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安静了几秒后又开始震动,是包伊宁打来的,问进展的怎么样需不需要亲友团那么帮忙。
沈稚这才发觉,她呆坐在咖啡店很长时间了,长到隔壁桌的高中生都走了。
她走出咖啡厅,拐进医院上到六楼,走廊的灯灭了没过多久又亮了起来,一位妈妈带着两个孩子走过来,小孩好奇地指指她。
“妈妈,这个姐姐像公主一样,好像在哭。”
小女孩离开,感应灯又灭了。
沈稚摸了摸自己的脸,干干凉凉的,没有眼泪,不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会觉得她在哭呢。
大概没人会穿着这么显眼的在医院里晃悠,护士站的护士一眼就认出她来,“605室的病人在康复室,你可以进去等他。”
“不用了,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谢谢你”,沈稚这时才发现,她的嗓子哑哑的。
没过多久。电梯抵达的声音嘀了一下,沈稚的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谢然站在她的眼前,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鬓角被浸湿。
“康复做完了吗?”
谢然眼睛亮亮的,嗯了一声。
沈稚弯了弯嘴角,“护士告诉我,你至少还需要半小时。”
“先进去吧。”
谢然眼神闪躲,被拆穿有些不好意思,确实是护士通知他沈稚来了他才忙着下来。
今天她穿的很漂亮就是布料少了点,站在风口肯定会冷。
“嗯”,谢然走的很慢,腰使不上力几乎是挪动前行,沈稚很自然的扶着他的手臂,反倒是谢然僵了一下。
一进屋,谢然迅速翻出一件薄风衣,“抱歉只有这个,我没怎么穿过先将就一下。”
“没事”,沈稚套上风衣,风衣长到小腿,谢然又帮她把袖子卷上去,才不那么像偷穿大人的衣服。
“有你的味道”,风衣上有谢然的味道,独一无二的雪松味,令沈稚安心也放松下来。
谢然愣了愣,以为她不喜欢,“对不起,我马上让人送新的衣服...”
“谢然。”
她的声线里夹杂着一丝鼻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嗯?”
“不要总是道歉...我刚见了严冬和句小姐.”
“.....”,谢然愣了愣。
“你都知道了。”
语气平静的就好像在说‘吃饭了吗’一样,可沈稚还是察觉到他隐忍的握紧了手,之前忍了那么长时间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跟下小雨似的哗哗顺着脸颊流下。
眼泪砸在地板上,谢然手一松,“对不起。”
沈稚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道歉,她想听谢然亲口告诉她错过的日子,可又不想听他说起让他痛苦的事,纠结的过程中只能生气地打开他擦拭眼泪的手。
“我说了不要道歉。”
“....可你因为我哭了”,他收回被打开的手,不止想帮她擦掉眼泪,还想抱抱她。
他很温柔,沈稚很久之前就知道,让人心疼的温柔没有变。
“我是生气!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不想一直从别人那里知道你的事,你知不知道!”
明明是气话,可红红的眼睛加上哽咽的声线,听上去气势全无,只觉得无助委屈。
“我知道,别哭了好不好?”
谢然安慰着又靠近了一些,顾不上腰部的疼痛,弯腰看着她,“别哭好不好?”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有错听见没有。你没有!你比谁都好!真的,比谁都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谢然哭笑不得,虽然不知道句溪晨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可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说,不知为何,眼眶也像被传染了一般渐渐泛红,“嗯,别哭了好不好?”
“别敷衍我。”
“没敷衍,你哭了这件事比其他事都重要,不要哭。”
谢然一个劲的作保证以后沈稚问什么他说什么,让往东不敢往西,才艰难的把人哄好。
沈稚哭够了才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撇开脸不看他,闷闷地问:“伤好点了吗?”
“嗯,站立没问题,暂时还不能做大幅度动作。”
明明是来谈心的,还没谈就先出丑,她不想让谢然不要觉得她还跟以前一样是个爱哭鬼......
“可以抱抱吗?”
不等谢然回答,沈稚朝他迈了一小步,伸手搂住他的腰,怕谢然会疼只是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腰间,可谢然一动不动僵硬的跟个稻草人。
沈稚用了点力,对方才伸手环住她。
小小软软的身体有着令人舒适的温度和愉悦的香气,谢然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半响轻笑出声。
“我是在做梦吗?”
哪怕在梦里他也不敢碰她,碎了的话下次在梦里看到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好暖和啊,我可不可以相信这不是梦。”
沈稚努力把又要涌上来的眼泪咽回去。
她突然不想知道往事这阵风往哪里吹,因为那股风跨越了时间,把最重要的东西送回她的身边了。
这比任何事都重要。
“首先,我是真实存在的。其次...关于以前的事,我不能说完全不介怀也不想说让我们忘了过去这种话,毕竟,没有过去我不会认识你。你愿意说我乐意听,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能多依赖我,多信任我一点。我想保护你,以前现在都没有变,未来也不会变。我......你能不能先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谢然控制住自己眼底噌噌往上飞的小火苗,示意她接着说。
沈稚:“......暂时就这些吧,被你这么一看我都忘了接下来说什么。”
谢然眯了眯眼睛,看得出真的心情很好,接过话茬。
“我相信你,可以前的事我并不是一点错都没有,你的受伤,徐姨那些天的担忧,火灾....”,谢然接收到沈稚不赞成的眼神,话语一转,“一直没跟你说,谢谢你给我一个重新的机会。”
沈稚注视着他褐色的眸子,以前是浅褐色的好像榛果,现在颜色深了些却依旧很美,像太妃糖的颜色。
这是谢然身上她最喜欢的地方,里面诚意满满的倒影着她的影子。
“咳咳。”
门边传来声响,护士敲了敲房门走进来,她也不想打扰两个浑身粉红泡泡的人,可她还有好几个病房要去。“病人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护士说完放下药就要走,没走几步大概是觉得自己没说清楚又折了回来,“那什么....旁边的陪护房可以用,病人要注意自己身上的伤,别做剧烈...有难度的动作。”
“.....不是”,沈稚老脸一红来不及解释护士就溜了。
谢然坐到床边,他先吃了药,然后上衣脱了上药,肋下长达十厘米的缝合线周围隐隐发红,有一点感染。
沈稚想帮忙,可谢然腰侧触目惊心的烧伤看的她眼皮狠狠跳了两下,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和这道烫伤疤比起来,她膝盖上的烫伤简直不值一提。
谢然摸着药膏,突然感觉腰侧被戳了一下,痒痒的像被小猫挠了一下。他回身抓住那只作恶的手。
“是不是很疼?”
沈稚没有把手抽回来,小声问道。
谢然思考了两秒,压着嗓子说:“现在没感觉,但之前很疼,晚上疼的睡不着觉又不能动,结疤后有一晚熬不住睡了过去,结果半夜翻身不小心蹭到又发烧流了血,反复了几次才好。”
火灾后的第三天他坐上了去Y国的飞机,虽然英语考试分数很高,但他很少开口说,再加上人生地不熟,苏老爷子请的医生和他交流十分困难,他不开口说医生也没办法,为此受了不少罪。
沈稚皱着眉,喃喃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么多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大概要很长时间”,谢然眼睛里藏着细碎的星星,小声的说道。
沈稚觉得这话很熟悉,再一想,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谢然也说过这样的话。她抿了抿嘴唇,一字一句的说:“那..我会照顾你到好为止。”
“真的吗?”
沈稚蹲下身,在他腰间狰狞骇人的伤疤上浅浅落下一吻,如承诺一般。
“我不会再骗你。”
“我相信你,我永远都相信你。”谢然的眸子里笑意绵绵,“你还记得你的九岁生日吗,我被你逼着许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愿望。”
沈稚自动忽略自己的强盗行为,好奇道:“什么愿望?”
“我希望能一直在你家,和你在一起。可父亲很快就来接我,这个愿望破灭了。”
“真可惜。”
“我能重新许一个愿吗?”
两人同时开口,沈稚弯了弯嘴角,郑重的点了头,“那谢然小朋友想许什么愿?”
谢然也笑了,他很少笑可遇见沈稚心情好的光压在心里是压不住的,“我能不能...做沈稚的男朋友。”
沈稚呆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她以为他们相互表明心意后便是在一起了,可谢然总是能给她惊喜。
她明白谢然所说的开始是现在,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谢然小朋友。”
“嗯?”
“你的愿望我听到了。”
谢然知道她这是同意了。
沈稚是他的光,现在这束光,终于照到了他的阴暗面,愿意接受了全部的他。
谢然讲了不少在国外受欺负的事,有些事明显有卖惨嫌疑,可沈稚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想多听一些,没有打断他关于看到句溪晨被欺负上前帮忙结果双方打起来他手被打破了的事。
接下来的发展像被按了加速键,因为讲着讲着她躺到了谢然身边。
“要不..我还是回去?”,沈稚坐起身,或者听护士的话睡隔壁也行呀。
谢然问道:“你不想听我讲以前的事吗?很无聊吗?”
“......”,可她是女孩子,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还睡在一张床,她可不能不能犯原则性问题。
“床很大我睡觉不会乱动,你不能陪陪我吗?”
谢然歪着脑袋看着她,额前的头发长成了些遮住了眉毛,眼神放松,锋锐的气质被削弱了不少,整个人更加柔和。
“......”,算了,谢然这么委屈还很乖巧的想留她,就算隐约觉得被骗也认了。
至于原则性问题...也不是不能改。
“我哪里也不去。那些人太坏了,怎么可以扎你的车轮还破窗抢劫呢,你继续。”
谢然往外面挪了一点,他个子高身型偏瘦,两人躺在一张病床上中间还隔着十厘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沈稚倦意满满,在彻底陷入睡眠前,她隐约感觉到,手心被触碰了一下,几秒后,微凉的温度包裹住她的整个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