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再遇江含威

方入夜，酒楼越发地忙碌起来，楼里的小厮们正忙着招呼客人，一时之间，酒香与菜香四溢，袅袅且纷纷，甚是可口诱人。那小二端菜之际，听着方无为的要求，自然是一脸欣喜的答应了下来。

很快，桌上便摆满了美味佳肴，三壶上好的美酒佳酿也被温好，方无为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然后随意抽出一张，看也不看，递给了那小二。

小二胆子虽然大，可他看清楚一百两银票的面额之后，也不敢将那张银票占为己有。不过小二心底也是吓了一跳，毕竟能随身携带那么厚厚一摞银票的人，可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角色。他也不敢多话，老实接过银票之后，便乖乖送往柜台结账。

倒了一小碗汾酒，直接递给了魏清净，接着又将另外一个酒壶递给姜云卿，方无为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一个酒壶，便招呼道：“诸位，本人做东，希望你们吃得开心，喝个痛快。”

就在众人举杯畅饮，一杯酒还未下肚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传来一位女子大声的呵斥。

那女子声音颇大，言语中尽是不满，众人听得清楚：“我说要这个厢房，就要这个厢房，多少银子，你们直接开价便是，多少银子我们都给得起。”

一旁的小二只得低声求饶道：“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别为难小的了，这处厢房早就有客人了。”

只听得哐当一声，似有什么重物落了地，下一刻，门被人一手推开，一女子嘴里犹嚷嚷道：“就让本小姐看看，到底是哪里来的贵客？”

卫芷萱听得真切，那人声音特别，气势自汹汹，不是冷家小姐还有谁。

她掀开珠帘，恰好看到来人，只是四人此时正在聚会宴饮，无故被人打扰，卫芷萱哪里有什么好脸色，冷嘲热讽道：“我道是谁这么趾高气昂，蛮不讲理。原来是冷家妹妹呀。这么火急火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架着一口热锅，烤熟了蚂蚁了。”

“卫家姐姐，我看今天可真是冤家路窄呀。”那冷诗嫣依旧毫不退让。

听着来人熟悉的话语，心里想着冷诗嫣哪里会有什么改变，卫芷萱笑着说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我们卫冷两家一向交好，不曾交恶，更不是什么冤家。至于这路宽还是窄，看妹妹如何抉择了？”

冷诗嫣一声冷哼，而她身后的江家少爷也走进屋来，一脸的笑容说道：“卫小姐如此说便是最好。念在同出东林的份上，还请卫小姐成人之美吧。”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们破门而入之后，还打算让卫芷萱等人让出厢房。

“江少爷，若是平常，小妹定不敢违抗。只是，今日万万不可，还请原谅。”卫芷萱略一犹疑，面露为难之色，然后拒绝道。

“这么说，卫小姐是打算将朋友拒之千里之外咯？”那江含威也不见怒，笑着反问道。

“卫小姐，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便是我们的朋友。相请不如偶遇，难得江少爷赏脸，我们就同桌共饮吧。”

隔着珠帘，方无为发出声音，将气氛稍稍缓和，也给两人递上了台阶，不至于使得场面太过难堪。

“如此，倒也可以。”江含威点头答应，毕竟他便是再怎么蛮横，也不至于真的将人一番好意拒绝后，还把人给赶出去。

那掌柜的听到动静，马不停蹄地上楼而来，了解来龙去脉之后，为表达歉意，给方无为又送上了一壶上好的汾酒来，当做赔礼道歉。

方无为自然也是没有刁难那掌柜，毕竟碰到这般蛮不讲理客人，可着实不多。他笑着说道：“无妨，还请掌柜的帮忙添几副碗筷。”

幸好此处厢房宽敞，桌子本就够大，魏清净听话地与方无为坐在一起，那江家夫妇二人并未选择进门，而是下楼之后，又带来了一人，才齐齐入座。

这一点着实是令卫芷萱没有想到，卫芷萱更没有想到的是，那江含威伸手一请，示意那人先入座，态度也十分恭敬。

那人年纪约莫四十左右，再看那人穿着，可以说是毫不出彩。一身的粗布麻衣，那张脸也呈现出枯木般的棕褐色，俨然是饱经风霜。那双眼的感觉，更是奇怪。好似一块浸在水中的黑色缎子，任你风浪再大，那缎子毫无反应。

很难想象，一向眼高于顶的江含威，竟然会和这样一个人同桌共饮，而且那人还是独坐一方。

方无为眉头微微皱起，他知道眼前之人绝不简单，不漏锋芒的剑更加可怕，因为那不代表它没有锋芒。他思索许久，才找到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波澜不惊。

若是小风小浪，只会吓倒小孩，吓哭弱者，可当不上这个词的夸赞，而大风大浪里，一个不小心便会要人性命。也只有从那般的风浪中挺过来，并且有信心面对下一番风雨，才当得起这份赞美。

入座之后，江含威看了一眼打过交道的熟人姜云卿，欲言又止，他拿起筷子，给同坐一席的冷诗嫣夹菜喂汤，十足的体贴丈夫模样。

只是这样一来，卫芷萱便阴差阳错地和姜云卿同席而坐，姜云卿模样稍显拘谨，连酒也未能多喝一杯。

“江少爷，今日相聚便是有缘，还未自我介绍，我叫方无为，久仰公子大名。”很快，作为东道主的方无为打开了话匣子，他站起身来，端起酒杯，表现得一腔热情，连酒水也尽数饮下。

“好说好说，既然你知道我大名，日后行走江湖，也可以说是和我认识了。”江含威也不起身，一脸的笑意，话语更显得有些傲慢。

“那是自然，能结识江家少爷，是我的荣幸。”说话间，方无为又端起了酒杯，看着那中年男人，随意问道，“对了，还未请教这位前辈是……”

“这是我的一位世叔。”江含威也不多话，“至于名字嘛，我这个做晚辈的不便透露……”

方无为明知故问道：“这么说，前辈也是姓江咯？晚辈先敬你一杯。”

那中年男子还未有所动作，江含威倒是起了身，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世叔不能饮酒，这酒我来喝吧。方无为是吧，我记得你了。年轻人，你很不错，很识相。”

方无为眯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脸上的笑意更甚：“今天可真是太巧了，不止遇到两位江家的贵客，我这位大兄也姓姜，不过是葱姜蒜的姜，前些日子和江公子在大可居打过交道，不知道江公子还记得否？”

江含威伸出右手手指，在脑袋旁边点了点，似在回忆，随后他闭上眼睛，倒吸了一口气，说道：“是有这么一个人，好像是叫姜云清来着。”

“江公子果然好记性，那我就再敬你一杯，算是替我这位大兄赔罪了。”

“好，好，”江含威连道了两声好之后，对这个年轻人也看得更加顺眼起来，夸赞道，“你这年轻人果然爽快。”

就这样，眨眼间，两人已经连喝了三四杯，江含威落座之后，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昏，脸上已经通红。而方无为则是神色不变，依旧清醒如初。

姜云卿冷冷看着江含威，脸上神情也是淡然，之前方无为与他所说，是这江家公子买凶杀人，不过是推测，没有确凿证据，也不能当真。若是江含威咬紧牙关不肯承认，他也没有别的方法。

许久之后，菜过三巡，酒过五味，借着酒劲，江含威猛地站起身来，拿起筷子敲了敲瓷碗，提议道：“酒足饭饱，闲来无事，我们来找点乐子吧。”

“不知江少爷想找点什么样的乐子呢？”方无为问道。

“还能如何？喝酒之后自然是吟诗作对，打打杀杀的也太煞风景了。卫小姐，你意下如何呢？”

卫芷萱虽然也读过一些个诗书，但是这些年沉迷商业一道，着实对这吟诗作对的风雅之事，不怎么擅长。

不过，她也不信这江含威的肚子里能有多少墨水，于是，她笑着点头道：“江少爷既然有如此雅兴，小妹自当奉陪到底。”

“只是小妹比不上江公子才高八斗，能否多给我一些时间考虑考虑？”

江含威不以为意，说道：“这有何难，我还能欺负你不成？你尽管放心吧。”

“江公子，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参与进来呢？”方无为自然不愿意错过这等热闹，开口向江含威提议道。

江含威略一沉吟，然后说道：“本来以你的身份，不配与我吟诗作对，看在你态度谦虚的份上，我就给卫小姐一个面子，让你也来凑凑热闹吧。”

方无为咧嘴一笑，说道：“如此，谢过江公子了。”

接着，江含威玩味一笑，看着卫芷萱，提议道：“卫小姐，听说你新得了一块美玉，不妨用来当个彩头吧。”

卫芷萱心头一颤，没有想到那江含威依旧对那块美玉念念不忘。她看了看身旁的姜云卿，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姜云卿也很快点了点头，算是给出了回复。随后，她大方笑道：“难得江少爷如此看重，我便是不答应也不行了。”

“当然，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以白银五百两作彩头，与卫小姐一争高下。”江含威哈哈大笑，那笑容奸诈而放肆，颇有几分奸计得逞的意味。

实际上，前不久的大可居一行，江含威深受挫败。他打定主意，定要看看那块玉的模样，若是还是那般不堪，说明大可居仗势欺人，他少不得一番计较。若是那块美玉真的名副其实，以五百两银子以小博大，他也算扬眉吐气，一雪前耻了。

只是这份算计，摆在桌面之上，着实不值得一提。比之骗小孩的糖果吃，还要来得拙劣无耻。

岂料这时候，方无为却是突然摆了摆手，满是嫌弃喊道：“什么？才五百两银子，五百两银子能作甚？”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摞银票出来，那些银票堆在一起，便是一块砖头的厚度，场面一时之间甚是壮观。

随后他啪的一声，将那些银票尽数拍在桌子上，钱财壮人胆，他的语气也更加轻蔑起来：“我平日里一天的饭钱都不止五百两银子，既然是难得的酒后娱乐，五百两银子做彩头，这件事传出去，我还怎么见人呐？别人我不知道，江公子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好歹出自东林江家，这般小家子气可万万不行。”

江含威脸色一阵错愕，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之前还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年轻人，此时竟然这般态度与自己说话。

而且这方无为话语里隐隐有激将之法，江含威眉头紧锁，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之后，他叉着腰反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吧？”

“白银一万两。既然江公子说那是块美玉，它自然担得起这个价格。我也出得起这个钱。若是我平白占人家小姐的便宜，那才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方无为这话语里虽是骂的自己，更是话锋直指江含威，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江含威面带愠色，却不敢发作。

酒桌上隐忍半晌，方无为终于出手，此时发起难来，直将江含威架在火上烤，好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