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缘

假期与工作，听起来理应是两个互相对立的事物，实际上相互之间又有着共同之处，那就是——当你还觉得有时间的时候，其实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整个樱川都在进行学园祭前的准备工作，放学后的堂本清智此刻正在锯木板，这种粗重功夫自然得由男生负责，而且特别容易分配到不合群的人手上。

至于班上的其他人也都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例如长濑京介那群人涂抹着背景墙纸，眼镜班长四处丈量教室的长宽高。

每个人分到的工作量其实不多，要说最忙的家伙，应该是被选上执行委员的一男一女两人，虽然堂本清智跟那两人都不熟，但每天一放学都得去会议室报道，全心全意为全校服务，自己也很想称赞一句：伟大！

“辛苦了。”一罐咖啡忽然递到脸颊旁边。

青春是女孩子最大的诱惑力，而樱川高校一年c组的朝日缘更甚，要是在校内做问卷调查，大概会有99%的人会认为她是漂亮的女生。

身材同样远超高中生的平均水平，性格上对班里的人不论男女都很温柔，私下里必定有着很多默默喜欢她的男生，也就是所谓的青春代名词。

堂本清智放下工具便顺手接过，道谢后靠站在窗边，暂时的休息时间。

朝日缘开口问道：“学生会那边不用帮忙吗？”

堂本清智：“嗯，那边一周去一次就行了，进度怎么样？”

朝日缘：“布景基本完成了，剩下的主要就是服装，班上似乎有同学的妈妈很擅长，目前进展情况良好。”

季节已经来到深秋，偶尔还能看到向着南方迁徙的候鸟，这光景想来也会随着气温下降慢慢消散吧。

直到来年的春天到来之前，整个北半球都要向着萧条的光景一路进发。

“堂本同学和学生会长似乎关系很好。”朝日缘不知为何突然问道。

“…呃，因为打工的原因所以有点联系。”堂本清智有点错愕，在他的标签里，朝日缘不是个会探究别人人际关系的女孩。

距离放学时间已经快过去一小时，校内仍然人声鼎沸。

无可替代的青春回忆、平淡日常中出现的激情点缀、和朋友合作完成一件事情很愉快…无论理由是什么，初衷与目的先放在一边，此时此刻将自己切实地投身到这项文化活动里，过程中的收获就是财富，教育工作者大概会这么说。

“堂本同学，”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当中，班长忽然过来搭话道：“有家材料店在你住的附近，老板说东西准备好了，可以的话想麻烦你待会回家的时候先带回去，等到明天再带过来。”

“没问题。”堂本清智应道。

“谢谢，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但是东西可能有点多。”

“那个…我也去帮忙。”旁边的朝日缘说道。

“诶～”听到要跟别人一起行动，堂本清智惯例的抱怨。

距离材料店不远的大型书店，那边的营业时间还很充裕，所以堂本清智打算先来逛逛，这也是他想要单独行动的原因。

因为最近好像忙碌于各种事情，少了很多阅读时间，在冬天来临之前，最好囤积些可以在被窝里打发时间的东西，书籍自然是重要选项之一。

文学小说旁边放的是参考书，不知道店家为什么会采取这样子的陈列方式。想要打发时间才进行阅读的人，肯定是不会想要看到考试题目的啊！

这家店的细节处理很有问题，回去把意见发到他们的联系邮箱里。

“堂本同学，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同样有阅读兴趣的朝日缘，正看着那堆参考书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提问道。

“以前倒是有考大学的计划，不过最近觉得无所谓了。”堂本清智大方地回应。

“遇上什么事才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啊！？”

“有不少，最重要的是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做的事。”

梦想这种事情不是人人都会有，大多数的人都不过是日复一日地活下去，特别是月本这个国家，念大学的理由除了提升自我，很多人也用它作为延迟自己进入社会的借口。

想要做的事情叫做梦想，而工作却通常是不想做的事情，所以“将喜欢的事情变成工作”这种状况，到底会变得更幸福还是更辛苦，以堂本清智现在的阅历并不能确定。

当然念书学习有其必要性，从人生选择的角度来说，学历越高，懂得的东西越多，用知识、经验不断地排除那些错误的选项，又不断地开拓出新的道路，这样才能一步步地接近自己想要的、明确的未来。

“不过要是在高中找到女朋友的话，会自然地想要和对方上同一所大学的吧。”朝日缘忽地又转到恋爱话题。

“确实，可惜我没有啊，”堂本清智分析着：“像影视、动画里，常常有情侣之间到其中一方的家里进行学习会的桥段，我其实很怀疑两人能不能集中精神。”

“好像很有道理。”朝日缘不由得点头赞成。

“况且我觉得‘明明约好一起考上，结果其中一个落榜了！’这样子的情况听起来比较有趣。”

“好阴暗！”

实际上这是个很现实的想法，落榜本就是个无法避免的情况，毕竟世间没有那么多心想事成。首先人是容易自我放纵的生物，比起拼命努力的艰难，懒惰省事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

再说也存在着即便拼命努力过，也依然失败的事例，作为自尊心保护的一环来看，“努力了，没有结果”远比“没努力，没结果”对自身伤害更大，这大概是很多人不想努力的潜在想法。

因为害怕自己并非明珠而不敢刻苦琢磨，又因为有几分相信自己是明珠，而不能与瓦砾碌碌为伍。

……

商店街里存在着恐怖的一角，假如不小心踏入这里，不仅限于身体，就连心灵都会彻底地沦陷。

“真是糟糕，走不出去。”堂本清智从关东煮里夹起一块萝卜。

“这下麻烦了。”朝日缘吃的是铜锣烧。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商店街的小吃店集落，各种小吃的香气不断引诱着来往的行人，一旦抵御不住诱惑，便会掉落到布满恶魔的地狱里。

“堂本同学，没有朋友也没有恋人，学校生活会不会有点空虚。”不小心吃了一堆东西，两人坐在座位上喝着奶茶。

“或者吧，我自己倒没有什么感觉，不过也可能是我人生经历里，大部分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小事而已。”

“来拍照片吧，从现在开始创造和朋友的回忆！”朝日缘兴奋道。

“朋友？”堂本清智装傻。

“好过分！”

两人坐在一起，朝日缘用手机前摄像头拍下照片，比起少女开朗的神情，少年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晚点传到堂本同学邮箱。”

“其实不传也没关系。”

手里的纸袋装着几本书，回去的时候顺便完成掉班长的嘱托，朝日缘婉拒了堂本清智共进晚餐的邀请，大概“吃不下了”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下次…让我看看堂本同学打工的样子吧。”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不会看见。”

“好过分！不过我越来越有兴趣了。”

离去前的少女始终保持着笑脸，直到拐过少年看不到的位置以后，嘴角处的弧线才缓慢地归于平静。街灯此时已经亮起，于微弱白光的映照之下，那留着余韵的表情上，看起来有些开心，又似乎带着一点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