，欲言又止。
“我追着圣火#枪，这个小叶又追着我。而这个小叶送来的锦囊中，又装着圣火#枪的红缨。有意思，实在有意思……”
“无论如何，这个小叶与圣火#枪脱不了关系，属下定当细查。”闻聚福轻描淡写地说完，一把抖落她手中的红缨，就它踩在了脚下。
上官无汲这才发现他的反应有异，惊讶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闻聚福神色凝重地道，“属下只是这束红缨杀气太重，还是不要靠近为妙。”
上官无汲一愣，但随即明白过来，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感觉脸上的皮肤犹如红烧一般，竟然有些烫手。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和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怎么回事？难道我一碰到这束红缨，就不知不觉地入魔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束红缨应该来自圣火#枪的那把红缨枪。难道是因为它的主人杀孽太重，连带着枪上的红缨上都沾染了暴戾之气，这才让原本就心性不稳的她受到影响？
“有人来了。”闻聚福在耳旁低声提醒。
上官无汲回过神来，赶紧调整情绪，恢复常态。来的是客栈的护院，他是来向闻聚福禀报的：“老板，有位叫俞祈信的公子求见叶姑娘，说是他有朋友误闯进客栈，希望我们不要伤害她。”
“他人呢？”南宫小小兴奋地喊道，“快叫他进来！”
“你认识俞祈信？”上官无汲有些意外，“昨晚你不是还在打他吗？”
“那是他活该！谁叫他偷我的钱包了？我没打死他已经算仁慈了！所以他就要卖身还债，做我的跟班。”
“你说的跟班就是他？你这身衣服不会也是他赔的吧？”
“对啊！所以你们要房钱的话，找他就行了。”
“我说你怎么从小混混变成阔少爷了，原来是找了个冤大头啊！”上官无汲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向护院道，“让他进来吧！正好我也想见见他。”
“你也认识小信子？”南宫小小惊讶地问。
“小信子？哈哈……”
谈笑间，俞祈信已经走了进来。与往常一样，他还是一副不急不慢、不卑不亢的模样，显得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一见到他，南宫小小就喊了起来：“喂！你想造反是不是啊？我不是让你去订房间吗？你死哪去了？”
俞祈信苦笑道：“我这不是去了吗？小公子怎么不等着，反而跑来打扰叶姑娘。”
南宫小小冷哼道：“谁打扰她了？我是来找那个漂亮姐姐的，我哪知道她也住在这里？”
“姐姐？”上官无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哪个姐姐？”
南宫小小指向院子西面的屋子：“就是住在那间屋子的姐姐啊！她跟你可不一样，又美丽又温柔，刚才我被那些护院追赶，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是她把我扶起来的呢！”
南宫小小所指的是假寒枫的屋子，哪里来的漂亮姐姐？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地看向闻聚福，“这里还来过其他人吗？”
“属下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寒公子的朋友吧！等回头问了寒公子就明白了。”
“寒枫不在屋里？”
“是。小姐出门之后，寒公子也出去了，暂时还未回来。”
上官无汲眼中疑惑之色更浓。
假寒枫的屋内为何有个女人？就算是朋友，也该等假寒枫在的时候来拜访，断无主人外出、客人却独留房中的道理。而且闻聚福的反应也有些奇怪。他方才还特意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这个院子，为何听说假寒枫房中多了个人，反而又在意了？
难道……
他跟寒枫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你刚才说，这个姐姐扶过你？”她突然转头问南宫小小。
“是啊！她可温柔呢！还问我有没有摔伤了。”
“这么说她有机会把锦囊放你身上？”
“我管你什么锦囊呢！反正她是个好人！我就是看她住在这里，才想搬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上官无汲的人已经到了那间房屋门前。正要一脚踹开房门，闻聚福已经从后拉住了她的衣袖。若不是提前得知这位闻大老板的身份，她恐怕要对他高明的身法和速度大吃一惊。
“小姐不可鲁莽！还是等寒公子回来再说吧！”
“你果然有事瞒着我！屋里的女人是谁？”
“真的只是寒公子的朋友。”
“是吗？”上官无汲微一冷笑，“那我倒要看看，他这个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说完便推开闻聚福，一脚踹开了房门。一道倩影自屏风后闪过，她抬手便击出一掌，隔空击碎了屏风，连带着屏风后的人影也应声倒地。上官无汲犹不罢休，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瞬间来到女子跟前，一脚便踩住她的后背。她的脚力自是惊人，女子一声闷哼，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住手！”闻聚福阻挡不及，紧接着冲了进来。见到昏死过去的女子，顿时变了脸色。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她是谁？”上官无汲冷冷问。
“她不是小叶！”
这句话显然具有足够的震慑力，上官无汲闻言一颤，犹如大梦初醒。见她脚下力道稍缓，闻聚福急忙扑了过来，扶起了地上的女子。女子的年纪与上官无汲相仿，面容清雅秀丽，此刻她双目紧闭，肤色苍白如纸，显然伤势不轻。
“她……她真的是西贝货的朋友？”
闻聚福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便传来了“铛”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摔碎在地，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飞速冲了进来，正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她口中的那位西贝货。只见他神色急切、脚步慌乱，待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地全身剧震，脸色“唰”地惨白。
下一刻，他已经扑了过去。一把推开闻聚福，他颤抖着抱住了女子的身躯，伸手搭上她的手腕。感应到脉搏之后，他的神色才稍稍缓和，抬头往上官无汲看来。
目光如剑，冷若寒冰。
“郑姑娘只是受了内伤，暂时晕过去了。”闻聚福急忙解释，“我看还是赶紧请大夫医治要紧。”
“你还不快去？”假寒枫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声音却透着惊人的寒意。
闻聚福闻言点头，便转身往外走来，在经过上官无汲身旁时偷偷地碰了碰她的手肘，示意她一起出去。
“她-留-下。”假寒枫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闻聚福迟疑地看了她一眼，脚步未动。
“闻老板是听不懂我的话吗？还是要我亲自请你出去？”
“萧执事，这只是一场误会！都怪属下……”
“出去！”
闻聚福只得快步走了出去。直到他出门之后，假寒枫才缓缓转过身来，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是你做的？”他缓缓问。
“是又怎么样？”上官无汲一声冷哼，“谁让你们鬼鬼祟祟地瞒……”
话未说完，风声已至，假寒枫早已一拳击向她的面门。他的身法、速度本就在上官无汲之上，此时发起怒来更是快地惊人，上官无汲躲避不及，只好抬手去挡。气劲交击，她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急忙变换身法，不断往后退去。在此期间，假寒枫却是紧追不舍，一拳快似一拳，一拳狠似一拳，完全是要人命的打法。
“砰！”
发丝飞起，这汇聚全部功力的一拳就这么擦过她的耳际，轰在了身后的房门上。一声巨响，木板破碎，上官无汲猛提一口真气，身形一纵数丈，退到院子中。
“你他妈是不是疯……”
上官无汲好不容易找到一些喘息的空隙，正要开口喝止，假寒枫的身影再次逼近，在衣袂飞舞之中，隐有寒光闪过。上官无汲心中一惊，顿时忘了说话，脚下施展金钱先生亲传的独门步法，险险避开寒光，但左臂仍被划开一道长长口子。
“小姐！”一直守到院中未走的闻聚福一声惊呼，飞速冲上前来，伸手便仅仅按住了她的伤口，但鲜血早已从伤口直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衣裳。另一边，原本穷追不啥的假寒枫终于停了下来，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薄薄的短刃。
“滚开！”
上官无汲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一把将闻聚福推开，便要上前再战。但后者还是坚持跟上，紧紧地按住她的伤口。
“别再打了！”这回开口的是俞祈信，他的话是向假寒枫说的，“既然有人受了伤，还是设法医治要紧。听闻‘兵王’受伤之后，老爷子请来多位武林名医会诊，为兵王研制了治疗内伤的灵药。公子若真的关心伤者，何不走一趟故人山庄？老爷子素来仁慈，一定不会拒绝。至于叶姑娘，即便她再有错，毕竟手无寸铁，方才也一直未出全力，公子还要苦苦相逼吗？”
“是啊！还是救人要紧！”闻聚福接口道，“只是老爷子地位崇高，不便随意打发下人前去，还得寒公子亲自拜访才是。我自会照顾好郑姑娘，等您回来。”
假寒枫略一迟疑，终于纵身一跃，出了院墙。
“谁让他走的？”上官无汲对闻聚福怒目而视，“这个王八蛋！我要宰了他！”
“姑娘受了伤，还是先设法止血吧！据我观察，这位寒公子的兵刃大有文章，只怕不是普通伤口这般简单。”俞祈信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也伸手扶住了她。
闻聚福沉声道：“他手中的是‘嗜血’。”
“嗜血？”上官无汲微微一颤。
“这是‘鬼斧神工’冼血的五大神兵之一，”俞祈信道，“传说被它所伤的人，伤口永远不会愈合，即便不是致命伤，也会因失血过多而忘。所幸姑娘伤的是手臂上方肌肉，此处血管极少，只要伤口不深，相信还是可以止血的。”
“是啊！我还是先扶小姐还是回屋再说吧！”
“不用你们扶！”
上官无汲一把将两人推开，板着脸快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在经过吓呆的南宫小小身边时，突然又停下脚步，目光落到她手中的包袱上，包袱已经散开，露出了一件雪白的狐皮连帽斗篷。上官无汲心中一颤，又想起了离别之时老爷子那慈爱的目光和关切的话语。
——不行，你的衣服太单薄了。京城可是很冷的啊！千万别冻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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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假寒枫为了一个女人跟她大打出手，真正让她难以置信的还是这个。谁能想得到，那个传授她太极剑法的卢管家，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瞿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