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初

只见胡亥跪坐在床边，床上趴着受了杖刑的赵高，一旁是一直跟在赵高身边的小内侍正小心为他上着药。

“哎呦，我这老骨头啊。”赵高年纪可不小，二十杖对他来说也是要了命的，这不躺床上哎呦半天了。

“太傅，你不是说他肯定回不来了吗？现在他不仅回来了，还更加变本加厉了。”胡亥稚嫩的脸上丝毫没有九岁应有的童真，而是满脸狠厉，似乎他说的人是他杀父仇人一样。

赵高的声音一顿，回头给了身后宦官一个表情，那人立即收拾收拾东西退下了。

“公子啊，你还要慎言啊，什么回来回不来的，大公子此次可是为陛下立了大功。”赵高赶紧提醒。

胡亥表情不耐，他摇手：“我已经命人在殿外看着了，太傅未免太小心了，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又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干的。”胡亥所说确实令人心惊，不管嬴政扶苏都以为此次遇刺是六国遗民做的，谁能想到是平常一直在他们身边的人。

胡亥是真的以为除了父皇唯一会盯着他背书的扶苏回不来了，才天天与身边人玩乐，不想扶苏不仅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还当场撞破了他，对他身边的人说惩罚就惩罚，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胡亥此刻念起那个人都能让人感觉到他对那个人恨的咬牙切齿，可平日见到对方却表现的比同胞兄弟还要亲，也令人不由感叹其演技精湛啊。

“是是，这次确实是老臣的错，老臣怎么也没想到扶苏运气那么好，就刚好被夏无且的外孙女给救了，若是没有她插那一手，公子一定就如愿了。”赵高赶紧认了错。

“那个叫半夏的女人，敢坏本公子的事，本公子早晚要杀了她，”胡亥咬牙切齿，他本身就不喜欢老给他灌苦药人又死板的夏无且，这次偏偏是他家里人撞到他枪口上，要不是扶苏在她身边，他一定给她点教训瞧瞧，“太傅，你说夏无且那老家伙会猜到是我们做的吗？”

想到这个他惴惴不安，如果夏无且认出那个毒是宫里出来的，会不会想到他们身上。

赵高立即摆手示意胡亥安心：“公子放心，我试探过夏无且，他并不知道扶苏被他家人救了的事，从陛下那儿知道的时候，脸色可是难看了呢。”

“哼，算他走运，本公子这次就放过他。”胡亥冷哼一声，殿上燃烧过旺的灯火芯发出“噼啪”的声响。

赵高艰难的趴起前半身，郑重的劝说胡亥：“公子，此刻大公子风头正盛，公子还是应该先避其锋芒才是。”

“我知道了，太傅你养伤吧，我先去看会书，扶苏今天把我身边的人都惩处了一遍，父皇最近肯定要查我功课。”胡亥说完转身就走了。

身后看胡亥走了，赵高脸上的笑才收了干净，赵高面无表情，比刚才胡亥那一脸阴沉还要慎人。

夏府，休息好的夏无且精神充沛，洗漱完也不吃饭，第一时间就是要找半夏秋后算账，可齐叔一脸为难。

“小姐她一早就被扶苏公子派人接走了，说是要外出几天。”

这下夏无且彻底没胃口吃饭了，连平时绝对要看的医典都没翻直接进祠堂待着了。

被带出来的半夏不知道夏府里的山雨欲来，一早扶苏就约她出去，她上了马车，发现马车上扶苏穿着初见时那样的白衣，而他身旁，还坐着一身布衣的男子，面庞英俊，虽然不及身旁扶苏，却也是位美男子，乍一看，与扶苏的气质还很相像，都十分儒雅。

“半夏，这位是我好友蒙家蒙毅。”扶苏边介绍，边示意半夏坐到他身边的位子上，马车还算宽敞，坐三个人也不拥挤。

蒙毅蒙家二公子，半夏不曾与咸阳权贵结交，但咸阳风云人物她还是有所了解，蒙家为嬴政统一天下立功甚重，因此颇受皇帝器重，老大蒙恬率兵破齐，不久前又被封做大将军率三十万大军北上迎击匈奴，老二蒙毅掌朝政在内辅佐嬴政，兄弟俩一文一武一时风头无二，半夏久仰大名了。

“半夏见过蒙大人。”在马车上不便行礼，半夏只得口头见礼，但愿蒙毅不要在意。

能成为扶苏朋友，哪里会只有那点度量，蒙毅对半夏是很感兴趣，特别是扶苏在他面前不加节制的大力赞赏后。

作为蒙家公子，他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他妹妹更是城中男子趋之若鹜的大美人，珠玉在前，只算清秀淡雅的半夏在其中确实排不上号，就是身上飘来不同于其它女子脂粉味的药香让人眼前一亮。

“此次微服出访，半夏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公子多次跟在下提起你，你既是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在下的朋友。”蒙毅不同爽朗的兄长蒙恬，声音温和，确实与扶苏性情相仿，就是多分扶苏没有的自在洒脱。

公子多次提及，半夏微微一怔，朝扶苏望去，扶苏依旧是对着她笑得温柔，半夏的脸隐隐又要烧起来了。

蒙毅察觉到身边二人视线的交融，不同于公子，他早年成婚，发觉了少女心底开始萌芽的幼苗，他又看向扶苏，目光带了深意。

“半夏怎么不戴我给你的玉佩，是不喜欢吗？”扶苏低头看向半夏腰间，只见了半夏一直随身携带的药囊，当时半夏就是用药囊里的银针和药让他度过了最危机的时刻，勉强撑到进夏府治疗。

半夏握紧药囊的带子，回道：“不是，我很喜欢，就是那玉佩太珍贵，万一磕到碰到就不好了，我就收起来了。”

扶苏还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一时马车上的氛围很凝重，能听得到外面阿陶驾马挥动的鞭子声和车轮碾在地上的声音。

扶苏他们说的什么玉佩的蒙毅全当没听见，见场面冷下来了才又开口道：“半夏姑娘，我直接叫你半夏可以吗？”

“自然可以。”半夏受宠若惊，蒙毅这种身份的，不要说她，她祖父平时也很少接触到。

“今日微服，你也不要叫我大人，我比你年长许多，你称我蒙哥就好了。”蒙毅自来熟的亲近他们的关系。

“这……蒙哥。”半夏想了想，确实叫蒙大人太容易暴露了，就改了口。

“你可知这次公子准备带咱们去哪里？”蒙毅问。

半夏摇头，她还没来得及问呢。

“这次去的是南阳，是咸阳附近的郡，公子平日时常会去咸阳附近体察民情。”蒙毅再解释

所以才能那么了解百姓的生活给她讲了那么多故事。

扶苏无奈看了眼好友，对着半夏说道：“没有蒙毅说的那般，只是四处看看，不想把自己拘在宫墙内鼠目寸光，记得上次半夏说自入咸阳便没出去过，所以就自作主张邀了你。”

半夏眼睛一亮，可以去别的城县，刚刚与扶苏时的尴尬也忘了：“谢谢公子。”

扶苏当然不满意，他故意沉下脸：“半夏真的满意了？那为什么还是只叫我公子。”

半夏犹豫沉默下来。

“刚认识的蒙毅都叫蒙哥了，为何还是只称我公子，半夏是一定要与我疏远，不愿与我做朋友吗？”

“欸？不是不是，”半夏见扶苏像是真的伤心了，心里也急了，心里默念祖父对不起，“苏哥，我没有与你疏远的意思，在半夏心里你一直都是苏哥，会给我讲好多故事的那个苏哥。”听半夏这么说，扶苏的表情终于是好转了。

身旁蒙毅见两个人都满意了，也算松了口气，为了他这好友这声苏哥，可累死他了，谁说扶苏这种正人君子就不会耍心眼的，平时扶苏是不屑这么做的，可为了这小姑娘能宽心不一直计较他秦长公子的身份，翩翩公子的扶苏，竟然真就腹黑了这么一次。

眼见二人聊得更热闹他是一嘴都插不上，他只能出了马车去外面找阿陶聊天解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