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吃醋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给闷热的夏夜有一丝喘息的机会，淅淅沥沥的雨声是最好的入眠曲，安抚了焦躁不已的心绪。

沈稚是被弟弟吵醒的，他揪着散落在床边的玩偶，360度花式虐待，当作篮球拍打到飘窗上。

“你进来干嘛？”她从被窝里伸手把汉堡玩偶从坏人手里解救出来，凶道：“我和你说过进房间要敲门，出去。”

“我也不想来”，沈榆用手捏了捏嗓子，夹着声音说：“都睡一整天了，醒了就快点收拾好下来，别逼我上来拖，咱妈原话。”

沈稚哼唧了一声趴回枕头上，可已全然没了睡意，没几秒又爬起来把沈榆轰出房间，伸着懒腰坐到书桌前划拉出一套英语专项习题册，这套题她还有好多没做完，不快点做的话就跟不上谢然出习题的速度了。

要是让妈妈看到她醒来第一件事不是照镜子不是玩手机而是在学习，一定会惊掉下巴。

学习了一个小时，沈稚觉得自己还能再战十页的时候，手机一震，是昨晚加的宁见君，问他们今晚去不去李婆婆的生日宴。

她回了个‘去’，合上习题册，揉着疲劳的眼睛打开衣柜，叹了口气。

今天是李阿姨的妈妈，理尘哥外婆70大寿，一辈子就一次的好日子。

从柜子里拿出几条裙子，在落地镜前比划，不是太红就是太粉或者太幼稚，她一一又扔回去，最后选择了一条纯白吊带短裙。

是苏理尘上次送她的礼物。

腰封上有绑带的设计，自己胸平加上膝盖上还有烫伤，想到宁见君的大长腿，沈稚咬咬牙让妈妈能有多紧勒多紧，起码腰线要好看。

小个子也有小个子的美。

“这小细腰勒成这样吃得下饭？”

“少吃点就没问题”，沈稚深吸一口气很满意，只是嘴唇苍白，眼下还有很浓的黑眼圈...看来还要化点妆。

沈榆帮她拉着头发和卷发棒看的连连摇头，自家邋遢不爱收拾的姐姐竟然也会有这么看重外表的时候，要打小报告！

天刚刚擦黑，度假酒店的灯一一亮起，灯火辉煌的酒店大堂前，宴会的主人热情的招待来宾。

大厅一侧请了专业的合唱团和乐团，晚餐后还有华尔兹舞会和晚会表演。宴会布置的很奢华，来的人很多，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恭维寒暄着。李家只算是一个中产家庭，可李家驸马姓苏，哪怕是和本家已经没多少联系，也足够数不清的人趋之若鹜。

沈家姐弟跟着父母进去，先是跟几个熟人打了招呼，见李阿姨稍微空闲下来，沈妈妈才带着他们过去问好。

“奶奶生日快乐。”

李家奶奶很喜欢沈稚，拉着她一个劲的夸很久没见又漂亮了。

“李姨，理尘哥回来了？”

李姨沈榆身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笑道：“小榆怎么一来就找哥哥，这不来了嘛。”

沈稚下意识的转过头，苏理尘正好走到她身后，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surprise！好久不见，小稚小榆。”

沈稚满眼欣喜，“理尘哥哥！”

苏理尘伸开手抱住撞进怀里的女孩，大手温柔迪抚摸着她披在脑后有些卷曲的长发，金丝眼镜减少了那双狭长眼睛的锋锐，纯白西装配上他儒雅的气质真真体现了什么叫做公子润如玉。

“身高没长，力气是不是变大了？”

“才没有呢，”沈稚抬起头，冲他吐了吐舌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刚到，参加完生日宴就走”，苏理尘依次抱了姥姥和李姨。

“啊，那我们岂不是不能打球了”，沈榆计划落空。

“最近忙，等不忙的时候一定陪你打。”

因为沈妈妈和李姨关系很好，从小苏理尘就像哥哥一样护着他们。

别的女孩在玩公主游戏的时候，沈稚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苏理尘组装手枪看灌篮高手。别的小朋友在外面疯玩的时候，她已经待在苏理尘家玩起拼图。

“你们等会儿再聊”，李姨压低声音，似乎有些烦躁，“理尘，谢然来了，去问候一声。”

黑色的长车旁，谢然身着黑色暗纹西装，俊秀的脸庞瞬间吸引的大厅里所有人的注视。

沈稚第一次见他穿正装，和身边的苏理尘相比也丝毫不输气场，头发精心打理过，不像平时软软的搭在额前而是疏在脑后，看上去成熟许多，腿又长又直，平时看上去有些瘦的人也能撑得起挺阔的西装。

“谢然，好久不见”，苏理尘先伸出手，上一次见面谢然只有11岁，现在都比他还高一拳。

谢然的视线在沈稚身上停了一瞬又收了回去，不客气地冷着脸上下打量面前的男人，似乎在观察又似在挑衅，在对方脸上的笑快维持不住收回手时才伸出右手回握。

沈稚后脑勺一凉，都能感觉到李姨咬牙启齿的声音，毕竟她不喜欢一切苏家人，除了老公和儿子。

谢然的身边站着宁见君，黑色短裙衬得她身材姣好，优点一览无遗。

随后，苏理尘引领着谢然过来，沈稚也上前几步和他打招呼，“谢然，好巧啊。”

谢然微微点头，擦肩而过。

沈稚僵了僵，这是什么意思？一言不发？陌生人？

他径直走到长辈面前，拿出一副黄金镯子做礼，礼貌的问候，“徐姨沈叔...舅舅舅妈。”

“谢然来啦，最近你父母还好吧”，李姨和他随便寒暄了几句，显然不想多做交流。

宁见君挽着谢然，眼尖地拉过缩在角落没缓过神的沈稚，“和我们一起上去吧。”

被无视的沈稚抬头冲她笑了笑，胸口涌上一股涩涩的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宁乐儿和谢然看起来很般配。

“小稚也一起，理尘送他们上去”，李姨看又有人来，迎出去的同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照顾好我儿媳妇。”

此时沈稚的注意力放在谢然没有扣上的袖扣，两只袖口留出的白衬衫并不一样长，听到这几个字后明白李姨只是打趣，这种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还是看向前面的谢然。

谢然没有任何反应，只留下一个后脑勺。

苏理尘一进大厅就被包围了，只好让服务员带他们，“服务员会带你们去听雨阁”，只来得及和她说这一句话又去忙着迎接宾客。

沈榆跑到游戏厅去玩，快开餐了，沈稚没找到人，在大厅里漫无目的的绕了两圈，本就沮丧的情绪更加强烈。

“你在干什么？”

说话的人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就好像并不感兴趣但却为了礼貌而问。

通往安全通道的走廊没有人，沈稚余光接触到对方的黑色衣角和没扣上的袖扣，刚才一个胖大叔一直在跟他说话，两人零交流，这算是今晚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找小榆。”

“他已经在楼上了”，谢然接着说：“儿媳妇是什么？”

“儿媳妇就是儿媳妇！”，沈稚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不过是打招呼对方点头示意没说话而已，自己的委屈就快要从心口溢出来，浑身难受。

“那是什么？”

沈稚胸口剧烈起伏，刚才不理人，怎么现在又和没事人一样和她说话，才不要理呢。路被来人堵住，

她想从另一边离开，对方错步拦住她，大有要说问清楚的意思。沈稚和他对视两秒，浅眸在光带下更接近黑色，里面波澜不惊。

不让走她就过不去了吗？还有楼梯呢！她转身推开安全通道，大步跨进去。

“等等。”

沈稚感觉被什么东西，腰间一松。

她退后半步，学着对方的样子面无表情盯着他。

谢然耳尖瞬间红了起来，松开手里的白色绑带，想了想又要拉起来，嘴都有些不利索，“抱...抱歉，我帮你...”

“不用”，沈稚装不下去了，脸颊通红急切地一手拿过绑带，一手压着胸口，“我自己去卫生间系。”

还好这里没什么人，不然真的就是当场社死的大动作，她有何颜面面对一屋子的人。

话音未落，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扑面而来，清晰可见的西装暗纹让沈稚下意识的松开手，任由谢然闪到她身前，以一种拥抱的姿势虚揽着她。

这个动作很妙，即阻止沈稚跑掉，又从她手里拿到了绑带，效果十分显着。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很多事都不顺利，所以我帮你系吧。”

谢然真的情绪很差，来之前明明进展顺利的计划，方景山却反悔不愿意为了儿子指证苏箐。看到沈稚和苏理尘抱在一起，想把苏理尘一脚踢开后，那股烦躁上升到了顶点。

他们之间仿佛有一股谁都进不去的磁场。

沈稚看了他片刻，脑袋瓜里满是问号，前后有因果关系吗？语文考那么好都是假的吧。不过...既然是因为心情不好，那她更是没必要委屈。

“你系紧点儿，松了不好看。”

沈稚没有问什么事不顺利，为什么心情不好，直接告诉她，谢然什么都不会说。

谢然捣鼓了半天。

沈稚看不见，伸手摸了摸问：“绑好了？好看吗？”

“很漂亮”，谢然的目光扫过为方便他的动作，头发揽到一侧露出的白皙脖颈，“我是第一次参加晚会，还行吗？”

说完他也愣了一秒，有些惊讶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询问，像是在求关注一样，沈稚诧异的目光也让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耳尖红的像在滴血。

沈稚诧异过后只剩心，那前几年到底在做什么或者说被怎么对待，“手伸过来，外貌扣你一分怕你骄傲，给你的表现打分的话，也是99分，扣的那一分就是没有理我。”

纽扣被打理平整，谢然被她认真的模样给逗笑了，他很少笑，眉眼几乎没什么变化，嘴唇弯曲上扬的幅度转瞬即逝，封闭的内心透出一缕光。

“嗯，下次不会了。”

沈稚也笑了，谢然嘴角原来有一个小梨涡。

小辈们坐在一起，来的人大部分沈稚都认识，也乐于向他们介绍谢然和宁见君。苏理尘匆匆坐到谢然旁边唯一的空位，“听说你和小稚在一个学校，还习惯吗？”

“嗯。”

“q市有很多风景区，去看过了吗？”

“没有。”

“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劳逸结合。”

“不用。”

就好像两个没有交集的人被强行凑到一桌，被逼着强行开口，谁能想到他们是表兄弟。

一问一答半天，苏理尘也不愿热脸贴冷屁股，越过他和沈稚说话，“喝橙汁？”

沈稚点了点头。

苏理尘结果服务员端着的饮料递给她，“裙子很适合你。”

谢然不动声色的朝前靠了靠，内心阴暗地像隔绝两人的对话，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他是为沈稚好。

“谢谢尘哥，我很喜欢。

”沈稚朝谢然靠近，他又想往后躲，但转念一想绝不能便宜了苏理尘，只能僵硬的挺直背。

苏理尘没和沈稚说上一会儿话，就被叫去敬酒。包间里的人随便吃了一点去看芭蕾舞表演。大部分都是因为父母相识才坐到一起的陌生人，父母交代的任务完成了自然不会再待下去。

沈稚小口小口喝着橙汁，耳朵极尖的听到对面女生炫耀她要出国的事。

谢然把他的那一份橙汁推过来，“你很喜欢？”

“习惯了，出来都点这个”，沈稚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庆幸谢然系的绑带很松，“你不喝？谢谢啊。”

宁乐儿又叫住她去最新款的裙子和包包，评价一下如何。

谢然打开手机里的游戏。

“你怎么养了这么多向日葵”，沈稚一听到熟悉的配音，她很痴迷这个游戏，“我也想要蓝色的，快让我看看你过到哪一关了。”

“也没有过几关。”

“天呐好多金币......”，沈稚满眼崇拜，“我以后再也不叫你游戏黑洞了。”

谢然被夸的有些飘飘然，虽然游戏黑洞他也没听沈稚叫过，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枉费他花大价钱雇严冬代打，“你要是喜欢可以把这个号给你。”

沈稚准备掏出手机准备进行账号交接仪式。

“小稚，徐姨们还在隔壁吃饭，你明早要上课，我先送你和小榆回去，”

“好”，沈稚被一打岔收起手机，忘了自己上一秒要干什么，拿上往外走，好在没忘了谢然还在这里，“谢然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

谢然对苏理尘的讨厌更上一层楼，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虽然慢但跟得紧，“一起吧，司机电话没打通。”

苏理尘让他们在大厅等一下，他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

宁见君打了个冷颤抱怨了几句温差，她今天都没有在谢然哥哥面前出风头，全程被忽视，下车时一声不吭跟着张叔走了。

一路上沈稚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好像很重要非要想起来不然会很难受，而且可能还会造成很坏的结果，直到看到小区门口嬉闹跑过去的小孩们才想起来，她把沈榆给忘了。

苏理尘哭笑不得，难怪一路这么安静，“我回去接他吧，你先回家。”

谢然一听也跟着下了车，说司机电话打通了会来接他，“我散散步。”

沈稚：“散步的话可以陪我到家门口吗？”

“嗯”，谢然把暗纹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别着凉。”

“谢谢。”

视觉里只剩下黑色，听觉就被无限放大，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孩子的笑声，洒水车的发动机和铃声，草坪修理机的轰鸣声，灌木丛被风吹动的纱纱声、蝉鸣声....以及隐藏在这些之下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