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却遇过墙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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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还未明,到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天空出现一种近乎于?靘的烟蓝色,甚是昏昏。
已然早在计划开始之前便知会过武当的岳青凤倒也并未过意的去注意脚下声响,在落灯后借着还未见鱼肚白的昏昏夜色游走于后山厢房中。
好在机智如自己,离开时特意画了一份厢房布局图,要不然早就把昨日里去过的那处住所找错了地方。
想到此处脸上便略微疼痛,岳青凤再次腹诽。
他娘的,这几年自己怎么一遇上这俩人就没个好事?
不管是出于情义还是出于另一层亲戚关系,自己就是没第一时间追捕,再就是又成心拖沓找理由不服从安排,一转头的功夫就被平调来了均州,把京兆府总捕头的头衔给了那个叫叶轻的家伙,明知道自己与他不对付,这不是恶心自己么?
再就是这地方跟京城平康坊那些个清伶官人有可比性吗?庸脂俗粉东施效颦,声音都差着十万八千里,害得自己现在只能每日孤枕难眠,望天兴叹。
选了个隐秘角落,岳青凤敛神瞧着不远处那间应该彻夜不曾落灯的厢房叹口气,不得不收起那些个抱怨心思。
唉,没办法,谁让自己命苦呢。夜遐迩那小妮子怎么就生了张那么厉害的嘴?怎么就身为兄长不该保护自家弟兄么?我他娘的为了保护你们都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想怎样?自己都憋成什么样了?
再次想到女人,自然不会也不敢把歪心思打到夜家女子身上的岳青凤又开始怀念京城里那些个对他百依百顺花枝招展的小娘子。
那间刚刚落灯后的厢房在一阵平静后被人从里打开,先是韩顶天出来,后面跟着潘瓶,和未痊愈也要拎着行囊的韩有鱼。
已然知道了关于韩有鱼的事情,对于这个瞎了心才会去惹夜家女子的纨绔,岳青凤以前也曾听说过他的一些个事迹,还曾因此引以为同道中人,只是现在只能说一句“可怜的娃儿”。
瞧见中间那位妇人,扭动腰肢步履款款,岳青凤嘴角挂上一抹笑意。
看看权当做解馋吧。
跟着这一“家”三口慢悠悠下了山,见他们刻意避开那些个为数不多早起修习心法的道士,而且也不过那座刻着“治世玄岳”四个擘窠大字的石牌坊,直接拐进密林,岳青凤就越发觉得其中有问题,不得不承认夜遐迩的猜测。
只是如若真是他们救了张九鼎,这么长的时间,不会就真把这位武当废掌门扔在深山老林里了?
岳青凤不得不感叹一句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毕竟怎么说也是自家师尊,即使被废也还不是因为自家不成气的儿子?
就这么把个修为被封的老头儿扔山里不管不问,岳青凤对这一“家”子也算是服了气。
穿梭于山间,尽走些不曾有人走过的地方,岳青凤也是跟的小心翼翼,几经辗转,才依稀瞧见一处木头搭建的小屋,好似荒废多年,不过门口有人显然是在等着韩顶天三人。
天色自然略微亮堂了些,虽说仍是晦暗不明,即便隔得老远,即便穿罩着一件教人分不出男女身形的宽大长袍,岳青凤也可以笃定,那不是张九鼎。
因为那是个女人,一个顶好看顶好看的女人。
这便是岳青凤的眼力,如若那里是个男人,哪怕就是再相熟的人,估计离得这么远,他也只会当做是棵半截树。
但是女人,另当别论。
瞧着张九鼎夫妇两人很是恭敬的躬身弯腰,还在纳闷韩有鱼为何动也不动之时,岳青凤便看见这个眼下显得极其可怜的韩有鱼在“父亲”授意下留守在门外,两口子则是跟着那位顶好看顶好看的女人进了那间破败木屋。
岳青凤这就有些犯难。
诚然,如若是因为这点事就放弃,岳青凤都觉得自己也忒没本事了些。
绕了好大一个圈子,躲开韩有鱼所谓的“看守”,岳青凤攀在一颗大树上,借着横生枝杈以及还未大明的天色,他自信不会被人发现。
想来这间木屋是许久以前不知哪位前来隐居避世的高人搭建,眼下虽不至于断壁残垣,可也是年久失修外加没有人气,一些个圆木已然坍塌。
岳青凤庆幸于此,能在如此破晓时分,鱼肚白的天色下能完美的隐藏身形,还能瞧见屋里动静。
接下来却又有些懊恼,因得即便是看进去也窥不得全貌,仅仅只能瞧见韩顶天夫妇。
这让这位京城被贬至均州的捕快原本想要瞧瞧那位女子的心思落了空,再度腹诽不已。
依稀里,也只能听见下面是韩顶天在说道:“如此,便可借由此人接近夜三更,倒是完全可以给师娘出口恶气,一雪前耻。”
紧接着便看见韩顶天面前伸出一只手,如同长辈对孩童的宠溺逗弄,捏着韩顶天那张全然称不上细嫩的沧桑老脸,声音响起道:“顶天呀,你这脑筋可是越来越像你师父了,可让人欢喜地紧。到时候有你这么个文武全才,可不愁大事不成。”
韩顶天竟还羞臊的低下了头去,好不自然。只是紧接着便又露出一丝痛楚,就听得那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谁告诉你的我是受了耻了?我受得什么耻?”声音陡然拔高一截,“韩顶天,你好放肆!”
她语气狠厉,勃然大怒。
他龇牙咧嘴,怛然失色。
旁边妇人头低的更深,不敢说话。
那只手使力的一甩,竟让那魁梧汉子轻轻晃了个趔趄,如此也是赶忙又站直身子,靠近过去,卑躬屈膝,大气不敢喘。
跟着一声冷哼,女人又道:“韩顶天,以后说话注意些,我不想再听到如此不着边际的言语。我不过是按你师父的意思放那小子一马,受得什么耻?”
“徒弟知错,求师娘息怒。”韩顶天扑通跪倒,五体投地,也是瓷实,声音带着发自心底的恐惧,“师娘大人有大量,万不要跟我这种贱胚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让我这种下贱之人万死莫赎。求师娘息怒,求师娘狠狠责罚。”
砰砰磕头如撞钟。
已然可称作奴颜婢膝的卑贱动作,让藏在树上的岳青凤触目惊心瞠目结舌。
来了均州业已快三个年头,没听说张九鼎有道侣啊?这女人,使得什么手段就能让韩顶天表现的如此卑贱?
不过这女人如果真是张九鼎见不得人的山外道侣,那他福气可真不浅。
岳青凤如是想着。
正准备再换个地方瞧瞧这破败木屋中有无张九鼎,就又见那女人挥了挥手,开口道:“行了,起来说话。”
额头已然渗血的韩顶天赶忙起身,也不去擦拭已经流进眼睛的血液,低眉含眼站立一侧。
女人语气稍缓,又道:“既然那捕快有如此软肋,的确该适当利用一番。”
听闻提到自己,岳青凤登时来了精神,只不过也仅仅就这么一句,那名女人又吩咐道:“这里你们先不用管了,先带张九鼎去找你们师父,让他把四子棋给种上。把莫万仞也带上,看你们师父有何安排。”
这几句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着实有些庞大,让岳青凤一时转换不过来。
只听女人又在交待道:“潘瓶,莫万仞那里我已种下了一线通,路上你要老实一点,做的别太过。”
韩顶天身边妇人赶忙应是。
“看好你这个宝贝儿子,别再让他闯祸。因得这个祸害惹到夜家,连带着分水岭和武当布的局都阴差阳错的将他们牵扯进来,要不是这小子还对你们师父有益处,他肯定活不成,你们也难逃一死。”
语气中带着些狠厉,吓得韩顶天夫妇体如筛糠。
女人继续道:“分水岭也就罢了,武当本是谋划中的重中之重,如此一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你们也不用害怕,你们能让张九鼎提前过去,而且我还赚了个莫万仞,你们师父应该不会怪罪你们。此间事务且就先放一边,等你们师父另做打算。”
“你们师姐已经来了,一路此去,快些赶路,莫要让你们师父等急了。”
“计划马上就要开始,你们可要收收心思,切不可再出任何差池。学学鲲鹏,为何让他去登州?不就是因为他比你们当父母的都要顶事。”
“别整日里老想着你们师父那一套,学学你们小师妹,从来不做那些个事,境界也低不到哪里去。而且做事认真下手也不含糊,昨夜里又得手一个。想来你们若再是如此拖沓,人头筹可就比不上她了。”
“见到你们师父说一声,我将这里的事情解决干净后还要跟你们小师妹去趟辽东,会赶在那一天过去。”
女人一一交代,韩顶天夫妇一一记下。
尔后女人起身向外走,韩顶天夫妇躬身相送。
直到这四个人先后离开,藏在树上的岳青凤方才愕然回神。
一阵山风吹过,忽感脊背发凉,越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怎么感觉脑子好像不够用了?!
……
……
直到在山下那群武当外门弟子聚集而成的村落里见到前来寻他的颜衠时已是日上三竿,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仍旧对清晨时分偷听到的谈话百思不得其解的岳青凤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起。
昨日里与兔儿爷一行三人于均州城内分道扬镳赶回武当后,夜遐迩便开始谋划其中,让岳青凤找个理由离开武当后再潜匿身形返回,暗中跟踪韩顶天,以图能否查出张九鼎行踪。再看看能否从张九鼎处下手,找到那个心思深沉城府极深的九宫燕。
除了这般顺藤摸瓜似的以局破局,显然当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是不曾想,仅仅是刚刚开始,就让岳青凤摸不清头绪。
显然最开始不知那女人身份的岳青凤也仅仅是胡乱猜测,静下心来思前想后一番,将这几日此间种种发生一连贯,也差不多就确定了这个女人便是九宫燕。
从这个扶瀛女人交代给韩顶天夫妇的话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事情复杂到直教他如坠雾中,哪跟哪都不搭边。
将偷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颜衠,这个头脑清晰思维缜密的捕快眼下根本就不敢再对此事做任何评价,连猜测都不敢有。
自然也是听得云山雾罩的颜衠一个脑袋两个大,本以为能找到张九鼎,便多多少少能解开当下的一些个问题。
只不过张九鼎是找到了,问题却更加复杂化了。
听九宫燕的意思,这天下道门齐聚武当仅仅只是他们布局中的一部分?
还有那个所谓的师父,好似还有着更大的谋划。
布的什么局?又再谋划什么?针对的是道教各大门派?还是另有所指?
两个平时也挺有些想法的汉子在大眼瞪小眼以后,临时决定,由颜衠去跟踪韩顶天一行,而作为本州捕快的岳青凤留在武当,与夜家姐弟见机行事。
见只见云层滚滚,遮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