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灯同路

车子很快回到了周墨家的楼下，他匆匆的上楼，不一会儿背了一个很大的背包上了车。方芯儿跟着他们一起回到了学校，她在临别时希望能够了解更多的关于这次发现的相关情况，同时希望能够有一次正式采访周墨的机会。

“周老师，您知道吗？我已经找过您好几次了，这几天能不能让我正式的采访您一次？就一次，还有很多问题想向您请教，我其实……。”她瞥了一眼身边的柯袁亮，他此时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就像是一个看戏的观众，方芯儿不由得欲言又止。

周墨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符号和化石照片，他随口说：“好，都行。”这句话让方芯儿非常高兴，她立刻从柯袁亮那里要来了周墨的电话号码。柯袁亮感觉自己现在特多余，悻悻的说：“周老师还有什么指示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去了。”

周墨此时突然抬起头，略有歉意的说：“哦，刚才老是想着那件事儿，都忘了谢谢你了，这个发现非常重要，也许能够证明很多推测。”

“哎！这才像句人话！出来结果你跟我说一声，说不定你拿诺贝尔考古奖的时候，我能一起上热搜呢。”柯袁亮打趣道。

“是啊，说不定以后诺贝尔奖会增加一个‘话学奖’，你肯定是第一个得奖的，别瞎扯了，回去慢着点儿。我要去工作，不送了。”

周墨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在现场拍摄回来的图片有几百张，他耐心的寻找着，终于他找到了编号为R564的一张图片，瞬间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这张图片清晰的记录了一个化石的全貌，跟从王山亭那里看到的半球下方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圆形中有一个不规则的图形，似乎是在围着圆周运动，从一旁的长度标尺上，看得出跟半球的尺寸相当吻合。

周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转念又想，难道这是一个精心安排的是恶作剧？不，不可能！这些化石刚刚被发现不久，虽然他已经发表了几篇文章，但是还没有公布所有的图片，特别是这张并不起眼的图片。这个领域本身关注的人就非常少，更别说是像王山亭这种仅仅是对这些奇闻异事好奇的业余人士了。

另外，那个半球的做工和符号的雕刻，不像是一般工厂能够加工的，工艺这么复杂，绝非短时间就能够做出来的，再说谁会吃饱了撑的做这么复杂的东西出来，单单是为了戏弄他？是巧合吗？可是太吻合了，这种图案，从一开始周墨就判定不可能是自然界偶然形成的，所以他宁愿相信半球和这块化石之间有深层次的联系，也不愿相信化石是自然形成的。

这种低概率事件真的存在？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很多的问题突然消失了，但是随后更多的问题又接踵而至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有些不知道是疑问还是答案。看来只有一种方法来知道真相了，就是马上找到发现半球的人，认真了解这个东西的来龙去脉，然后认真的同实物进行比对。

周墨兴奋极了，立刻拿出手机，突然，他想起走的时候匆忙，竟然没有留王山亭的任何联系方式。没办法，只好先打电话给柯袁亮了。

他连续打了几次，都无人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最后一次，电话里提示柯袁亮的手机关机了。这已经不是柯袁亮第一次失联，他交际广泛，行踪不定，经常在喧哗的娱乐场所喝倒，然后在无法给手机充电的地方过夜。

周墨无奈，现在只有柯袁亮能够联系上王山亭。周墨有认真的把相关的图片和报告进行了汇总和编辑，对其中部分有关联的进行了比对。在确认自己的思路后，开始做关于化石和半球的比对分析的前期准备工作。

他喜欢在学校工作，这里更加安静同时也有他总最美好的回忆。一旦开始工作，时间就会飞快的流逝，不知不觉，窗外喧闹的校园也陷入沉静，只有当空明月，悦耳虫鸣……

夜色阑珊，周墨走出办公室，此时才听到了胃里“咕、咕”的抗议声。现在已经是10点多了，虽然很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是对于周墨来说，一天已经结束。

虽然还没有成家，但是他一直保持着相对规律的作息，正常情况下在晚上11点前入睡，早上六点半起床锻炼。三餐都会在规定时间吃，这也让他能够保持良好的工作状态。最近他的生活规律却被繁忙的工作打乱了，就比如现在，他还没有吃饭。

吃什么这个问题，每天几次考验着周墨的判断力。这些年除了参加聚会或者回家，他只习惯在自己熟悉的几个地方就餐，这样能够大大减少因为选择吃什么而造成的时间浪费。

学校周边有几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他正在考虑去哪家时，他发现自己又一次下意识的走上了这条小路，他曾经最熟悉的小路。

这是一条被高大树木的树冠包裹着的林荫小路，它同学校的年头一样长，两边有两排路灯，昏黄的路灯下，映出他长长的影子。

道路两侧的旧长凳上，坐着学生情侣和散步后休息的老人，情侣们都是悄声的说话。有几个手里抱着书，耳中带着耳机的女生静静的坐在长凳上，应该是在等什么人。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一切都像是第一次周墨见到她的那个晚上。

他跟她，原本是一个校园里平淡无奇的故事——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儿和一个木讷少言的男生的故事。

那是他走进大学校园后不久的时候，那时的校园还处在信息爆炸之前的年代里，除了教室、图书馆和宿舍，学生们没有什么其他的地方可去。

大一的学生还没有完全适应学校的生活，很多还在寻找自己的朋友圈子。每天晚上，新生宿舍都是人声鼎沸的，但是有个男生却几乎每天很晚才回去。

男生每天都会在这条路上，等着一个女孩儿静悄悄的在他身边走过，留给他一个令他多年以后依然充满温暖、希望、失落的背影。那是他从一进学校就迷恋上的背影，匆匆的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男孩儿喜欢那个女孩儿，文静、清傲的她在学校新生晚会上，用小提琴轻轻拨动了少年的心弦，优美的旋律与男生的灵魂似乎发生了共振一般，让他痴痴的迷恋上了这把琴的主人。

从那时起，他追随着她演出、练琴的步伐。静静的听她的琴声，静静的在个她的必经之路上，看着她一次次擦身而过，独自踌躇的一次次回眸。每天他都在想着，要用什么样的方式与她在什么地方第一次邂逅。

听说她是不缺少追求者的，其中有音乐社团的学长，有经常带着鲜花和礼物的高富帅，还有一个传说中在国外读书，每天用邮件鸿雁传书的男朋友。

他有痴情但没有勇气，毕竟谁都害怕失去最宝贵的东西，哪怕是一件精美的瓷器，也要放在博物馆里被重重保护起来。这份感情就这样在他的心里保护了一年。

如果做不成情侣，他也希望能够守护这份真诚的单相思，能够跟她成为朋友也非常满足了。最后这种近乎变态的单相思还是被室友们发现了，他很快被同宿舍的哥们儿传为了笑柄。他很害怕这件事会对女孩儿造成不好的影响，更不想让她认为自己是个跟踪狂。他有一段时间不敢再去听她练琴，不敢让她看到自己。

这也许是他能够给她最好的结局了，就这么结束吧，他想。

直到初夏的一天晚上，他无意的又一次走到这条小路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小路最后一盏路灯下的长凳上。那个背影让男孩儿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过马上离开，但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慢慢的走近了她，越来越近。

慢慢走到女孩身边，看到她在静静的翻着一份儿杂志。这是他经常投稿的杂志，他暗暗想，不知道她是否看到了上面他写的情诗，是写给她的情诗。

他在纠结是不是该默默走开还是鼓起勇气跟她打招呼时，女孩儿突然站了起来，对着男儿不自然的说：“你好，你是周墨吗？我是程余音。”男孩儿对这突然的转折还没有做好准备，他竟然下意识的说：“啊？哦，我姓周，不姓程。”

这让日后已经成为周墨女朋友的程余音经常嘲笑他，笑那个夜晚最后一盏路灯下傻傻分不清的第一句对话。程余音早就发现了这个总是在身边默默出现和消失的身影，从开始的警惕，到之后听到了他的传言，她记住了这个名字——周墨，一个特殊的追求者。

相比其他人，他是唯一一个静静出现的。安静的听她拉琴，安静的看她演出，安静的在她身边经过。从没有一次打扰过她，只是静静的跟着她的琴声一同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直到闺蜜们神秘兮兮的把男孩儿发表在青春杂志的散文和诗交给她，这让她对这个男孩儿也留意起来。

不知道这些文章中所描述的美好和情愫是不是因她而起，但是看得出，在这个木讷的躯壳里，有着对爱的深情和对爱情无数的疑惑。渐渐的，她开始期盼他的擦身而过。

从说出第一句话，这个故事就有了有别于其他的独特之处，真正鼓起勇气伸出手的是被相思的女孩儿。

“周老师！”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周墨的思绪，他突然看到，路尽头的那盏路灯下的长椅上，站起一个女孩儿，是方芯儿。

相同的地方，物是人非，他的脑海中突然掠过晏殊词中“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这让周墨不禁暗叹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