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娇蛮公子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过来的扶苏半夏,随着一声声“公子”花园里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这时候少年也不可能还注意不到他们,对着扶苏行了一礼,脸上露出一抹笑:“皇兄你回来了。”
“这是我十八弟胡亥。”扶苏先示意其不用多礼,又跟半夏介绍了少年的身份。
是公子胡亥啊,半夏也对胡亥屈膝行礼。
胡亥好奇的看着半夏,装扮不像宫女也不像嬴政的妃子,他走近几步,闻到了极熟悉的味道,立即捂着鼻子嫌弃的后退了几步。
“皇兄,这人是谁啊,身上味道这么难闻?”说着胡亥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半夏莫名其妙,她赶紧闻了闻自己身上是否真的有异味,不应该吧,她照顾完草药还专门洗漱过了,怎么会难闻。
扶苏面色一沉:“胡闹,这是夏大人的外孙,亦是我的贵客,怎么能如此无礼。”扶苏就是扶苏,教训人都是轻声慢语,让人生不起记恨的心思。
胡亥撇撇嘴:“原来是那个老头家里的,怪不得身上也飘着这么苦的药味。”看来平时扶苏也是宠爱弟弟的人,胡亥一点都不和他见外。
这下半夏释怀,反而是哭笑不得,原来胡亥是不喜欢她身上的药味,祖父是给这小公子吃了多苦的药啊,才让小公子这么讨厌这味道。
扶苏瞧着半夏的模样是不气的,这才松了口气,胡亥不喜欢这种味道,但他倒觉得这种味道甚好,比起那些闻着发腻的香味,他更喜欢药香味,清幽淡雅好闻极了。
“书已经背过了?我听父皇说稍后要查你功课。”扶苏这一问,颇有长兄风范。
胡亥的脸纠结在了一起,半夏颇为同情得看了他一眼,提起查功课,她与胡亥倒是有点同病相怜,她也最怕祖父面无表情的提问了。
“又是一点没背?”不用胡亥说扶苏就猜到了,他这皇弟,天资倒也聪颖,就是心思都没用在学习上,整天就知道玩闹,难怪他们父皇也是头疼不已啊。
胡亥先小心翼翼点点头,又立即摇头:“我有背的……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也不是一点都没看。”对这位向来温和的皇兄,胡亥倒是一点都不怕,还能挺直腰说这么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的理不直也气壮吧。
“听闻父皇让赵高做你的太傅,就是叫你整日与人玩闹?”扶苏脸色更为阴沉,将目光扫向众人,胡亥不怕,其他人可没人不怕这位看着温和的公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吭。
半夏觉得新奇,为什么大家这么怕扶苏?是半夏不清楚了,能在深宫活下来并得到嬴政重视的,怎么能真的只有表面这么简单。
扶苏,性情温和,自幼受儒家大师教导,整个人都带着分儒生气,可他又刚直不阿,不怕冒犯权贵,所以有许多人恨他入骨又不敢有动作,他是大秦对律法异议最多又最遵循例法的人,用他的话来说,我反对严苛立法,可只要它一日未变,我都会一直以它为尊。
“哎呦,老臣有罪啊,是老臣未行看管之责,请公子惩处。”正说着,赵高就从不知哪个旮旯里冒出来,也跪在扶苏面前。
胡亥瞪了眼扶苏,伸手就要扶赵高:“太傅,是我自己溜出来玩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用跪。”
尽管胡亥这么说了,赵高还是不敢站起来,依旧战战兢兢地跪在扶苏脚下,直声请罪,有赵高打头,其他宫女内侍也纷纷请罪,一时花园声音嘈杂,恍若闹市。
赵高在她面前笑面虎八面玲珑的模样让半夏记忆深刻,此刻这番动作更让半夏惊奇,连嬴政宠臣都要跪在扶苏面前请罪,这时她再次认清扶苏皇帝长公子是什么地位。
“赵高教责不善,念其又兼侍奉父皇之职劳苦功高从轻处罚,受二十杖刑,其他人引公子玩乐不思学领受二十杖刑后罚俸三月,你们可有质疑?”就这片刻走神,扶苏已经定下惩戒,扶苏言定谁敢质疑,只有纷纷领了罚。
半夏望过去,胡亥虽然表情还不服气,但有赵高拉着却没再出言顶撞扶苏,带着这一大堆苦了脸的人离开了。
经过这一幕,不管半夏还是扶苏都没了心情游园,扶苏抬头看,日头已经西沉过半,时间不早了:“半夏,今日不能带你继续参观王宫了,不若下次再约如何?”
“也好,我也该回去,不然祖父他们也该着急了。”半夏回道
扶苏招手,阿陶快步赶了上来:“公子。”
“阿陶去准备马车,送半夏回夏府。”
“是。”阿陶领了命赶紧就走了。
扶苏领着半夏慢慢往宫门走,待快到马车前时给半夏递过去一块玉佩,半夏看玉佩质地致密细润,颜色剔透,上方刻着繁琐的花纹,正中央是一苏字。
这玉佩她认识,素衣时扶苏也不曾离身,第一面,她也是看此物珍贵断定对方身份不凡,相信对扶苏极为重要,因而半夏不敢接。
“公子这是……”半夏犹豫问了句。
“这是我的贴身信物,宫里人人皆知为我所有,有这东西咸阳宫你可以来去自如,我想将它送给你。”扶苏能感受到半夏的拒绝,可仍将玉佩递到半夏面前。
长公子的贴身信物,她知道贵重,却不知道这么贵重,这下半夏更不敢收了,连连摆手拒绝:“公子,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即就会从夏府赶过来,而且我笨手笨脚的,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被我弄坏了就不好了,公子还是自己收好吧。”
不想一向有礼的扶苏听到拒绝后,竟然直接动手亲自把玉佩系到半夏衣服上,不远处的阿陶看着这一幕眼睛都要瞪直了。
被扶苏这么靠近,半夏整个身子都僵了,可她又不敢推开扶苏,这一僵,直至扶苏退开才有所缓和。
“你既然叫我公子,那就应该听我之令才是,”扶苏先是严肃,说罢这句又缓和下来,温声又道,“我猜是夏大人或许与你说了什么,可是半夏,在你面前,我不想做公子扶苏,而是想做你的苏哥。”
马车走远,扶苏还望着那个方向,眼里尽是羡慕之色,直至阿陶靠了上来。
“公子,那是楚妃娘娘为你打造的,是您最珍爱之物,怎么给半夏姑娘了?”
“阿陶,我喜欢半夏,不不,不是那种喜欢,至少……现在不是吧,我喜欢半夏的洒脱自在,也喜欢她在习医上的执着,我见过的人里,她是最特别的,所以我希望她不要像旁人那样待我。”扶苏开始声音还有点艰难,说到后面似乎急促了几分。承受了长公子的尊贵身份,亦承担着这公子扶苏意味的责任,没人去问他愿不愿意,所有人都只会去看他能不能。
幼年时还有母妃在意他是否会太累,所学所做会不会太难,他开不开心,母妃去世后,所有人在意的是他能不能承担起这长公子的楷模,在意他能不能承担住帝国的未来,这样久了,连他都忘了做这些究竟是累不累,快不快乐了。
日头彻底沉下,黑云盖了天空,不知为何,扶苏削瘦的身影在这之下显得有些苍凉惨淡,可这又是他必须扛起来的天下。
半夏脚落在夏府前的地上时,脑子里还回响着扶苏的最后一句,脸上又不由烧红,她把双手放在两颊上,想用冰冷的手来降降脸上的温度,暗道扶苏赖皮,问世间哪个女子能抵抗住他这般温柔的攻势,她现在心还扑通扑通在跳呢。
好在迎接的齐叔是粗人,未发觉半夏的异常,不过他立即就看到了半夏腰前的玉佩,他也是时常入宫的人,怎么会不认识是扶苏贴身之物立即就问了。
“小姐,这玉佩……”
半夏下意识捂住,可又松开,将其解了下来收好:“是公子的,不过以后我会还给他,齐叔,你可不要跟祖父提了,如果祖父知道我可就惨了。”
齐叔无奈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快进去吧,我已经准备好饭了。”
“谢谢齐叔,对了齐叔,祖父呢?”半夏又问,她以为夏无且会等在大厅找她算账,可竟然不在。
“大人用过膳已经去休息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想来大人是很累了。”齐叔眼里出现了抹担忧,被半夏敏锐地捕捉到。
半夏发觉不对,嬴政只是失眠她祖父何至于不眠不休啊。
“齐叔,你老实跟我说,祖父真的只是担忧陛下失眠之症吗。”
齐叔一向对半夏有求必应,可这次,对半夏这个问题,他选择闭口不言,只拽着她去吃饭。
半夏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吃了饭继续缠着他软磨硬泡,齐叔逼不得已,透出一点消息。
“我只听大人说陛下若还不加节制服用术士提供的丹药,只怕身体会虚不受补。”这是齐叔最后说的,说完就把她撵出药房,安安心心研磨药材去了。
丹药,回房的半夏沉思,嬴政重视炼丹修仙的事她也知道,虚不受补的道理她更懂,看来祖父察觉了陛下的身体状况,但既然担忧又为什么不直接规劝陛下停药呢?
官场的事她不懂,也不想参和,半夏又取出扶苏的玉佩,想了想将其收起,今日扶苏强行给她带上,她还是觉得有所不妥,她应该妥善收好,寻个时机还给扶苏才是。
该看书了,半夏摒去脑中的杂念,专心投于医海中。
咸阳宫的一处宫殿内,公子胡亥依旧扬着那张胖乎乎的脸,只是这时这张脸上没有扶苏半夏见过的娇横任性,反而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极为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