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未命名时光
乔雅和舒萧浇完花,一起去了厕所,准备换班。
玉龙打扫卫生间的样子的确是世间一大奇迹。乔雅舒萧二人,憋笑看着面无表情的玉龙毫无波澜地用拖把拖地,场面一度违和。
“可以换班了。”玉龙余光看见二人,仍旧是面无表情地把拖把丢给了舒萧。
嗯,他是个莫得感情的拖地机。
舒萧忍笑接住了拖把,敬了个歪歪斜斜的礼,“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于是,乔雅再次和玉龙前往图书馆整理。
嘉禾一中的图书馆很大,光线柔和舒适,环境优雅肃穆,整洁大方。
乔雅爱看书,也常常光顾这里。
暖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投射在她一丝不苟的脸上,长睫投下淡淡的阴影在苍白的肌肤上。小脸一本正经的样子,略有喜感。
因此,玉龙也的确笑了出来。
他穿着白衬衫,一番清润温雅,笑得柔和自然,宛如第一缕晨曦初露般清澈明朗。
乔雅听到笑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似乎很喜欢笑我?平时你不笑,连表情都没有。”
“只是觉得,你这个样子可爱而已。”玉龙回答。
得到他夸奖的乔雅受宠若惊,惊奇地打量他两眼,而后心花怒放,险些笑出声来。
她忍俊不禁道:“小伙子,你撩妹技术很有前途,再接再厉。不过只可惜,我得道多年,早已心如止水。不过,你的打岔,让我忘记刚才哪些地方是找过的了。”
玉龙听不懂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只是一副知错就改的根正苗红好少年样子,道:“我来帮你。”
乔雅又是一种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欣慰地点了点头,对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转过了身。
玉龙来到书架边,开始熟练而细致地整理。
多少烟雨朦胧,悉数倦倦地落在了这些微微泛黄的旧箴信笺,苍白了年华。摆放满厚厚书籍的图书馆,棕红色的紫檀木书架,总有一种岁月沉淀的沉重。
静谥的黄昏,一缕清柔的晚霞透过窗户,慵懒随意地躺在两人的指尖轻轻流淌,做着牵引。
两人寂寂不语,并肩走得很近。影子在阳光下渐渐接近,再合拢。
乔雅的手搭在一本书上,而与此同时玉龙的手也伸向了同一本书,碰巧搭在她手上。纤细与修长,在这一刻,四下寂静。
乔雅茫然,偏头望向玉龙,两人四目相对。
这一偏,偏出黄昏晚霞之下美好轮廓,甜美的,脆弱的,温暖的,苍白的。只是目光触及,便令人觉得天穹辽阔高远,而清风静谧纯然。
玉龙耳根微烫,掌下柔软细腻的触感,女孩子的娇软可爱逐渐融化。
乔雅仍旧是茫然迷糊,下意识继续去抽手中的书本。书本塞得有些严实,乔雅便使劲儿去扯,却不知动作牵动了哪里,使得整个书架都摇摇欲坠,倒了下来。
见势不对,玉龙立即将乔雅护在了怀里,侧对书架,抬手用手臂去挡,倒下的书架砸在他手臂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自始至终,乔雅抓着他的衣袖,不知所措地听着他有力又急促的心跳声。
他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撑着书架,深深地凝视着她,眼神是似乎要将她映在心底深处般的灼热。
良久,他对着歉疚得快哭出来的她,温声道:“雅雅,没事,我不疼。”
经过这么一件突发事件,乔雅也顾不得整理图书馆了,急忙忙地拉着玉龙去了校医室。
校医正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嘴里衔着笔,悠哉悠哉地刷着玛丽苏狗血少女剧,瞥见破门而入的二人,先是有些不悦,随后有些讶异。
“哟吼,今天我这座小庙,倒是来了两尊大佛。”校医拍拍手,从椅子上爬了起来,“至尊嘉禾区大名鼎鼎的蔷薇人偶和灭魂罗刹大驾光临,深感荣幸。”
乔雅第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校医不是个善茬,按道理来说,像嘉禾一中这种名门望族汇聚一堂的学校,校医室应该是门庭若市的。
毕竟不少纨绔子弟,可就靠着身体不舒服要去校医室这种幌子来逃课。
可校医室却冷冷清清,他还逍遥自在地干自己的事情。想来也是有点手段的,要是真为人医德,他这校医室早成避难所了。
“玉龙刚刚挡住了倒下的书架,书架是砸下来的,你看看他的手臂有没有事情吧。”乔雅把玉龙往前推了推。
校医挑眉,撩起玉龙的衣袖,小臂上一片青紫,略微红肿中掺杂着血丝,擦开的部分看上去有些可怖。
“喏,擦一擦就好了,消了毒就等自愈吧,我相信他的身体素质。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俩。”校医看了两眼,捞了一瓶碘酒,拿了几块棉球和一个镊子,丢给乔雅就当甩手掌柜,走出了校医室。
乔雅捧着一堆东西,一脸懵逼。再转头去看玉龙,他已经乖乖到一边坐好,裸露出小臂,等待就医。
少年一身白衬衫,异常清爽干净,戴着一副和司缉差不多的金丝框眼镜,遮去几分戾气,显得儒雅而温驯。他逆着光,慵懒地耷拉着长睫,半睁幽蓝色的眼睛,倒是有些不真实。
乔雅恍惚了片刻,她向来很喜欢玉龙这个模样,喜欢他穿白衬衫,喜欢他戴金丝框眼镜,然后低垂眼睑。
因为……太像了。
像她逝去的爱,像她逝去的被爱,他似乎是那两个死去的人的结合体。
见玉龙坐享其成的模样,乔雅只好乖乖上前,用镊子夹了棉花球,沾了点碘酒小心翼翼地擦拭擦伤的部分。
她微卷的长睫像是面小扇子,没精打采地耷拉着,时不时掀起来扑扇两下。玉龙低着头看,只能看到她的长睫毛和苍白的肤色。
“雅雅。”他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乔雅有一种被班主任点名提问的感觉,立马应了一声:“是!”
玉龙低低地笑出了声,因此被乔雅瞪了一眼,她直接下手把棉花球戳在了他的伤口上,皮笑肉不笑。
玉龙闭嘴了,过了一会儿,又喊了一声:“雅雅。”
“嗯?”这回乔雅没抬头,继续拿着沾了碘酒的棉花球涂涂涂。
他抿了抿嘴唇,“你有没有做过这样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都很真实,可是你大梦一醒,眼前就看到了梦里那个……梦寐以求却触之不及的人。”
“我……”她缄默无言以对,随而垂眸轻笑,“……怎么会。”
两人四目相对,都能轻而易举地窥探对方眸中,曾经那一段不见天日的未命名时光。
也正如现在他们朝夕相处以待的时光,未曾命名,却至始至终贯彻。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少年们终将会成长,终究会对此安之若素,无论这过程有多么疼痛。
他们指梦为马,风尘仆仆的途中蓦然回首,往事随风飘扬,那一段未命名时光仍然安静地停留在那里,熠熠生辉。
“Shall I 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校医放在桌子上的书籍被微风拂过,窥探了里面的字迹。这无意间掀开的一角,无意间裸露的词句,悄然无声地展现。
Shall I 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我可以把你比作夏天吗?
对,我是希望你永远活着,永远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