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我本蛮夷也?
夜色如墨,残月如钩。
如今孟焕的功勋虽重,看似如日中天,实际上却依然有种无根浮萍的感觉。
民间前往张掖郡投效者不少,可各大权贵与豪族支持却远不如李广、卫青,至今依然只有寥寥三家,以关中地区已经逐渐失去晋升通道的秦赵贵族后裔为主。
不论船上会有那些人登船或是上岸。
郿侯府的静谧仍是事实,有孟氏一族相依,可身无直系亲属,总感觉身边缺失了一份热闹,少了能搭理府邸,处理各种关系的存在。
以前住帐篷,帐篷不过方寸,这份寂寥还不怎么明显。
住的房子越大,孟焕反而觉得心里越是空落落的。
二十年不到的人生虽然短暂,可手底下的鲜血却是不少,也不至于对什么神神叨叨的存在有什么畏惧之心。
这就是一份寂寥,一份只能让他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开疆拓土,思考如何对外战争的执着。
不多时,孟议便领着一个浑身裹在黑袍中的纤瘦之人走进了书房。
“是你?”
“我想过会是淮南那位辩才无双的先生伍被,甚至也想过会是淮南王本尊,却未曾料想到会是你!”
随着此人褪下罩在头上的黑色斗笠,前几日秋猎时,那身材曼妙,宛如杨柳细枝的刘陵出现在了孟焕眼前。
只是不知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女先前见到时,还总是会露出些许莫名的优越感。
此时再见,孤傲而又妩媚,矛盾且诱人的气质消失不见,入眼之处,竟然是如同小女子慕强时的羞涩模样。
孟焕哪里会管她这些,后世在感情上堪比影后的女人他见得多了。
就算对面只有十九岁,与他年龄相差无几,他也不会放下一点防备。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你可知如今已是深夜,此时来访我这里,是否不太合适?”
刘陵巧笑嫣然,脸上浮现一抹绯红,像是小女儿一般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有些欢快的说道。
“无妨,若是大将军真想做些什么,刘陵求之不得。”
孟焕忍不住眉头微皱,这一犟一笑的模样确实有些魅惑人心。
“贵女身为翁主,是淮南最宝贵的明珠,孟某不过一届武夫,只知道舞枪弄棒,怕是要叫翁主失望了!”
“舞枪弄棒?嘻嘻,我不信,要不你弄一个我试试?让我感受一番大将军驰骋沙场的勇猛?”
说完,刘陵就面带春光的朝着孟焕走去,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亢奋起来。
孟焕又不是太监,顿时间就感受到小腹处有阵阵微弱的火热。
若是换作寻常女子,孟焕都有可能来者不拒。
可麻烦精不行。
他不是下半身思考问题的人。
女人,功名利禄足够,什么样式的女人享用不到,何必非要作死,去和这样的烫手山芋纠缠?
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楚。
“翁主请自重,若是您继续如此,孟某觉得我们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议叔,送客!”
刘陵见状立刻无奈的出声阻止:“且慢!大将军真是无趣,不懂风情!”
“好了,小女子不与大将军说笑。”
“陵此次前来,有父王受命,不过我也是真心对大将军仰慕已久,既然大将军无意,陵自然也不会自讨无趣。”
说完,刘陵便在孟焕冷冷的目光中,将背后行囊放在了案几上。
“我父是有诚意的想与大将军结交,这些竹简,便是我们的诚意。”
“其内有淮阴侯昔日未曾流传的兵书,讲述的就是一生指挥作战的心得,包含用兵之道,以及具体术战的兵法体现。”
“同时,父王听说大将军素来喜爱《山海经》,这其中还有最为古老的孤本,以及我父王对《山海经》注解做出的解释。”
“无论你最后是否会选择与我们交好,此处书籍,皆为我父王等私人赠予,所为之事便是与将军结個良缘。”
《山海经》原本,说珍贵那是自然,虽说后世流传的山海经已经是被人为增添删减最少的古籍,可是能有古本印证,对于爱好者来说便是无价之宝。
可《尚书》、《春秋》尚能遗失,战争之下知识既显得有用,却又毫无用处。
价值与否,全看人怎么认为,而非物质。
所以,不在乎的人觉得他们一文不值,而在乎的人却能视若珍宝。
这也就是世家门阀兴起的决胜法宝之一,拥有某一部先贤之说的本经。
这也意味着算是拥有,某一本学习经书的最终解释权。
《尚书》、《春秋》如此,而淮南王赠予的淮阴侯兵法亦是如此。
前者对应学者,后者则能掌握将门,只要放出声去便能大量在军中获取这群杀伐之人的声望。
特别是家中没有兵法传承的人。
“《尉缭子》已是无敌路,何需再借他人术?”
刘陵为之一愣,显然没有预先料想到孟焕居然还会如此反应。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请牢记。原本淡定自若的神情显露几分慌张,不过又在转瞬之
后强作镇定的回道。
“这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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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不同?”
“君可承其术,不可传其法,《尉缭子》有魏氏传承,与将军只是授业解惑,并未传承讲法分支。”
“传承于我有什么意义吗?如今我不过弱冠之年,已近万户之侯,我活着就是一部兵书,冠孟氏之名,可传兵家之说。我需要借用前人思想,来为我背书吗?”
“……”
刘陵怔怔愣在原地,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旁人若是如此自大,她或许还会嗤之以鼻,可眼前人的年纪太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功绩。
细数一下,还真没错。
不过也有一个前提,他得写得出来。
就在两人之间有些沉默的时候,孟焕却出乎刘陵意料一样,伸手接过竹简,很是认真的翻阅了起来。
“此法不全,藏头露尾,应该只是其中一本,淮阴侯另外的著作在哪里?”
“大将军高见,淮阴侯所留有三篇,这一卷是中卷……”
“残卷不全,没有开篇重要的论述,也缺失了后卷最为重要的结语,你送我这么一个残缺版本,还好意思和我说传家之法?”
“……”
刘陵脸色为之一红,一连串的出乎意料让她有些失了方寸,原先那股楚楚可怜,浑然天成的媚态与自信沉着,如今已是荡然无存。
“算了,你是客人,要送什么礼物是你们的决定。”
“不过,孟某还是想知道,为何选择我?”
“什么?您是大将军,自然……”
“听不懂吗?边塞大将数十人,我虽根基最浅,但也距离长安最远,从上次约我去上林苑开始,你们便处心积虑与我示好,你们要造反,莪想要帮忙的话还得马踏北地郡,过陇西,入潼关、临肴、萧关,堪称一路艰辛,过三山五关才能回到长安。”
“等到我回来,你们淮南国都足够灭国好几次,我就搞不懂,你们联络我有什么用?”
刘陵的嘴巴张大,久久不能合上。
她有些茫然,公卿大夫联系过不少,上造、侯爵的大将也时有接触,可就算是再怎么起于微末,让她瞧不上的人,在面对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面对淮南翁主的时候都不会赤果果的将所有不可言说的事情,搬到台面上讲。
“大……大将军,你可能有所误会,什么造反,什么出兵、灭国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晚上的又没有别人,你都敢孤身来我府邸,还要藏着掖着什么?”
眼前的孟焕让刘陵觉得格外的陌生。
明明先前上朝议奏对的时候,大将军温良恭俭让,美德俱全,就是稍微有点小腹黑,但却无伤大雅。
明明在秋猎的时候,他是懂得不露锋芒,“故意”射歪弓矢,然后一箭不发。
要不是把将作大匠说疯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样一位从小离乡远离大汉的“野人”,居然还有那么渊博的见识。
按照以前的刘安与刘陵对这位征西大将军的印象,就是那种与主父偃一样的人,或许稍微比他好一点,毕竟征西大将军的人品没有主父偃那般遭人厌恶,反而因为丝绸之路与草原畜牧,如今还有不少人喜欢这位年轻的大将军。
可淮南王在新编《淮南子》多添了一笔:孟氏焕者,郿县人,生于西域楼兰城东玄甲寨,十八封侯,十九任大将军,为人骁勇足谋,常为国人赞,谓之曰国士无双……
然,擅出奇兵,少有正战之胜,多以奇谋误敌,性急易怒,睚眦必报,有嗜杀之兆。
时至天光六年,中随汉史张骞出使西域,经龟兹国境……
大致类似于记录史册,内容有褒有贬,有误差,但是勉强算是根据他实际做过的事情评价中肯。
通篇总结,差不多就是说他虽然很厉害,但是缺少正面交战的堂皇大气,多以偷袭、包抄、迂回这些不太道德的手段达成战争胜利的目的。
所以,他们觉得孟焕与他们是一路人。
身为资深的老硬币,他很确信,这小子做事手段不拘泥教条,是和他们一样,有野心,且不择手段的人。
只是如今这位不择手段的存在,却违反常识。
不去和大家打哑谜,而是直接粗鄙的把这些话搬上台面去讲。
“大将军?言不可谓尽,事当以饰非,何必言语如此难听?”
“呵呵!”
孟焕不答,直接将行囊中的各式竹简放在书架之上。
刘陵面容稍微缓了缓,看来这位大将军是接……受了?
“议叔,送客!”
“诶??”
刘陵不解:“大将军既然已经收下我等礼物,何故又冷面相待?”
孟焕呲着牙,少年面容配上那一副狡黠的模样,活像一个坏小子。
“谁说收了礼物就得和你们合作,答应什么要求?是你们求我帮忙,求我办事,难不成你们还想威胁我不成?”
“大将军莫非是要被人嗤笑,坏了自己声名不成?”
求之不得!孟焕心中忍不住腹诽。
“我居然还有名声?这可真是稀奇事,我在你们这些贵人的眼中什么时候有过名声?”
“你们不都认为,我,孟焕,西域一蛮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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