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4五月节战神

一年一度的五月节到了。大街小巷悬挂着五彩缤纷的旗帜，桃金娘枝、月桂枝装饰着节日的大教堂。

教堂前撑起了绣着银色星星的蓝色华盖，华盖下是人们许愿用的要送到洗礼堂的彩色腊制供奉。

一匹匹精神抖擞的马儿从所罗门街出发，奔向准备就绪的圣十字门。

在那里，教堂的修士们、唱诗班的孩子们以及装扮成天使的市民们簇拥着一辆辆装饰精美的战车，缓缓游行，庆祝这一节日。

五月节是情侣们表白的大好时机。按照习俗，这天一大早，年轻的男子便用新采摘的鲜花和灌木、丝带、裹了糖的果仁儿编成花环，早早地挂在自己心仪的女孩子门上。

一大清早，伯索公爵十五岁的侄子赛尔维斯特罗兴冲冲地手持花环来到夏家府邸。

当他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夏绿凝门前时，意外地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这让他很是气恼。

夏绿凝的门上赫然悬挂着一个用金枝玉叶编织的精美花冠。花冠上点缀着白色的蔷薇花蕾、美味的糖果。馥郁的花香和糖果的甜味儿丝丝缕缕散入空气中。

赛尔维斯特罗望望自己手里的灌木花环，草木与花的清香并未消除他内心的懊恼，反而让他觉得相形见绌。

他气鼓鼓地扔掉自己手里的花环，掉头就走，对夏青染的殷切招呼充耳不闻。

夏青染摇了摇头，捡起赛尔维斯特罗扔掉的花环，顺手悬挂在夏绿凝的门上。

夏青染早就编织好了一个美丽的花环，但他悄悄地将它藏在房间里，打算任由花儿无声地凋零。

对没有十足把握的事，夏青染绝不轻易冒险，尤其是与伯索公爵有牵连的人和事。

夏绿凝此刻正心情激动地在房里梳妆，她心里牵挂着门外的事，暗自猜测明澈会不会给自己送花环。应该会吧？她想，可是又担心他不清楚这里的习俗。

当她听到哥哥在门外喊赛尔维斯特罗的名字时，便闷闷不乐地打开门。夏青染正出神地盯着门上的两个花环。

“明澈来过啦？”夏绿凝乐滋滋地问，她发现门上竟然有两个花环。

“明澈要为比武大赛做准备，他挂好花冠就走了。赛尔维斯特罗刚刚来过，他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想必是嫌有人抢在他前面了。”夏青染问夏绿凝，“你猜猜看，哪个是明澈送你的？”

“蔷薇花的这个吧！编织的时候刻意用了花蕾，这样香味儿与新鲜度保持得更久。”夏绿凝冰雪聪明，这难不倒她。

她从门上摘下用细细的金藤蔓制作的花环，闻了闻雪白的蔷薇花，“好香啊！”

“明澈和赛尔维斯特罗，你更喜欢谁？”夏青染虽然自己也觉得多此一问，还是问了，而且态度严肃。

“你明知故问。”夏绿凝嗔怪道，满怀喜悦地把明澈送的花冠戴在头上，引得女仆连连赞叹。

“公爵是领主，你无论嫁谁都要得到公爵的允许。你也清楚，赛尔维斯特罗是公爵最器重的亲侄子，这件事难呐！”话一出口，夏青染就后悔了，他看到妹妹急了。

“除了明澈我谁也不嫁，公爵敢逼迫我就去死！”夏绿凝眼睛里闪着泪。

“急了。”夏青染疼爱地摸了摸夏绿凝的头，“傻丫头，别担心，上天会眷顾你的。快收拾吧，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会儿要去埃拉广场见你的心上人呢！”话虽这么说，他的心情并不轻松。

夏青染的忧虑绝非多余。在贵族阶层，几乎所有的婚姻都好像一笔精打细算的生意买卖，结婚的第一步就是双方男性亲属对财产安排达成一致的协议。更何况，他们头顶还有个暴虐无常的领主。

“你得先告诉我，你的花环送出去了没有？”夏绿凝浓密的黑睫毛上湿漉漉的，还闪着泪光，嘴角已然泛起笑的涟漪，她关心起哥哥来。

“我哪里有什么花环。”夏青染轻描淡写地搪塞道，目光却在躲闪。

“我明明看见你折下了这个季节最柔韧的枝条，采摘了花园里最娇艳的花朵，难道你不想亲手把它挂在你心爱的姑娘门上吗？”夏绿凝不明白哥哥在犹豫什么。

“别胡说！”夏青染打断了夏绿凝的话。

“也许有个人正等你呢，你不去她会失望的。”夏绿凝想要说服哥哥。

“好了，这事以后不许再提，我得赶紧去马厩看看我的马，它不能出一点问题。”夏青染知道没法跟夏绿凝讲明白，只好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八点钟，钟声响彻全城，身着盛装的少女们手捧着芬芳的花朵与碧绿的橄榄枝，成群结队地走进埃拉广场，她们在长笛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公爵小姐克拉丽丝和财政大臣之女夏绿凝是众人追逐的焦点。

公爵小姐克拉丽丝身着雍容华贵的金色礼服，白皙精致的脸上带着微微的倦怠，眸子里透着冷漠，她美丽，傲慢，也魅力十足。

在众多花团锦簇的女孩子中，夏绿凝宛若冰山雪莲，独秀一枝。

她头戴着金枝玉叶蔷薇花冠，明眸皓齿，唇色如玫瑰般娇艳欲滴，一袭银线绣花的白色锦缎华服勾勒出她的曼妙身姿。

十三岁的少女安吉拉远嫁西班牙，因此缺席了。

少女们随着悠扬的笛声舞蹈，时而弯腰屈膝时而舒展双臂，柔美的身姿不断变换着优雅的姿态。

“你不开心？”夏绿凝悄悄地问克拉丽丝小姐，美丽的大眼睛里闪着难以掩饰的光芒。

“你看起来心满意足。”克拉丽丝冷冷地讽刺道，“赛尔维斯特罗的花环编得还不错嘛！”

夏绿凝猜到克拉丽丝的小心思，笑了:“放心吧，才不是赛尔维斯特罗送的！”

克拉丽丝冷冰冰的神色缓和了:“可我的侍从告诉我，赛尔维斯特罗兴高采烈地带着花环去了夏家府邸，难道他没有送你花环吗？”

“他来晚了。”夏绿凝抿着嘴噗嗤地笑，“我猜赛尔维斯特罗气坏了。”

“不用理会理他，”克拉丽丝也笑了，“谈谈偷走你心的那个男人吧，你接受他的爱啦？”

夏绿凝只是甜蜜地笑，忽而又担心起来:“赛尔维斯特罗那边怎么办？他会不会找茬？”

“有我呢！”公爵小姐嘴角浮现一丝嘲弄的冷笑，“他斗不过我的！”她略略犹豫片刻，忍不住问夏绿凝，“夏青染的花环送出去了吗？”

“我哥哥嘛，他好奇怪，明明编织好了花环，却不肯送出去，我也不清楚他在犹豫什么呢。”夏绿凝牵着克拉丽丝的手一起旋转，漂亮的裙摆划出优美的弧线。

克拉丽丝没说什么，眼睛里却闪烁着亮光。

五月节最激动人心的活动是骑士比武大赛，这是全城人为之疯狂、为之血液沸腾的盛大赛事。

无论贵族平民，无论男女老少，人人提起这项危险刺激的游戏无不欢腾雀跃。

尽管教会强烈反对举行比武大赛，教皇英诺森二世也曾威胁参与者将被革除教籍，并宣布死于比武大会的骑士不得安葬在教堂墓地，灵魂还会在无休止的杀与被杀中饱受折磨，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比武大赛还是深受贵族乃至平民的追捧，屡禁不止。

本次赛场依旧设置在司法广场，场地四周设有围栏，像往年一样，兴致勃勃的市民们早把赛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到处人声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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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场两边早已搭建好贵宾看台，看台上争奇斗艳的贵妇小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们穿着用天鹅绒与蕾丝做的华美衣裳，戴着昂贵的珍珠宝石，准备好为心目中最英勇的骑士加冕。看来，埃拉公国的反奢侈条例已经丧失了约束力。

裁判席上端坐着威风凛凛的伯索公爵，他的衣服是最华丽的深红色天鹅绒裁剪的，衬着白鼬毛皮里子，贵气，但看起来挺热。

宫廷管家泰巴多尔、财政大臣夏念祖、法官桑德罗、治安长官安东尼奥等身份显赫的大人物也纷纷入座。

根据大赛规定，比武结束后，胜利者可以亲吻观礼台上任意一位心仪的女子。为了取得心爱女子的芳心，英勇的骑士们往往奋不顾身，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拼个胜负。

自由、荣誉、爱情是比武大赛的核心，骑士的忠勇和英雄精神都将得到无限彰扬。

随着一声号响，传令官进入比赛场地，横笛手、小号手紧随其后，紧接着二十四位全副武装的骑士进入场地，赛场上旌旗蔽日，人群立刻沸腾起来。

马上长枪比武大赛即将开始。按照惯例，参赛双方持长枪对冲，以击中对方为胜。

考虑到安全因素，比武用的长枪采用皇冠状的枪头，避免尖锐枪头的杀伤力；枪身使用的是刻画了沟槽的白杨木，以便于折断。比武用的马鞍没有后桥，这样骑士受到撞击更容易落马。

首先出场的骑士是五年来蝉联冠军的亚历山德罗，他的对手是来自东方的明澈。

对观众而言，明澈这个名字还很陌生，他们仅仅从他精美绝伦的铠甲上判断出此人出身高贵，其他都是空白。

当裁判举起手中的旗帜，全场顿时寂然无声，所有的目光紧紧地聚焦于两位骑士，大家屏息凝视，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旗帜挥下的那一瞬间，位于赛场东边的亚历山德罗铆足了劲猛冲出去，对面的明澈也策马狂奔冲向对手，赛场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只听“咔嚓”一声，亚历山德罗的胸甲被击中，断裂的木质枪头四下飞溅，第一回合以明澈胜利结束。

从未失败过的亚历山德罗显然有些惊诧，他没料到对手竟然如此强大，不过他还挺高兴的。孤独求败的他终于棋逢对手。

拿出最佳的状态战斗到底，是给予对手最大的尊重。亚历山德罗调整好状态，准备再战。

在赛场另一端，明澈炯炯有神的目光从头盔下射向远处的对手，他紧握长枪，聚精会神地等候裁判号令，随时准备给对手致命一击。

这时，裁判高高举起的旗帜猛然挥下，明澈像离铉的箭一般冲出去，亚历山德罗也毫不示弱，放马狂奔。

俩人相遇的一刹那，明澈眼疾手快率先出击，力量之大令亚历山德罗猝不及防。亚历山德罗重重地跌落下马，第二局明澈再次获胜。

意外的失败让亚历山德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但他保持了骑士应有的风度。

这样的结果令场外观众近乎疯狂，五年来还从未有人战胜过亚历山德罗，此时此刻，一颗熠熠生辉的新星产生了！

万众瞩目。所有人激情澎湃地高呼胜利者的名字:“明澈！明澈！东方明澈！”

明澈摘下头盔向热情的观众示意，他高贵的气质与俊美的容貌引来了贵族看台上的不小的骚动。

贵妇小姐们私下小声议论着，纷纷向明澈投来青睐的目光。在所有爱慕的眼神中，有一双最为深情，也最迷人，那就是夏绿凝的眼眸。

比赛继续进行，为赢得梦中人的一颗芳心，骑士们也算是竭尽全力了。马上长枪比武结束，唯有明澈的龙旗高高飘扬在赛场左边。

接下来的赛事中，明澈一路披荆斩棘，击剑等各项比赛均拿了高分，最终获得本次比赛的综合冠军。

伯索公爵很乐意看到有人竟打败了傲气十足的亚历山德罗——被他称为杂种的儿子。

亚历山德罗到现在也不愿妥协，他就是不肯娶八岁的埃美莉娜为妻，使得公爵沦为笑柄。

当然，一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东方人财大气粗，比自己还阔绰，公爵心里也不舒坦。

这就像一位富翁看到比自己更有钱的人时的感觉，既心生羡慕，又难免酸溜溜。

财政大臣夏念祖将战神头盔捧上来。头盔是镶银的，雕刻着战神像。伯索公爵怀着复杂的心情为胜利者戴上战神头盔。

赛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狂热激动的呼喊声冲入云霄:“明澈！明澈！明澈！战神！战神！战神！东方战神！”

最浪漫的时刻到来了。按照惯例，战神将亲吻观礼台上任意一位心仪的女子，无论她是否婚约在身，还是已为人妇。

当明澈迈开大步走向贵宾看台时，女人们满怀期待地望着他。俊美的战神就在眼前，他浑身散发着无穷魅力，男人也会为之动容，更无需说女人们的惊叹与赞美。

明澈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的夏绿凝，她犹如纯白雪莲，在花哨的女人堆里格外出众。

此时，周围的一切都暗淡失色，唯有那一缕光吸引着明澈；所有的喧嚣都消失了，唯有心底的声音愈来愈清晰:“夏绿凝，我为你而战！”

所有人倾慕的注视中，明澈潇洒地停下来，深情地在夏绿凝额头印上一吻。

美少女与英雄的完美结合令观众们欣喜若狂，他们疯狂地呼喊明澈的名字，把鲜花与绿叶抛撒向空中。观众甚至跳进赛场，追逐心目中的英雄。

随后，游吟诗人杰罗拉莫赋诗一首，歌颂战神英勇无畏的精神，歌颂骑士之爱。

就在大家倾听游吟诗人杰罗拉莫的颂歌时，夏绿凝突然感觉到自己头上的花冠被人摘掉了，她不敢声张，心里觉得奇怪。

很快，看台上所有人都注意到，一个纯金藤蔓制作的花冠从看台上升起，挑着花冠的是个铁钩子，连接铁钩子的是一根长长的竹竿。

有人把头扭向看台对面的高楼，发现了拿着竹竿的一双手，再顺着那手臂向上看，找到了两张幸灾乐祸的少不更事的脸。

公爵的侄子赛尔维斯特罗站在对面的阳台上，正指挥他的贴身男仆把竹竿往回收，很快，夏绿凝的漂亮花冠便拿在赛尔维斯特罗手中了。

没有人再听游吟诗人的颂歌了，看台上的人纷纷扭头望着对面阳台，小声议论着。

明澈背对着看台，他正彬彬有礼地接受诗人的赞颂，背后的骚乱他也注意到了，出于礼貌没有回头。

颂歌结束，诗人退场，明澈扭头发现夏绿凝眼泪汪汪的望着他，她头上的花冠竟不翼而飞。

明澈顺着大家的目光望向对面高楼的阳台，他立刻注意到赛尔维斯特罗手中拿着的花冠。

只在电光火石的一闪间，一道银色弧线划破视野，明澈身轻如燕，腾空而起，宛若圣洁的天使，观众席赞叹声不绝于耳。在人们的惊叹中，明澈已稳稳地落在对面高楼的阳台上。

瞠目结舌的赛尔维斯特罗还没反应过来，明澈又纵身一跃落在看台上，花冠重新稳稳地戴在夏绿凝头上。

人群再次沸腾了：“战神！战神！东方战神！”欢呼声冲破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