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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迷局

方生一言不发,踏着白骨向军堡深处走去,众人虽然不愿意,但都不敢离他太远,胡李二人是担心他的安全,其他人是担心没了他的威慑,自己随时让狼叼了去。

越往里尸骸越多,有人压低声音喊:方先生,没什么可看的,赶紧回去吧。

方生并没理会,还是往里走,在靠近北部边墙的地方出现一个大坑,看土质时间并不久,正要下去查看,站在墙上的狼群发出嘶吼声。应该是不愿意让他下去。便从坑里出来。

看尸体拖拽的痕迹,本来是埋在坑里,让狼刨出来拖得满地都是。

老太监刚刚苏醒,东倒西歪的往前走,没注意脚下让拌倒在地,惊叫着爬起来才看到地上有一件已经撕裂的不成样子的衣服,抚着胸口骂道:真是倒了血霉了,连衣服也和人过不去。转身的时候撇了一眼,感觉不对劲,用脚踢把衣服踢散:这些边军够有钱的,穿这么好的东西。

胡将军用枪挑起来看了看,是件做工精致的丝绸内衣,确实不像普通士兵穿的,道:大家在周边找找,看看还有什么。

地上有很多类似的衣服碎片,不过和刚才那件一样,都是内衣。不断有新发现,散落在草丛里的配饰。一件件肮脏不堪却又华丽而精致。

这就不可能是边军能有的东西。那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冒充边军,是谁杀了他们,他们的军服又去哪了。现场除了狼迹,并没发现人类搏杀的痕迹。难道说真是狼杀了他们,久经沙场的几十名边军让一群狼瞬间团灭了?怎么想都感觉不可思议。

老太监盯着大家收集起来的东西道:这里面有宫里的东西。胡将军等人凑过去,老太监拿着根木棍挑动,给他们说这其中有哪些只可能宫里有,有哪些是太监才有的配饰。

这西北偏荒的废军堡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宫里才有的东西。太监又是从何而来。

几人几乎同时说出一个词:使团。

难道这些人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大明使团吗。

看着遍布尸骨的牙印,有人道:我们猜测了那么多种可能,顺义王,或者蒙古的哪个部落,甚至是汪监军,事件严重到能挑起战争,没想到这些人都死在我大明境内,更没想到罪魁祸首竟是狼。这些人死得真够冤的。

但什么原因让他们出现在这处荒僻的废军堡,又是什么原因葬身狼口。牧羊人明明说他们待了会就走了,留下的是边军。

李佥事也认为不可能,关防有明确记录,使团安全出境了,那不是一两人人,说搞错就搞错了,可是几十号人的国家使团啊。

方生道:那你认为这些人是谁。该不会真是普普通通的边军。

李佥事琢磨了一会:不是,别说看这些衣服了,光是这么多边军失踪却没有一点消息就不可能,军营不是集市,每天都有点卯,人数一少立即就会发现。这么多人没了,就算是其他卫所的兵,大家也早就知道了。

坑里还有浮土,明显底下还有东西,或许能找到些线索,方生转头望向之前长啸的那匹狼,凝视片刻,狼王嘶吼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意思,方生认为对方应该明白自己的意图,便试着往坑里走,狼群并没像刚才那么躁动,想必狼王同意他的做法。

拔开浮土,摸到的并不是使团的尸骸,而是狼的尸体,赶忙在旁边开挖,还是一样,粗略估计足有十几匹之多。

看到自己同类尸体,众狼仰天长啸。

李佥事上前查看,都是箭伤。这应该就是牧羊人所说的第一次攻进来的那批狼。

胡将军见状跃出土坑,四处查看使团尸骨,虽然皮肉已经让啃食干净,但从骨头上还是能隐约看出刀砍的痕迹。

可以断定使团不是被狼所害,而是被人所杀。

突然远处有狼吼声,堡上的狼群警觉起来,事情有变,方生招呼人赶紧把土盖上,就见狼王紧盯着远方。不一会听到有马蹄声传来,中间停顿了一会,又快速向这边赶来。显然有大队骑兵逼近。狼王冲天空嚎叫一声,群狼随着它撤出军堡,奔向北部山岭。

胡将军跃上城墙观望,李佥事也带领他的军士登上城墙防御,有上千大明骑兵向军堡赶来。

来军快马追击撤退的狼群,对落后的毫不留情,一律射杀。又兵分两路,在周边兜杀了一圈,在军堡外汇合,来将一马当先,进入军堡。

一起进来的一位军官怯生生向城头打招呼,正是李佥事的部下,留在营地的那位范把总。来将大声道:胡同知何在,李佥事何在。却是甘肃镇马副总兵。

胡将军二人跃下城墙,拱手见礼。来人的目光从城墙落到地面,这才看到满地的尸骸,饶是久经沙场的战将也让吓得脸色大变,连退了数步。失声道:恶狼已经害了这么多人命,都是周边的村民吗。

胡将军道:马总兵,这些不是村民,我们怀疑是几个月前失踪的朝廷使团。

马副总兵大惊失色,惊吓之余也在暗自庆幸,几个月来悬在头上的利剑终于落下了,这种惊天大案发生在谁的属地就等着倒霉吧,活该他兰州卫倒霉。但……

范把总更是惊骇,已经说不出话,张嘴结舌,李佥事指了指收集起来的证据,他连忙跑过去,颤抖着翻动,嘴里嘟囔:天杀的狗贼,天杀的狗贼。

马副总兵叹道:此地的狼患已经影响到我甘肃镇,百姓不敢生产,军队无法巡边,所以本将才带兵过来围剿,没想到狼患已经到这种地步,李佥事,这可是你的辖区,出这么大的事,你打算如何交待。

李佥事道:马总兵,末将的责任自然由末将来负,但这些人不是狼群所害。

马总兵道:何以见得。

李佥事引着他到尸骨前,将发现的刀砍痕迹指给他看,使团是被人所杀,应该与狼无关,又把他带到土坑旁,挖出狼的尸体,让他查看上面的箭伤。并且有人曾看到有不知来路的边军与使团共同出现在这个军堡。

此案内情复杂,扑朔密离,不能简单的归咎于狼患。

马总兵道:言之有理,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的责任推脱不了,虽说你我分属不同,但这是钦案,本将也有查察的义务,案发现场本将又亲眼得见,就不得不掺和进来,这样吧,你随我去一趟兰州,向锦衣卫把事情交待清楚。来人,把证物全都带走。

胡将军喝道:慢着,马总兵是不是越权了,本将才是此案的主理,是朝廷的钦差,要交待也应该是给我交待。

马总兵笑道:胡同知说的在理,但李佥事我还是要交给锦衣卫,并不是本将不给你面子,他是你的旧部,由你查不合规矩,为本案计,为朝廷计,也为你胡同知本人计,你都不应该插手。李佥事请啊。

胡将军道:既然已经找到案发地,就应该在此地细细找寻线索,查察可疑人员。为什么非要将他带到兰州,他自己都一塌糊涂,问了有什么用。

马总兵道:胡同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么多的使团人员,大部分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军人,其中不乏锦衣卫的高手,在这个地方,你认为谁有这个能力可以将这么多高手一网打尽,一个活口没留,一点风声不漏。

李佥事怒道:姓马的,少他妈血口喷人,东拉西扯的竟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如果是我干的,会带这么多人来此地吗,会让你看到尸体上的箭伤吗,所有责任冤给狼群便可,何必翻出来给自己找不自在。

听到老大发火,墙头上的军士都拉开弓箭指向甘肃镇众人。

马总兵却是丝毫不惧,笑道:李佥事,本将并没说是你干的。只是请你去兰州把事情说清楚,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是好人绝不会冤了,是坏人肯定不能放过。

见李佥事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环视了一圈墙上的士兵,缓缓道:这是打算抗命吗,弟兄们可要想好了,家里的妻儿老小可都盼着你们安全回去呢。

李佥事担心拖累到手下,挥挥手让士兵放下弓箭,正要答话,方生小声提醒道:万不可与他去,去就是屈打成招。

李佥事心里也知道这些人的下作手段,但现在如何是好。

范把总犹豫道:马总兵,小的有实情禀报,您别冤枉了李将军,不是他干的。

见大家都安静下来听他说,缓缓道:马总兵、李将军,这件事小的知道些线索。

几个月前,我带兵巡逻,中间处理了几件事,误了时辰,赶不回军营,便去附近的驿站休息,碰到一队人马也进了驿站,这些人趾高气扬的,一看就是大有来头,有好几个还是宫里的人,这些人把驿站的其他都赶出大堂,他们一家占了。我悄悄和驿丞打听,才得知这是朝廷派往蒙古的使团。那确实惹不起,就带着弟兄们到院子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庄浪河的陈老大也在其中,还穿着明军的衣服,细细看才发现使团护卫中有相当一部分似曾见过,虽然叫不上名字,但可以肯定他们不是军人,有些更是盘踞在兰州附近的豪强。这就奇怪了,朝廷使团怎么让江湖势力做护卫。

这些高层人物的做法不是我们这些小兵能明白的,再没多想,到了晚上正要睡觉,有人敲门,是陈老大带着几个手下,搬进来几坛酒。言说白天有任务在身,不方便相认,这会过来赔个罪。

我与陈老大虽然认识,却并不相熟,没有非要赔罪的交情,但我是兵,他是民,奉承巴结也常见,便没多想。就与他喝了起来,席间我还问他怎么和使团混在一起,他叹息了一声,说是这些年不好混,所以接些官府护卫的任务,让弟兄们赚点外块。这当然是屁话了,谁不知道他是汪监军的人,仗着势力欺男霸女,无法无天。我手下兄弟笑话他:你陈老大多大的势力,也干保镖,骗鬼去吧。

陈老大喝了一碗酒,笑道:兄弟,你是不知道,大有大的难处,别看我陈老大在庄浪河有些名气,但你想过没,那么多兄弟,这些人得吃饭啊,表面上我是人家的老大,其实就是个锅婆子,每天一睁眼就盘算着怎么把这群人喂饱。

我问他是要一直护送吗,他说只送到关防,他们不是使团成员,不能进入蒙古领土。

那天晚上喝得太多,直到第二天晚上才醒过来,醒来后大家都感觉头疼的厉害,心想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接着睡了。第三天还是混身乏力,但不敢耽搁换防,便带着大家回营休整。

后来听说使团一出边境就失踪了,兄弟们还说这是报应,谁让他们那么嚣张,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后来又听说陈老大在家中被仇家所杀,这说明他当时安全回来了,那事情肯定出在蒙古,和大明没什么关系,我和更没什么关系。

现在看来,就是这帮家伙把使团坑杀在这军堡里,使团并未出境,他们这些护卫却安全回来了,不是他们干的还能有谁。这群天杀的狗贼,那天定然是在酒里下了药,让我们在驿站睡了两天,好让他们下手。

李佥事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汇报。

范把总道:喝酒误事,担心您责罚,所以没敢说,再说当时我万万没想到使团被杀案竟然是他们这些护卫干的。其实那天他多余灌醉我们,当时已经巡完一轮,再来是十天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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