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约会

以感情为依傍，容易与世俗同流合污；一意孤行，则会受到多方制约，总的来说，人世难居。

大家好，我是堂本漱石。

脑内模拟着自己是文学家的小剧场，堂本清智坐在图书馆一角的位置上，原本打算来看看有什么小说作品，可惜周末的图书馆人很多，令他有些意兴阑珊。

虽然整体上并未嘈杂，不过人只要一多起来，并且聚集成群的话，即便互相之间完全不交流，大量的无规律行动也会营造出纷扰的感觉，特别对于不喜人群的堂本清智来说。

而图书馆本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亦很难形容，明明是个公共场合，却有很多人散发着“不要和我搭话”的气息。人员的构成也是各种各样，独自前来的社会人，三五成群的学生，和父母在一起的小孩子等等。

和亲人、朋友相处的过程中，一定有过被气到想揍人的经验，但又常常会在不知不觉间重归于好，这种不断摩擦的过程大概也是相处的乐趣。如今在图书馆里其乐融融的同时，还能享受到亲情和友情，实在是件美好的事情。

与此相反，独自前来，又独自坐在座位上的人看起来就很孤单，倒不如说他们目的更为纯粹，“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家族或者朋友游戏的啊！”可能有人这么想着，也有的是“我单独行动更轻松更能集中精神。”

这类在普罗大众看来有点悲哀的群体，假如让他们作出回应，想必会“觉得我们悲哀的人才更悲哀！”藉此表达出听起来很厉害的人生观。

当然实际上更多的是默默做自己事情的人。

不知不觉到了午餐时间，提步走出图书馆自动门的瞬间，除了要迎接太阳暴晒的高温，还得承受柏油路面反射的热量，蝉鸣与热浪混合在一起，犹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抬起视线，天空一片湛蓝，最近的白云都有着相当距离。闲散地走在路上，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剪影，这些破碎的光芒也称得上是晴天独特的景象。

……

少女：“堂本同学，你想吃什么。”

少年：“在这之前，先解决为什么我得和你共进午餐这个问题。”

“不要这么冷淡嘛，反正我们都是一个人。”

“你朋友不是很多吗，而且也可以选别的店。”

“偶尔我也是想自己呆着的啊～”

“那就不要喊住我。”

靠窗边的双人座位，堂本清智对面坐着的是朝日缘，在周边地区最大型的综合商场附近活动，碰上认识的人亦是稀松平常，但真正会上来打招呼的其实很少，装作没看到才是常事。

不过真正奇怪的应该是“互相之间算不上熟络的二人，在这家被女高中生以及情侣所占领的咖啡厅里，很随意地说着话”这种情况。

“堂本同学啊，你明白吗？要受欢迎的话，性格就要更开朗、更阳光！不要浪费这张长得不错的脸，私下里可是有关注你的女生在。”朝日缘忽然变得很语重心长的样子。

“意外的情报。”堂本清智配合地摆出吃惊表情。

“性格朴素、阴沉，成绩和体育都在平均线上一点，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不主动参与交流，感觉对别人没有什么兴趣。”

“谢谢关注，原来你还蛮毒舌。我知道了，实际上的意思是那种‘其实你很受欢迎，但是要交往的话有点困扰’委婉地进行拒绝的情况。”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想过那么多，”朝日缘疯狂摆手，接着又道：“不过即使被人当面这么说，堂本同学也不在意吧。”

“确实。”

这时候服务生端来餐点，对话暂时进入中止状态。

“堂本同学，我想试试你的汉堡肉。”

“抱歉，我不喜欢那不勒斯面。”

“诶，一般都会先推辞说‘我吃过你不介意吗？’的吧，直接就想成是交换食物，莫非堂本同学其实段位很高？”

“可能是这样也说不定。”

结果两人最后都没有交换料理。

午餐后往着对面大型商场走，过马路的时候，堂本清智忽然感觉到左手腕被挽住，轻轻挣扎两下没能抽离，唯有随着她去。

“…奔跑在沙滩上，马尾辫摇曳着，我回过头，你的笑容，绽放了整个夏天…”进入商场，当红偶像的歌声充斥于耳边，强劲的冷气甚至让人有了些冬日的感觉。

挽着的地方依然未松开，柔软触感透过蕾丝裙子传来，于手肘处若即若离。

而且与堂本清智想象中悠哉地闲逛不同，可以感觉得出身旁这位拉着自己的少女，此时已经有了十分明确的行动目标，毕竟那个画着冰淇淋的招牌实在大得太明显。

两人拿着冰菓，到休息区找了张公共长椅，这时候手已经松开，久违地与异性进行亲密接触，竟然生出少许新鲜感。

堂本清智看了看手腕，转头便发现旁边捉弄的微笑，“感觉不错吧”少女弯起的眼睛流露出狭促的调戏，说不出什么回击的话，只得耸耸肩。

“堂本同学，三色球要吃吗？牛奶、草莓、巧克力。”

“不，我舔自己的香橙就够了。”

尽管堂本清智不打算独自落跑，无奈他开启休闲模式时，迈着懒洋洋的步伐，效率可谓非常之低，朝日缘常常走几步就得回头拉上这位同班同学，最后还干脆搭着男生的手肘走路，旁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对甜蜜情侣。

堂本清智当然知道不是这个情况，坚决无视掉身旁“你是故意的吧！”的眼神拷问。

服装店内，朝日缘拿起一件带点花纹样式的t恤，在身上不停比对着，视线却通过镜子望向身后的堂本清智，眼神里透露出询问的意味。

后面的少年点点头，毫无波动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意见是认真还是敷衍。

少女扁扁嘴，将衣服挂回原处。

商场里适合高中生的店其实很有限，再怎么逛也总会有尽头，从饰品店离开的时候，时间来到下午五点，两人此时已经绕过商场一圈，又重新回到了正门出入口处。

‘差不多了’短短半天里，少年与少女培养出的无声眼神交流。

“理由呢？”堂本清智问道，即便是超低情商的自己，这种事情总不好让女生先开口。

虽然也有默默解散的选项，不过那样会埋下隔阂，导致将来渐行渐远。若是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倒是无所谓，但在有机会说清的当下，还是尽早问清楚比较好，即使因为这样而关系破裂，至少也能清楚真相如何。

“因为我对堂本同学感觉不错。”朝日缘脸上依旧是职业偶像般的甜美笑容。

“继续说谎就没有意思了。”对真实的探求欲，使得堂本清智变得有些严肃，又或者是暧昧不清的关系让他感到烦闷。

“好吧，我发现堂本同学每天中午都在差不多时间经过自动贩卖机…”

“原来如此。”

“果然看到了？”

“谁知道呢？”

“坏心眼，”少女不满地嘟嘟嘴，很快又释然道：“但是今天我明白了，堂本同学不是在意那种事情的人。”

“谁都有自己的压力，能找到发泄方式是件好事，这样还满意吗？”

“也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郁闷，不过今天我很满意。”少女终于恢复笑容。

“我的荣幸，女士。”堂本清智突然转换成外国腔。

“那…周一再见。”朝日缘摆摆手，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后，忽然回过头道：“说明一下，我可不是那种随便和男生牵手的女人。”

“嗯。”少年点点头表示明了。

朝日缘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堂本清智没有放在心上，亦未因为误会而产生出什么恋爱感情。

并不是缺乏雄性的生理冲动，只是“跟别人交往太深很麻烦”的念头根深蒂固。

两个独立意识的个体之间，若是关系近了，就必然要产生摩擦，这样无可避免地会感觉到劳累。

对人的猜疑心也是原因之一。总的来说，作为人类的一员，堂本清智对自己的族群处以偏激、消极心态。

每个人都会有美好和丑恶的一脸，与其盼望人们表达出纯粹美好，还不如选择远离未知且不确定的丑恶，这样要轻松许多。

自己很清楚自己的观念不符合社会上所定义的「正确」，但是「思想」这种东西，是既自私又自我的，活得越久的人往往越固执，已经接近40岁的堂本清智，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两件日常小事而改变。

跟旁人只维持必要程度的关系，彼此互不深入，如此便能减少绝大部分人生烦恼，当然有一个最基础的前提：那就是要耐得住寂寞。

恰巧这件事他很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