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0 没下巴的人
一个没下巴的瘦子出现在傍晚的裁缝街,他的凸出的嘴和脖子直接连接起来,使人觉得别扭。他那苍白的脸上沾满了泥浆,还赤着一双泥脚。
这个人疯疯癫癫的,沿街卖菜人的筐子被他撞翻了,洋葱、菊苣、鹰嘴豆、蚕豆、豌豆、洋蓟、芦笋、卷心菜骨碌碌撒了一地。
卖菜的人还没来得及去捡,一群眼疾手快的小孩子捡了菜就跑,一眨眼,全没影儿了。
“看看你干的好事!”卖菜的人恼怒地说,“你得赔偿我的损失!”
“试试合身不?”没下巴的人一鞠躬,双手摊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神经病!我不是来买衣服的,你得给我赔钱!赔我的菜钱!”卖菜的瞥了瞥旁边的裁缝铺,猜想着,这个愣头青肯定是裁缝铺里新来的学徒。
没下巴的人目光呆滞,面无表情,活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撇下卖菜的人,径直走上去对一条冲他狂吠的野狗鞠了个躬:“试试合身不?”
买菜人看出这家伙脑袋不灵光,但自己的菜也不能白丢了,便大声吆喝裁缝铺的店主出来说话:“喂,老板,你得赔偿我的菜钱!”
裁缝贝尼托听到有人在门外找茬,马上冲出去理论:“咋回事?你这人咋回事?我招你惹你了,在我店铺前吆喝啥?”
“你的学徒打翻了我的菜筐,菜丢了,你得赔钱!”卖菜的说。
“我当是谁呢,上次你卖给我的卷心菜心都烂掉了,喂猪猪都不吃,我还没找你,你今儿倒自己送上门儿来了!先把我的菜钱退了!”裁缝贝尼绝不是吃亏的主,伶牙俐齿是他的强项。
“你血口喷人!”卖菜的人没料到,钱没要到手,反而被人家咬了一口。
“试试合身不?”没下巴的人冷不防扑到裁缝贝尼托鼻子前面,双手摊开,做了个“请”的姿势。
裁缝贝尼托没防备,吓了一跳:“你有病吧!”裁缝贝尼托呵斥道。
“你也知道他有病,还放到大街上,就是他打翻了我的菜筐子,你得赔钱!”卖菜的人趁机说。
“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他打翻了你的菜筐,关我屁事!怎么还跟我扯上了!”裁缝贝尼托莫名其妙地骂道。
“怎么就跟你没关系?”卖菜的也恼火了,“你的学徒在你门前招徕生意,能说跟你没关系吗?”
“你哪只眼睛看出他是我的学徒啦?”裁缝贝尼唾沫星子乱飞,“我是大名鼎鼎的贝尼托裁缝,埃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会收留这种人做学徒?啧啧,瞧瞧,还是个泥腿子!”
“试试合身不?”没下巴的人看见有路人走过来,连忙跟上去,弯腰鞠躬,双手摊开。看他这熟练的姿势,准是经过培训的职员。
“他在你店铺前招徕生意,难不成是别人家的学徒?”卖菜的人回嘴说。
“你瞧瞧他满身泥点子,保准是个没学成的泥瓦匠,”裁缝贝尼托瞪着没下巴的人,一脸嫌弃,“我才不会收这种人当学徒!”
“泥瓦匠?亏你想得出这种借口!他那分明是卖衣服的架势!我看你想赖账!”买菜的人愤愤不平地说。
“就算他是卖衣服的,也不关我的事!我根本不认识这家伙!”裁缝贝尼托也火了。
“这不是强盗夸尔托吗?”一个过路的人小声议论,“他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啦?”
“不打劫,改行卖衣服了?从断头台街搬到裁缝铺啦?”另一个路人接茬说。
“遭天谴了!”也有人往地上吐唾液。
“不对劲。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怎么变得像个呆子?”旁边裁缝铺里的一个顾客也注意到了。
“谁敢雇他卖衣服?恐怕只有魔鬼的胆子才这么肥!我见过他以前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一眼都得做噩梦!”另一个顾客害怕地说。
“雇佣他的正是魔鬼,从他空洞无神的眼睛里就猜得出!”游吟诗人杰罗尼莫恰好路过此处,他开玩笑说。
这时候,从街头传来一阵慌乱的呐喊声,许多人乱哄哄地跑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出大事了!埃拉广场那边打起来了,几百名骑兵被抓起来啦!”有人气喘吁吁地从十字路口跑过来,边跑边喊,“赶紧回家吧!晚了脑袋就搬家了!”
人们一听这话,谁也不敢耽搁,赶路的加紧脚步,收摊的麻利收摊。卖菜的人生怕丢了命,裁缝贝尼托担心自己的银钱,各自都散了。
只有那个没下巴的人疯疯癫癫地走进沉沉的暮色里,冷不丁对着空气鞠个躬,然后双手一摊,嘴里蹦出一句:“试试合身不?”
全城钟声齐鸣。公爵的传御官带领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克拉丽丝女公爵登基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市民们躲在昏暗的窗户后谈论埃拉广场的政变,使女公爵登基这件事蒙上了阴影。
裁缝贝尼托此时接到了为克拉丽丝女公爵缝制加冕礼服的命令,他兴高采烈地去宫里为女公爵量尺寸了。
今晚,红发女巫被重新关进玛利亚大教堂的地牢里。
她被锁链牵着,由一条又黑又窄的地下通道向下走,再穿过一个阴冷幽深的洞穴,踏进更下方的囚室。
可怜的人儿被丢进潮湿黑暗的囚室,一群饥饿得发慌的老鼠不停地搅扰她。老鼠是每座监狱里的常客,它们喜欢啃食囚犯的耳朵和鼻子。
疼痛让她辗转难眠。宗教审判官安德利安让人用针扎遍了她的全身,为了检查魔鬼究竟藏在哪里。魔鬼究竟藏在哪里,他们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们甚至没有发发善心,连一条包扎伤口的麻布条也没给她。她浑身痛楚,还要防备被老鼠咬掉耳朵。
面对那些穿着黑色教袍的可怕的神父们,她内心是害怕的。尤其是宗教审判官安德里安那个心狠手辣的老头儿,更令她胆战心惊。
但她还是挺过来了,至少今晚还活着。
自从阿戈兰特把她从埃拉广场的尖头木桩上救下来,她就化名安德烈亚,藏起美丽的红色卷发,穿着男人的黑袍,躲避人们的目光,在这危机四伏的年月里苟且偷生。
阿戈兰特的阴影对她来说是安全的港湾。尽管他为人怪癖,性格阴郁,客厅里还常年坐着死人,她还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比起她的父母兄弟,阿戈兰特更像家人。她曾深爱着的亲人们,在她被判定为女巫那一刻,从他们眼睛里投射出的恐惧的光,够她心碎几辈子。
她哭诉着说:“我不是女巫!我不是!”可没人听她的。
他们污蔑她对主人的一头母猪施了巫术,迫使那牲口啃掉了婴儿的脚;他们还指控她用一个眼神闷死了孕妇肚子里的胎儿……
总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阿戈兰特救了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她。前段时间,他忽然说自己将永远离开城堡。他遣散了所有的仆人,包括她。
阿戈兰特消失了,管家德蒙也人间蒸发。负责看护“鬼堡”的一个陌生人说,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让她自谋生路。
她不得不流浪街头。
不久,她患了热病,被一个叫朱利亚诺的年轻英俊的修道士收留进圣保罗医院。她一辈子最美的记忆,就是与朱利亚诺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朱利亚诺是个极为虔诚的修道士,他心无旁骛,未发现自己精心照顾的是一个妙龄女子。朱利亚诺对女扮男装的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对他的爱慕也与日俱增。
所以,当朱利亚诺离开圣保罗医院,来到奥赛米尔修道院时,她义无反顾地跟着他。
她化名吉安,在修道院里帮忙干杂活,闲暇时听朱利亚诺布道,日子过得卑微,也幸福。
她怎么也没有料到,厄运如影随形。玛利亚大教堂的总执事巴蒂斯塔的出现,是她噩梦的延续。她再一次被当做女巫,再次被关进囚室。
……
美丽的红发女孩,此时此刻想起朱利亚诺的绝情,悲痛欲绝。
“安德烈亚——”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阴森森的地牢里响起来,打破了她凌乱的思绪。
她听出了主人阿戈兰特的声音,顿时又惊又喜。
一个又瘦又小的影子浮现在黑暗中,不像阿戈兰特。阿戈兰特的身材要高大得多。
她惊恐地问:“谁?谁在那里?”
“难道你认不出自己的主人了吗?”黑影失望了。
“你怎么会是阿戈兰特大人呢?他那么高大。”她奇怪地问。
一支蜡烛照亮了黑乎乎的囚室。借着烛光,她看到了阿戈兰特隐藏在皱纹里的衰老的脸,她从堆叠的线条中找到了那双锐利的鹰眼。
“哦,真是你!”她喜极而泣。
她心目中高大伟岸的主人缩水了,他看起来像个衰老的小孩子,个子只能够到她的腰部。
“我老了,安德烈亚。”阿戈兰特伤感地说,“我这辈子内心充满仇恨,这个世界亏欠我的,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体验着生离死别的痛苦。
“我曾深爱一个女人,她叫史黛娜,她在我心里的位置无可替代,她是我短暂而璀璨的幸福,是证明我活过的唯一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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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坐着的,就是女主人吧?”她小心地问。
“嗯。”阿戈兰特点头,“你愿意听我讲述她的故事吗?我憋在心里很多年了,憋得很苦很苦。”
“愿意,你说吧!”她欢欢喜喜地说。阿戈兰特给她安全感,即使身处囚牢。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的样子已经模糊了,我徒劳地寻找过记忆的残片,还是无法拼凑出一张完整的脸。
“她那时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住在乡下的城堡里。我记得她的花园里一年四季盛开着鲜花,她的笑容也像蔷薇花一样迷人。
“那时候,我们青春年少,常常一起在绿树成荫的乡间小路上散步。史黛娜对飞过的蝴蝶和布谷鸟、路边的花毛茛和覆盆子、偶尔经过的兔子和麋鹿都满心喜欢。
“我们俩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两家父母也在积极筹备着婚礼。
“就在结婚前那段时间里,家里来了一位神秘高贵的客人。大家对他的身份与名字讳莫如深,谁也不敢轻易讨论。
“结婚前的那晚,史黛娜哭着来找我,告诉我她不能嫁给我。我再三追问,才知道那个身份高贵的客人,夜里玷污了她。
“我怒不可遏,决心与他决斗。当我怒气冲冲去找那混蛋时,他却不辞而别。我四处打听,最终得知,他是老公爵费代里戈的儿子。
“我咽不下这口气,骑马赶到埃拉城,想找老公爵讨个公道,我希望他能惩罚自己的王子。
“我万万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我的想象。在我离开乡下的日子里,史黛娜莫名其妙地卷入一系列与巫术有关的诡异事件中。
“她被人诬告是女巫,押送进埃拉城,并很快就判处刺刑。就在埃拉广场,求助无望的我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在痛苦中死去。我的心在流血,却连一丝丝的办法也没有。
“我更没有想到,当我心灰意冷地回到乡下,往昔的家园已经化为灰烬,我的父母家人全部葬身火海,无一幸免。有人为了掩盖罪孽,竟放火烧掉了我的家园!
“父母与史黛娜的死,让我恨透了这罪恶虚伪的世界!为了报复他们,我向黑巫师学习巫术,我把灵魂卖给了魔鬼。
“十五年后,我亲手杀死了当年侮辱史黛娜的恶人,把他变成一张皮囊!
“史黛娜从未离开,这么多年,她始终陪伴着我。我有多爱她,就有多恨这世界!既然它夺走了我的爱,我也要彻底摧毁它!”
囚室里的红发女孩儿同情地望着坠入痛苦深渊的阿戈兰特。
她记得,有很多次,在“鬼堡”昏暗的客厅里,阿戈兰特对着死去多年的恋人,独自黯然神伤。
她虽然不理解他的怪癖,但那种心碎的感觉她懂。
“原本,我试着与这不堪的世界和解,但现在看来,根本不值得,它依旧那么丑陋!只能与它决裂,只能跟它同归于尽!”阿戈兰特黯然地说。
“不,不是这样的。”红发女孩儿担忧地劝解阿戈兰特,“总还有值得追寻的东西!”
她想到了心地纯洁的修道士朱利亚诺,他曾向她伸出援手,却丝毫不求回报。
“可怜的孩子,你坐在这黑黢黢的牢狱里,竟然跟我谈美好!你就要被处死了,难道你不清楚吗?你的未来在绞刑架上召唤你!”阿戈兰特苦笑。
红发女孩儿颓然低下头。
“我还没问过,你真正的姓名是什么?”阿戈兰特换了个话题,他看出她伤心了。
“玛格伦达,主人。”红发女孩悲伤地说。
“玛格伦达,我得想办法救你出去。现在,我给你一个地址,明天审讯时,你要求见女公爵。
“等他们把你带到女公爵面前,你就亲口把这个地址告诉女公爵,请求她赦免你的罪。”
“请告诉我。”玛格伦达顿时看到了希望,她想活下去,尽管生活如此残酷。
“你把耳朵凑过来。”阿戈兰特对她说。
玛格伦达弯下腰,把耳朵凑近阿戈兰特,听他小声地说了一串古怪的地址。她默默地记在心里,一遍遍温习。这地址也许能救她的命。
今夜,是夏青染人生中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刻。
他不知自己是怎样走进家门的,也不明白门廊前为何聚集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他甚至假装忘记父亲已经去世的事实。
当他猛然间看到家里新设的灵堂以及摆放着的灵柩时,不由得愣住了。残酷的现实如冰冷的潮水迅速灌入他的大脑,他痛苦地跪倒在地。
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低沉的呻吟:“不……”
夏青染泪流满面。他不敢去看死去的父亲的脸,也无法面对悲痛欲绝的母亲和妹妹。他想逃,更想问问上帝,为何要这样残忍?
夏念祖茶杯里的毒药与药剂师焦阿基诺瓦罐里的毒药完全相同。这不可能是巧合。
焦阿基诺偏偏在这种时候被谋杀在药铺里,而把药剂师从监牢里带走的人,也恰恰是克拉丽丝的女仆阿德拉。
夏青染想抓住女仆阿德拉问个明白,但是阿德拉却神秘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此时此刻,原本应该守丧的克拉丽丝缺席了,她正忙着争分夺秒地攫取权利,对她而言,任何事也没有公爵之位重要。
夏青染知道,今晚难过的人除了他,还有两百名年轻骑兵的家人。那些昨日还神气活现的年轻军人,沦为权谋的牺牲品,一个个锒铛入狱。
“上帝呐,我爱的是撒旦的女儿吗?当初那双碧蓝的眼睛是多么哀伤啊!魔鬼也会有那样的眼睛吗?我究竟造了什么孽啊!”他痛哭流涕。
“少爷,把老爷气死的那个人非要进来守灵,要不要把他赶走?”一个男仆急匆匆地跑来禀报,眼睛偷偷瞥了一眼夏绿凝。
低头垂泪的夏绿凝忽然抬起头,她满脸泪痕,眼睛红肿了,巴巴地望着哥哥。
夏青染犹豫了片刻,幽幽地说:“请他进来吧。”
明澈的出现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人们用责备的眼神表示对他的不欢迎,大家把夏念祖的死因归结到明澈头上了。
陪着明澈羞愧自责的,还有伤心欲绝的夏绿凝,她望着心爱的他,哭得更伤心了。
夏青染一言不发,低头看都不看一眼明澈,他的内心痛苦而挣扎。
明澈双眼失神,他盯着灵堂里的逝者,后悔莫及。曾经张开双臂接纳他的长者,再也无法睁开双眼了,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了。
明澈想起了那个明月夜,悔恨的泪水决堤了。他垂下沉重的头颅,跪倒在夏念祖面前,默默地哭泣。
如果他不曾对这位父亲一般的人出言不逊,也许此刻夏念祖就不会躺在这里了。明澈心里只有深深的悔恨,恨自己年轻气盛,恨自己行事鲁莽,大祸酿成,悔之晚矣。
“祸是我闯的,要杀要剐随兄长处置。”明澈毅然抽出宝剑递给夏青染。
“幼稚!”夏青染一把推开明澈的手,“杀了你,我父亲就能活了吗?”
“我……”明澈泪如雨下。
他又想起初次相聚的那个夜晚,夏念祖以故乡人的身份热情接纳了他,让他漂泊孤独的心感受到了家的温暖,美好的往昔再也回不来了。
这一夜,面对双目紧闭的夏念祖,明澈对夏青染和夏绿凝吐露了自己深藏了十几年的秘密。
“我父皇曾经是大明朝名正言顺的皇帝朱允炆,我的真实身份是帝国的储君,我的名字叫朱文奎。”明澈尽可能平静地讲述自己不幸的遭遇,
但内心的痛苦还是破坏了他脸部的线条,愤怒与忧伤混杂的火焰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他的胸口也随之剧烈起伏着,“七岁那年,灾难从天而降。
“我父皇的亲叔叔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兵临城下,生性懦弱的父皇丢弃江山逃亡。临走时,他放火烧掉宫殿,我母后不幸葬身火海。”
明澈竭力掩饰自己的悲伤,然而深深的伤痛从他的眼睛里滚滚而来,“从那天起,我失去了慈爱的母后,诀别年幼的弟弟,也失去大明的江山社稷。
“我从万众瞩目的王储沦落为丧家之犬,四处逃避朝廷的追杀。这些年,我独自漂泊海外,惶惶不可终日,甚至失去了父亲的消息。”
说出压在心头的沉重的秘密,明澈忽然如释重负。他望着夏绿凝,眼里饱含沧桑,“戴着王子光环的逃亡者,这就是我的真实处境。”
夏绿凝潸然泪下,心爱的人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她终于明白在他眉间的那些痛楚与隐忍,明白他多少次难过得无法言语的原因。
她比任何时候更爱他了。
“你父亲不允许你嫁给我,就是这个原因,他担心给你惹来杀身之祸,他是爱你的。”明澈痛苦又无奈,
“跟着我是危险的不归路,甚至还会牵连你的家人。”他沉重地叹息着,“这也正是我不可能去求你父亲,让他把你嫁给我的缘故。”
“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心属于你,父亲会祝福我们的。”夏绿凝伸出手,轻轻拭去明澈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