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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花开之地(上)

来自蓓露丹迪的神秘新礼物——立方体安德华拉诺特,它并非单纯的遗迹圣器,却拥有超越遗迹圣器的特殊力量,轻易将三位实力不凡的瓦尔基里,困入封闭世界中。

这是目前安德华拉诺特所呈现的第二种技能。其一为世界重组,其二为世界封闭,但两种技能的共通性,都在于更改物理法则,修正世界因果。

罗伊娜启动安德华拉诺特,暂时摆脱了瓦尔基里的威胁,她也成为首位主动操控这枚立方体的诗蔻蒂人。

但这一切,并非出于自愿。

自从巨石阵遗迹重逢安德华拉诺特后,罗伊娜始终受到衣原体赫金与乌妮的诱惑。如同此前少年沃坦一样,男孩和女孩的声音,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两个衣原体希望少女屈服于现状,成为这件新圣器的宿主。

蓓露丹迪神把立方体送来诗蔻蒂,目的是为修正神之器因果,重启黄昏降临仪式。可安德华拉诺特偏偏选择了罗伊娜,这位改变神之器因果、延缓黄昏的“搅局者”作宿主,实在令人费解。

最终,罗伊娜还是成为了安德华拉诺特的第一任宿主。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一场精心布局的阴谋?

或许蓓露丹迪神仍旧想打开万神殿大门,蛊惑命运圣女踏入其中,进入那黑暗的终焉。

“我到底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母亲?”

灰发少女站立于庭院内,四周被绽放的月见草包围。

黄、红、蓝三色交错的稀有植物,通常只能在诗蔻蒂正面大地上,才有机会亲眼目睹,它们鲜艳夺目,却压不住少女在皎洁月光下的身姿。

罗伊娜生活在诺欧通修道院时,曾经非常迷恋这种星球背面无缘相见的美丽花卉,为此还专门从集市里购买图画书,从照片里欣赏月见草之景。

与瓦尔基里诺恩斯一同开启旅途后,她跨过了格拉希尔森林潮汐线,踏足星球正面。月见草不再神秘,时不时会有机会一睹芳容。

当这份神秘和美丽面纱褪去时,她变得不再如此迷恋了。

月见草之所以名为月见草,是因为它只在黑月来临、花株沐浴于蓓露丹迪星月光下时,才会绽放花蕊。教会认为月见草是诗蔻蒂星球的缩影,只有接受神之恩赐,才能拥有幸福美丽、才能远离灾难与战乱。蓓露丹迪星改变了月见草的命运,使它从其貌不扬的花株,摇身一变成为美丽花朵。

因此,教会将其贡为神的【先知】(1)。

然而事实上,小小花卉的命运由蓓露丹迪左右,如同诗蔻蒂星球一样,套上了枷锁。

知晓真相的少女,即便身处壮观花海,也无法再为其惊叹,反倒在内心深处充满了同情、怜悯和悲鸣。她不希望自己成为花海中一株默默无闻的花株,等待别人来改变命运。

她想守护、想抗争,并把这份希望的星火,如同邮差送信般,传递给周围每一株尚未真正开花的苞蕾。

“为什么蓓露丹迪要用末日黄昏来操控诗蔻蒂?那座万神殿背后,黑暗的终焉隐藏了什么?”

阳衍少女抬头仰望,明亮的卫星蓓露丹迪轮廓清晰,连表面陨石坑洞和平原都清晰可见,在这银白星球表面,就藏着那神秘的宫殿。她本想从沃坦口中得知真相,却最终迎来了衣原体的突然逝去,没能听到答案。

“因为蓓露丹迪并非一颗星球,而是与石英城墙、金宫、芬布尔堡、巨石阵一样的遗迹。某个躲在它背后的东西,想要借助末日黄昏,来与诗蔻蒂产生联系。”

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入庭院,虽然身体状态大不如前,却还是面带微笑,刻意保持年长者应有的姿态。格利特尼尔的天才月鸣、双子圣女希芙的爱人托尔,终于决定和亲身女儿坦诚相待,因为他心里清楚,时间已经所剩不多。

“蓓露丹迪不仅是遗迹,它原本就是诗蔻蒂星球的一部分,因为某种原因,脱离地表浮向了夜空。”父亲突然接近,既没有让罗伊娜感到不快,也谈不上欣喜,她如同在和一位普通朋友对话般,保持着距离。

“关于这件事,我刚才听诺恩斯提及了。”

“安德华拉诺特的衣原体,把我传送到蓓露丹迪星上,说神想与我对话。但母亲阻止了它。”

“诶?蓓露丹迪想见你?”

“我想是的,而且...它至今仍然在诱惑我,踏进那黑暗的终焉。”

“你母亲是对的,无论蓓露丹迪出于何种目的,阻止它继续利用洛基引导黄昏降临,甚至消灭它,才是我们的使命!”

“我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许多人因为末日黄昏而死去...所以枷锁必须打破,永远...”罗伊娜转身朝教堂方向而去,她已经不再留恋月见草,甚至无暇多看一眼,“第四件神之器的秘密,已经随埃达日记刻在我的记忆中。我会找到它,然而完成诗蔻蒂的净化!”

“等下...罗伊娜...”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想先静静。”

“等下...我知道你恨我!”托尔顽强地支撑虚弱的身躯,声音微微颤抖,“但我希望你明白,这十五年来,我一直都在关心着你的成长。”

“关心?所以一次次用圣器梦神手套消除记忆,让修道院里孤独的女孩,每天向往窗外普通孩子的亲情吗!?”罗伊娜失控地咆哮道,打破了教堂遗迹内近乎时间冻结般的寂静,“关心?就是在寄送冈格尼尔沙漏旅途时、对抗末日黄昏的战斗时,始终如旁观者般故意避而不见的举动吗!?”

“...”

托尔沉默了,他不否认自己多次消除女儿记忆之事,也自责于面对残酷命运的无能和懦弱。可他不希望女儿带着对家人的误解,投身到与蓓露丹迪神最终之战中。

“小镇诺欧通原本是座荒废脉冲,希芙在那里激活了新遗迹,以守护新生女儿安全。”

“...”

“圣都亚格拉希尔的守护者们迁至小镇,令诺欧通很快发达起来。虽然雷克斯、特妮莎和威利斯竭尽所能,营造出普通遗迹都市之象,但难免会引起遗迹城邦注意。”

“...过去的事情与我无关...诺欧通也已经...”

“希芙留在城墙内,奉献最后仅剩不多的千焱来维持遗迹都市运转,大限预计十五年左右。她委托瓦尔基里亚尔薇特训练诺恩斯,希望未来能为女儿培养一位优秀的守护者。”托尔不顾女儿阻止继续说道,尽管喘息声愈发急促虚弱,“而我往返于诺欧通和格拉兹海姆之间,用梦神手套消除每一位察觉到小镇诺欧通异样的官员、军人、探险者,还有...敌人的记忆,努力把和平维持到大限之日!”

“...甚至不惜消除亲身女儿的记忆。”

“我们不能冒任何风险。”

“风险?亲情什么时候变成了风险?”

“亲情...确实是一种奇妙的羁绊。尤其当特妮莎告诉说,我们的女儿性格脾气更像父亲时,我更加害怕你知道真相,会做出出格举动...”

“...即便如此,为什么不留在诺欧通,阻止这样一位出格的女儿呢?”

“...”

“哪怕换个假身份,只需要陪伴在我身边...至少...”

少女眼眶不经意间已噙满泪水,她曾经发誓面对父亲时要披上坚硬“盔甲”,不轻易展露脆弱。这是身为女儿,对失去亲情的一种示威。

“因为...我无法留在诺欧通。”

托尔解开上衣纽扣,露出胸前数枚尺寸近乎手掌大小的白斑。象征阳衍生命衰亡的诅咒,不可思议地出现于月鸣身上。

“这是!”

“不敢相信吧~”中年男人苦笑道,“芬布尔之冬时,为了从洛基手中夺回冈格尼尔沙漏,我遭到遗迹之力反噬,体内积攒了少量千焱。反噬带来的后果就是,只要我留在遗迹内,就会受遗迹之力折磨,直到白斑布满全身而死。”

“怎么会...可这座教堂...就是遗迹...”

话语戛然而止,罗伊娜这才注意到,父亲已经虚弱到近乎瘫倒。她连忙将托尔搀扶到台阶前,看似体格健壮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如此轻盈。

“对不起,罗伊娜。我很想留在你身边,即使被反噬而死也无妨。但为了对抗洛基,为了让女儿远离未来可能的危险,我必须活下去,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父亲...我...”泪水如决堤般泻下,彻底卸除了灰发少女伪装的盔甲。

“不能哭~我所听闻关于女儿的描述,始终都是阳光开朗的映像。”

“那个是装出来的,我...没有表面看上去坚强。”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像希芙更多点。”

“母亲?”

“知道这座教堂的名字吗?”

“不知道...”

“罗伊娜...它叫【罗伊娜大圣堂】(2)。这个名字来自古代诗蔻蒂语,意为花开之地。”

“罗伊娜大圣堂,和我名字一样...”

“因为这里是你出生的地方。十五年前日全食之夜,发生了不可思议的神奇一幕。这里的月见草,即便没有蓓露丹迪银白月光照耀,依旧打破常规竞相开放。希芙相信,这个孩子就是净化诗蔻蒂的命运圣女,所以给心爱女儿取名罗伊娜。”

“花开之地。原来...这里是我生命的根源之地。”

托尔从怀里取出一份信件交给女儿:“我们希望你...成为那朵无论何时...都能像光芒万丈的月见草,永远幸福地活下去!”

“这封信...是诺恩斯手里那封。”罗伊娜很快认出了信封,她似乎有些生气,“原来不是他写给我的,而是父亲...”

“也不是我~我们都是邮差,它真正的寄信人,是希芙。”

中年男人凝视着前方庭院,思绪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

“啊啊啊啊啊!疼,好疼!”

托尔待在教堂外坐立不安,他从未听过爱人如此悲鸣,如同一根根细针扎在他的皮肤上。

恒星密米尔高挂天空,诗蔻蒂大地变得异常明亮。五年一遇的日全食之夜、二十年一遇的阳衍诞生日,恰如其分的与希芙分娩重叠在同一时刻。

终于,孩子尖锐的啼哭声响彻耳畔。

“我的孩子出生了...”

教堂大门缓缓开启,中年妇人怀里抱着襁褓,交到惊慌失措的新父亲手里。

“是个女孩,恭喜你,托尔。”

“谢谢,特妮莎修女长,谢谢...”

托尔接过襁褓,透过古铜色大门缝隙,他看见里面虚弱的灰发圣女。

半个月前,托尔和希芙携带冈格尼尔沙漏,艰难逃离被芬布尔之冬笼罩的圣都亚格拉希尔。他们一路摆脱瓦尔基里和遗迹守护者追捕,抵达瓦尔哈拉月海的隐世之地。

隐世之地既是座蓓露丹迪教会的教堂,由特妮莎修女长管辖,也是座受阳衍守护的遗迹。

芬布尔之冬后,最高主教洛基为了防止圣都与陪都遭星际风破坏,决定牺牲教堂遗迹,调遣阳衍赶回圣都,这里就被废弃了。

托尔反其道而行,把爱人带到了隐世之地,这样既能暂时避开洛基追捕,也可以安顿好双子圣女。因为希芙已经临盆,她需要休养生息,等待腹中孩子平安出生。

教堂遗迹特殊的屏障可以隐身,令外界无法寻找到这里,他们有惊无险地熬过了半个月。只不过命运开了个天大玩笑,他们的孩子,生为阳衍。

“对不起。如果我能再坚持一会,孩子就不会成为阳衍...”

希芙面带愁容,自责地看向襁褓中女儿。她一生都被套上名为神之子的命运枷锁,却没想到相同命运会复制到女儿身上。

“没关系,希芙。只要我们坚持使命,诗蔻蒂一定会被净化,到时候,她就会从神之子的命运中解脱出来。”

托尔亲吻爱人额头,此时日全食正好结束,阳光透过教堂玻璃窗花,把礼拜堂映衬得五彩斑斓。他把女儿带到户外接受阳光洗礼,不知为何,庭院里数千株月见草花苞,竟然不可思议地竞相开放出花蕊。

只在夜晚绽放的神之先知,反常地在白天盛开,这不是偶然。

“或许这个孩子成为阳衍,本身就是对命运的抗争。她生来就违抗世界秩序,不惧枷锁。”

留在礼拜堂内的特妮莎修女长,语气依旧一如既往的平静,她离开病榻,来到圣女埃达雕像前默默祈祷。

“她一定是命运圣女...”希芙喃喃低语,看见月见草异样那一刻,她便意识到自己必须继续完成使命,“希望的星火,终于诞生在了诗蔻蒂。”

“给女儿起个名字吧?”不明所以的托尔回到病床前,婴孩已经睡去,

“嗯,听你的。”

“额...她出生在这座教堂遗迹,而且月见草竟然在白天开放。所以,我想用教堂名字来取名。”

“罗伊娜?”

“对。罗伊娜在古代诗蔻蒂语意为花开之地,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名字了。希望她未来如同这些月见草一样,远离命运枷锁,永远幸福地盛开。”

“罗伊娜...很好听的名字~我的女儿,以后你就叫罗伊娜了。”

希芙紧紧握住婴孩圆润的小手,深邃黑色瞳孔中,映出对未来的无限希望。

注释:

1、先知:蓓露丹迪教会对月见草的尊称,并将其贡为神之花。因为月见草一旦盛开,意味着蓓露丹迪将出现在天空中。

2、罗伊娜大圣堂:蓓露丹迪教会最初的教堂之一,每位新生阳衍,都需要按照教义,在此接受洗礼。罗伊娜出自诗蔻蒂先古语言,寓意花开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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