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五体投地卑躬屈膝
能行如此大礼能说如此言语让夜三更瞠目结舌。
夜三更躲到一旁,连连摆手,“你可不要闹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话讲完,也不管石敢当作何反应,迈步就走。
只是绕过长揖不起的石敢当走没几步,对于这个动也不动的年轻道士,夜三更到底是停步回身,一脸无奈道:“那你还是说说想从我这里得到关于扶瀛人的什么信息好了,你这样子让我觉得难受。”
收身而立的道士仍是那副现下让夜三更瞧着就想要打烂掉的温和笑容,伸长胳膊做了个大大的懒腰,再度恢复没睡醒的样子,打个哈欠,抬手拍打出哇哇哇的声音,无精打采道:“可是现在贫道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对方这般死缠烂打的做派的确教人无语,夜三更无奈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贫道只是希望三公子受贫道一拜,来日我派若有危难,可出手援助,庇佑一二。”
对方如此要求让夜三更有些不自在,一种先礼后兵的意思,可又让夜三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绝,这种时候的小聪明也的确让人不知所措。
夜三更摇头道:“我没你说的那种本事,我就带着我姐这里转转那里逛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行,我也不是神仙护佑不了一方平安。”
石敢当笑眯眯道:“三公子家世渊源,怎么可能没有。”
说到底看重的还是那位于朝野之中留下太多关于的靠山王,只是石敢当如此毫不避讳的提起,对于自己的目的不加掩饰,倒让夜三更刮目。
夜三更撇嘴道:“那你可要失望了,三年前我跟家里闹掰,现在称孤道寡的,承蒙你们抬爱还叫一声三公子,真说起来也就只剩下个公子了。”
石敢当却并未感觉这个玩笑很可笑,因为始终挂在他脸上的笑意已然消散,显得尤其凝重,他摇头道:“哪有把自家孩子弃之不管不顾的道理,里面有何蹊跷,让人谁知道呢。”
夜三更瞧着石敢当那张仿佛看透一切的可恶表情,只想上去给他一脚。
只是鉴于刚刚他倒是极其坦诚——至少看起来极其坦诚——地讲了那么些,夜三更自然不能给他一脚。
而且对于这份坦诚,夜三更感觉像是欠了对方人情一般。
这种感觉更是让他不自在。
是以夜三更也不管对方答应不答应,也不管对方听不听,边走边直接道:“你刚刚已经说过,想要互相之间共享情报,跟我讲了这么多,礼尚往来,我就把我知道的一些同你讲。
“你所说的扶瀛人,或许真就是这次针对道门的布局者。目前我们知晓的,也仅仅是武当山中确实有个扶瀛人好似参与其中,在暗中操纵着这一切,至于跟你讲的谋划道门,或者说是不是在利用看香派做得这几起凶案便不得而知。
“关于扶瀛人,我以前接触的那些人和这次接触的不一样。七年前受命于朝廷,曾跟扶瀛打过交道,其中隐情已被官府封存,不得教外人知晓,当年参与者也都以祖宗牌位起誓,不得传于他人听。你只需知道,相对于眼下,七年前的那群扶瀛人就是一批不要命的死士,为达目的不惜豁出性命,眼下这个布局者,如若真就一手造成如今形式,此等心机手段,绝对称得上阴谋家,这两者压根就没有可比性。
“武当山里这个扶瀛人,行事计划周密,顾大局,能隐忍,如若她不想露出马脚,单单是靠着我们来做查清真相,也不是不可能,恐怕会很费事。所以在岳捕头不在的情况下,我尽量能找出一些个蛛丝马迹,防止再有道长被害。”
说了也算没说,好似是在肯定着石敢当的猜测,却又是一些没有价值的信息。
这倒不是夜三更取巧,毕竟眼下他所知晓的,猜测占很大一部分,其他的就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晕头转向,压根就没有提及的必要。
不过石敢当好像并不在意,很是认真的听完,也很认真的在思考,好像将夜三更说的每一个字都反复斟酌后,开口问道:“山中这个扶瀛人是谁?方便不方便透露一下?”
问的倒是有礼貌,只是夜三更不想多提,虽说多个人知晓便多一份力量,不过对于这个净耍小聪明的年轻道士,夜三更并不看好。
夜三更道:“即便告诉你你也找不到,这人易容术出神入化,千人千面,说不定即使我们面对面,她就扮做了你,或者化妆成我,且毫无破绽。你呢,如果愿意,可以从这几位死去的道长身上找寻一下线索,看看能不能以此为突破口,找到凶手。至少眼下很大一部分人以为是武当在策划这一起针对天下道门的杀局,你若能找出真凶,洗脱武当嫌疑,想来以后贵派若是遇到什么劫难,这个承袭祖庭之位恁些年的道教大派,自然也会搭手相助,不比我这种无权无势的人要强百倍?”
无精打采的年轻道士摇头,“毕竟属于同门,贫道可不确定真有此一劫的话,武当会倾力相助。”
“那你就确信我会搭手?”夜三更反问道。
“赌一赌嘛,又不用添彩头。”石敢当打了个哈欠,如若不是知晓他那古怪心法,只瞧他这样子就像是马上要睡过去一般。
自始至终都不曾回头看对方一眼的夜三更嗤笑一声,道:“那不如赌在武当身上,我相信他们比我靠谱。”
“我不相信。”石敢当拒绝的干脆。
“为何?”
“好似文人相轻,不落井下石就烧高香了。”
不明白他就为何会有如此言论,不想再搭理这个说话颠三倒四、言语间让人捉摸不透的年轻道士,夜三更脚下紧了紧。
石敢当赶紧跟上,却被大和尚挡了一挡,示意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就听得大和尚不耐烦嘟囔道:“起一边子去。”
这几日的暗中观察也看出这两个据说是那家很厉害的寺庙里来的大和尚跟夜家姐弟关系匪浅,年轻道士当下又有了精神,全然没了昏昏欲睡的样子,缀在大和尚身后不到一步距离,问道:“这位师兄,你和夜家什么关系?”
“你管我啊。”大和尚对他可是一点不客气。
石敢当笑眯眯,“不敢不敢。”
显然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于这个大和尚一点都不管用,一山都懒得跟他说话。
石敢当又道:“师兄觉得夜家人怎么样?”
“你是不是有病?”大和尚乜了这年轻道士一眼,“脸皮怎么这么厚呢。”说着话,跟上夜三更,也不再搭理对方。
石敢当并未觉得尴尬,跟在这两人身后,这次倒是真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远不近,他道:“江湖传出夜光碑,是不是王爷想孙子孙女了,就等不及想见上一见吧。”
夜三更有种让一山把这个年轻道人一巴掌呼下山去的冲动。
“夜王爷一生转战朝野间,一气纵横九重天,自然不会理解我们这些乡间卑民散修的气运机缘,拉我们一把都不行?”
夜三更充耳不闻。
“王爷不也是有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们这些个江湖人士?难道你就不想替王爷攒点功德气?”
夜三更眼观鼻鼻观心。
“当初四爷好像也是卖了个人情面子,召集了一批有为之士,做了件大功德吧?”
夜三更皱眉。
“三公子如若答应贫道,到时真能为我道门…不,为我泰山派援手,那可也是一份大福报呀。”
夜三更停步。
“或许我中土恁些个道教门派,万一以后让扶瀛新教一阵打压,三公子救之于水火,那就是更大的香火情呀。”
夜三更回身。
显然对于夜三更的反应有些会错意的泰山派年轻道士即便是那般懒散表情,惺忪睡眼里也露出任谁都能看出来兴奋。
“东岳香火福泽,我有权转嫁。”
再次听到这两个字的夜三更露出些许不耐,或许是对前些日子在分水岭上与那位青衣副寨主的惺惺相惜,也许是对眼下这个年轻道士如此咄咄逼人的话语。
泰山派年轻道士向前一步,“不仅仅是对三公子,即便是夜家,都是很大的机缘。到时王爷若于江湖中再添偌大名声,于庙堂,于朝野,可是前无古人的泼天功劳。一番运作,荣升武庙,受后世供奉,三公子,这可是取之不尽的天大福分。”
语气透出一股迫不及待,如同他脚下一步又一步。
步步靠近,言之凿凿。
夜三更眼神一凛。
“三公子,往后夜家子子孙孙,享受的香火,可要比眼下如王爷、如四爷那般漫天下的等一个机缘,可就简单的多了。”
夜三更胸中似有一团火。
一团被他人过多干预后的怒火。
从未有过的凛凛之色,由夜三更眼中直射而出。
其势强劲,如下笔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入目三分。
对上此等凌厉视线的石敢当,多少有些畏惧。
他已然记不清是年幼时未及时抄背《道德经》招来师父责骂,还是在应有的时辰只顾玩耍没有入梦被师傅赶去天井面壁,那时也仅仅是弱小所带来的怯懦,眼下却是害怕带来的胆寒。
面前这个由始至终好像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青年,不似游历江湖的游侠儿该有的不羁模样,更像是九州游学的书生才有的温文尔雅,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你是在教我,还是在教盘山夜家做事?”
即便是体内气劲如游丝,此时此刻这句话所带出来的气势,也的确惊人。
这次也不用再伸懒腰,石敢当那双睁不开的双眼登时来了精神,连带着整个人都仿佛有了生气,在看到夜三更背后的和尚那件脏不拉几的土黄色僧炮无风也猎猎后,毫不犹豫的,扑通跪倒在地。
“三公子恕罪,贫道只是想为夜家寻得一份机缘,绝无恶意,望三公子成全。”
五体投地。
这…
夜三更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怕不是他也有癔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