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疯子
等待着夏桀的呼吸逐渐平缓，林忆向他又走近了些。
“早上好，夏桀。”
夏桀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挺直了腰，对林忆点头一笑。
“早上好。”
和刚才疯癫的模样不一样，夏桀抿着嘴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显得谦逊而礼貌，好像在这短短的几秒内换了一个人。
“看反应，夏桀，你很期待见我？”
“请原谅我的失态。”
夏桀朝林忆深深鞠了个躬。
“就在你刚才走近时，我忽然解决了一个问题，那问题困扰我许久。这是个巧合，当然也可能有什么联系，从这个角度讲，我确实希望见到你，但这不是我要求见你的理由。”
夏桀的声音缓慢而温润，他进到这里后应该是喝了不少水，难以想象刚才那种声音他是怎么发出的。
“是你想见我，于是我给了你来见我的理由，事实上，我以为你会第一时间感谢我的善解人意。”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林忆笑着，又朝夏桀走近，伸手。
“我想我有必要代表学校，正式地再次向你提出合作，这次你可以提一些条件，我会尽可能满足，至于我们要合作的项目。”
夏桀握住了林忆伸来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那只是个幌子，不是吗?”
夏桀压低声线。
“值班的守卫听不见我们的谈话，这间临时的房间里也没安什么窃听设备，你不必顾及什么。”
林忆眉头扭在一起。
“我顾及什么了？”
“你的语气有些攻击性，林忆，你在和我拉开距离。”
夏桀手微微用力，将林忆拉近，那如同小鬼呢喃般阴测测的声音再次从林忆的耳边传来，直让林忆感到一阵恶寒。
“因为只有亲自接触过我，你才能安心啊，毕竟你才是凶手。”
沉默...
是无声的嘲讽。
林忆站在原地，没有回话，甩开夏桀的手，后撤两步，将手盘在胸前，头略低，看向地板，又看向夏桀，眉毛挤在一起，像在思索。
夏桀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好奇地观察着林忆的反应。
一阵，相顾无言。
“我不知道你刚才的话，是不是对每个见你的人都要说一遍，但对我来这套，我只能说用错对象了。”
还是林忆先开了口。
“还是说，你是个被警方临时找来的演员？我离开那里很久，没想到他们现在都用上这种手段了。”
“林琳是你什么人？”
林忆停顿了一下。
“用问题来回应问题，可不礼貌。”
看夏桀依旧笑眯眯地望着自己，林忆沉声。
“一个亲戚的女儿。”
“怪不得，你说和她是父女我都信。”
夏桀似乎心情不错。
“这不是谁的把戏，我确实是以唯一嫌犯的身份被关在这里，这里发生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场噩梦，看到碎尸案的凶手，就能结束这一切。”
“守株待兔确实是个臭办法，毕竟这不是我的选择，不过我的运气很好，你看你不就来了，至于凭什么说你是凶手，我的依据，是这个...”
夏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看见了你，不是在报纸或者电视上，而是在这里，亲眼见到了你，我的脑袋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噩梦可以结束了，我便明白，你是真正的凶手。”
“你可能无法理解，但这无所谓，你只需要知道，即使我发现你是凶手，也不会做什么，我没想揭发你，更没考虑过脱罪。警方需要一个交代，我也乐得当那个交代。只是，我对你的作案手法真的很好奇，我实在搞不懂，一个成年男子的血量也就四到五升，怎么才能把那间屋子染成那个样子，还有那具骨架，做的也不错...”
林忆盯着夏桀的眼睛，下意识地摩擦起手指。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夏桀自顾自的滔滔不绝忽然停住了，他盯着林忆。
“你是指哪部分？”
短暂的沉默后。
“所有。”
大概过了两秒，夏桀勾起嘴角。
“你的眼睛在说话，出乎我的意料，它告诉我你甚至理解我以为你不理解的那部分。”
林忆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你是所有人眼中的疯子，如果我能理解你，也就离发疯不远了。”
“是嘛。”
夏桀失望地叹口气。
“那这场对话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夏桀背过身去，似乎不愿再谈。
林忆也没有废话，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承认夏桀的话，就没有和他继续交流的可能。
走到门口时，林忆回头望了一眼。
白色的囚室，黑色的铁笼，紫色的眼睛的疯子。
说自己是凶手？
林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沉浸在自我幻想世界中的病人，拥有坚不可摧的另类世界观，什么话都能按自我的逻辑自圆其说，这种类型是最没必要沟通交流的，纯属浪费时间，看来学校的合作项目在对象的选择上，还有优化的空间。”
他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但只是一瞬间，他的眼角流露出一缕诡异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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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看守夏桀的两个警员，张南和李北，是特意从亚楠最高监狱调来的。
他们经验丰富，冷静细心，见过各种穷凶极恶的罪犯。
不过当他们第一次见到夏桀时，还是有些惊讶，夏桀的外貌确实很有迷惑性，作为一个男人，他有些太漂亮了。
他们很少以貌取人，毕竟见过不少外表可人，内心扭曲的罪犯。
但当他们知道夏桀还只是一个嫌疑犯时，还是不禁想到，亚楠警方这次是不是又搞错了...
夏桀还在精神病院时，他们就对夏桀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检查，按部就班，绝不会出错。
他们自认为这里的工作不需要小丫头来教他们。
所以当他们准备给夏桀递送午饭时，过得并不愉快。
交接完毕后，本该回到精神病院的林琳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又匆忙地赶了过来。
这座房间里的巨大牢笼结实而牢固，但没有在底部留出递送食物的槽口，这点让林琳很不满。
她让张南和李北重复着一套复杂漫长的流程，需要让夏桀站在笼边，他们隔着笼子将夏桀身上拘束服的每个暗扣和约束带紧住。
她则拿着麻醉枪在一旁，像财迷守着自家保险箱一般死死盯着夏桀，恨不得眼睛都不眨，生怕夏桀就在下一秒跑掉。
然后才能允许他们开门，将盛放食物的盘子放在地上。
不得不说这件拘束服的小部件着实有些太多了。
虽然很多设计非常巧妙，利用某些人体结构之类的知识，全部咬住，便可以把夏桀锁的像一根人棍一般。
但操作起来真的太麻烦了，从这点看，它还有被改进的空间。
夏桀需要在笼子里不断的转身，抬手，抬脚来配合他们。
他本人倒是对此乐此不疲，还对他们两个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晚饭时，
林琳没有出现。
虽然林琳叮嘱过，但张南和李北还是打算用自己的办法给夏桀送饭。
夏桀还是如中午一般，无比的配合，试了一次，这方法还不错。
他们让夏桀在笼子内侧背对着他们蹲下，将双手从铁笼底部的一根栏杆两侧伸出。
张南用手铐紧紧将夏桀的手铐住，双臂中间隔着那根栏杆。
夏桀手腕的上方也是一根横向的铁杆，所以他无法站起来。
李北打开门将食物盘留在地板上，离开，然后锁好笼子，最后再由张南打开夏桀手上的手铐。
张南一边隔着笼子解开了夏桀的双手，一边道。
“蛮方便的吧。”
“嗯，这可比被拘束衣绑住要舒服多了，谢谢你，警官。”夏桀爽朗道。
张南和李北退出这个房间。
夏桀慢慢走向了地上盛着食物的托盘，一边走一边用只有自已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
“手铐什么的，我最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