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往来

“d小队发现目标，地点首都高速湾岸线-临海球技场附近！重复一遍，目标位置首都高速湾岸线-临海球技场附近！”

“总部收到，d小队保持追踪，请不要莽动，等待咒术师到场！”

神主着装的俊美男子悠然自得地站立在桥上，双眼俯瞰着东京湾，水面反射出街灯与月亮的光芒，颤动的涟漪在夜幕映衬下显得深邃而神秘。

一名身穿对策局制服，左手持握着太刀的男性出现在桥头处，带着刚毅的神情缓缓步来。

“为了区区敝人，各位还真是大阵仗。”说话的同时，俊美男子的视线亦从水面处转向来人。

“要对付「垂怜诗篇」的核心成员，尤其是以难缠着称的「形成者」，再怎么投入都不为过，”到达相距约10米左右的地方，男性停下脚步，接着报上姓名：“空斩雷彦，月本防卫省灵灾对策局东京总部的乙级咒术师。”

“唉，都说让他们不要太招摇，这下被盯紧就难受了。”形成者似乎对来人的名号并未在意，抬头望向天空，此刻恰好有乌云遮盖住月光，深秋的夜风带着丝丝清冷。

此时刀刃已拔出！耀眼的雷光闪烁，仿如落日般辉煌，又像是滔天巨浪一般疯狂卷向前方那单薄的身影！

仅仅只是一瞬，雷散云走，大地再次洒下月光，海湾里的水亦被大片卷起，在空中回归于重力，犹如雨水般滴滴答答地不停落到桥上。

依靠着兵器支撑，空斩雷彦勉强单膝跪倒在地，头发、衣服尽皆湿透，液体不停地往着地面滴落，本应在对面的形成者，此时已经渺无影踪。

身居高位的权势者，可以轻易命令别人办事，而普通的平民百姓，不仅要四处找门路送礼，过程中还得欠下种种人情。

杀人亦是这个道理，对于实力高强者轻易而举，没有把握的人就会容易着急，导致判断失误。

由于道路、桥梁都未损坏，很快恢复了单边通行，另一边暂时保持封锁，对策局的工作人员正在现场试图勘察灵力残留进行追踪，看上去成果颇为有限。

距离现场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处，诹访贺臣依旧是那副休闲衬衫配眼镜的精英打扮，旁边则是短t恤套着长t恤万年鸭舌帽的伊世府森罗。

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活像是将银座跟原宿合并在一块那般不搭调，再加上空斩雷彦的工作制服，三人看起来着实画风迥异。

“抱歉，贺臣，森罗，我实在很想试试。”空斩雷彦苦笑。

“真是的，都说让你等我们来。”伊世府森罗脸上气鼓鼓的。

“人没事就好，不过看来你的升级试要推后了，”诹访贺臣正色问：“具体情况是怎么样？”

空斩雷彦收起笑容，叹了口气才说道：“对方是「垂怜诗篇」的人，所以我一出手就倾尽全力，原以为至少可以留下他。”

伊世府森罗拍拍空斩雷彦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下次复仇就好了。”

“实力差距会有这么大吗？还是说对方本身有什么独门技法？”诹访贺臣作思考状，可惜现在的实战数据还太少，发现多想无益，于是便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席，招呼另外两人道：“先回去吧，之后再考虑新的追捕计划。”

……

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仍然不是个与高中生身份相称的场所。假如是16年前的自己，想必光是坐在这里就已经战战兢兢了。进入大型企业是相当一部分大学毕业生的理想，更别提坐在老板办公室，还让对方亲自给自己泡茶。

上次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重新观察一遍环境，脚下的灰地毯感觉很舒适，深棕色墙壁挂着一幅山岳风景画。无论待客用的黑沙发，抑或是主人办公的大紫檀桌子，整体深沉的色调显得整个房间有种肃穆感，不容易放松下来。

四十出头正是成功男人的黄金年龄，何况作为如此一家大企业的社长，薮原广明脸上理所当然地显出神采奕奕，充满自信的感觉。

男人拿起紫砂壶，往两只茶碗里倒入碧绿苍翠的液体的同时，清香亦随着热气徐徐飘起。

薮原广明招呼道：“这次不只有清水了，虽然这茶也不算太好，下次有机会我带堂本君一起去尝尝正宗的茶道。”

由于液体的量实在太少，使得茶碗整体上感觉很大，而且碗壁上刻着的花纹或多或少起着一点转移注意力的作用，让人不会过于在意内里那一坨闻着很香，看起来却有些像糊状的半液体事物。

堂本清智不喜欢将太热的食物立刻放入口，只沾了沾唇便说道：“味道不错，可惜没有遇上懂得欣赏的人。”

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文人雅士的闲情别致。

“多尝尝就懂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些。”薮原广明笑道。

“我比较喜欢自动贩卖机里的乌龙茶，”堂本清智对此没什么兴趣，想要直入正题：“今天有什么事吗？”

“暑假回家的时候，久希子说了很多你们的事情，感觉得出她比以前开朗了一些，我们的父女关系也没过去那么冷淡了。”男人诚恳地说道：“这种改变和堂本君脱不开关系，想要正式对你说声谢谢。”

“这是她自身的转变，没有必要感谢我，”堂本清智想了想：“而且从技术教导方面来看，我做得并不怎么样。”

“哈哈，堂本君，你年纪虽然不大，但说话挺麻烦，就当是我作为父亲的感谢好了。”

“其实比起感谢，我更想问个问题，关于你那位亡妻，还有那颗石头。”堂本清智这时想起了什么，说话很是直接。

薮原广明皱了皱眉，大概是对外人探究自身家庭的本能抗拒，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毕竟事关久希子，我会尽量回答。”

“你那位炎神院家的妻子，从弥留到去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嗯，这个没错。”

“那颗石头是怎么得来的？”堂本清智继续问道

“堂本君觉得这里有问题吗？其实是炎神院家的那位…就是美惠的父亲，在美惠去世后才交给我的，说是她的遗物。其实我觉得有点奇怪，美惠生前没有提过这东西。”

“原来如此，最后一个问题，薮原先生有没有区分式神跟咒术师的对策？”堂本清智忽然转换了话题。

“这个没有，毕竟对策局和京都十家都不允许市民私下存有这样的东西，”薮原广明不是很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还是继续道：“相对地可以聘请他们参与安保之类的工作，我跟你们业界也有过业务上的联系，当然大部分时候还是作为普通市民生活着。”

‘普通市民可没有这么大的高层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堂本清智，实际上正体只是纸人式神，样貌、神态、动作都与本人别无二致，此刻他回应道：“好的，我明白了，谢谢解答。”

至于真正的本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之处。

确认过薮原广明无法将式神伪装分清的这件事，堂本清智低头思考着：‘假如弥留时的炎神院美惠是假货…’

对石头和炎神院家都有了一些猜测，但缺乏证据的结论并不打算说出来，离去时当然也不会接受对方的礼物。

对于自尊心强的人来说，倘若认为自己没有创造出相应的价值，便不屑于收取更多的报酬，要是当作恩惠而接受的话，事后亏欠他人的感觉会更难受。

回绝掉薮原广明打算派出司机接送的提议，堂本清智一个人默默乘坐电梯离开。

由于正值下班时间，会社里的员工们亦慢慢开始聚集，挤到这个上下移动的交通工具内。而更明显的是，他们似乎都对穿着高中生制服出现在这里的少年感到疑惑，说不定“社长其实有个私生子！”这样的传言明天就要开始在会社内散播开了。

堂本清智却不甚在意，或者说他在关注另一些人们——在电梯门开关的过程中，可以窥见的那些仍然在座位上工作的人们。

并不是每个员工都能准时下班，有些人仍然在座位上忙碌，大概之前碰上了麻烦得让人提不起劲的工作，一直拖拉着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面临截止期限，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

这也很正常，人类总是倾向于远离让自己痛苦的东西，而且工作这种东西，不管怎么做都永远做不完，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又可能是自己解决不了，正常情况下应该去找上司咨询的事情，可是前两天刚刚被一套“有不懂的要来问我。”“这么简单你不会自己想想？”“你干嘛自作主张！”三连重击，搞得不知道怎么办，没办法才堆积着的问题。

从社会人的角度看来，大概学校里的学生还只是些没什么价值的生物，遇到什么事都喜欢从书本上找答案解释，对于超出自我认知的东西断言为很奇怪、不可能，对社会、人生、未来什么的，仍然充满幻想。

感叹着自己没有成为社畜真好，脑内的阴暗小剧场亦随之落幕，走出会社大楼的瞬间忽然灵光一闪，晚餐就决定是猪扒饭了。

堂本清智，今天也是完全忠于自我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