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见人说人话
凝脂玉被人抗在肩头在城中七拐八绕了一阵,待那人停下凝脂玉颇为不耐地下来他肩头,整理着一路颠簸下变得略显凌乱的衣服,那一头垂膝的长发更是杂沓。来人虽是黑纱蒙面,包裹的严实,可对于凝脂玉来说又哪会辨认不出?
毕竟也是与自己同床共枕好一阵的男人,即便容貌已改,凝脂玉仍旧能从其身上气息分辨的出。
“将军令,你就不会轻一些?”凝脂玉皱眉埋怨,揉着被颠得有些酸痛的腰身。
将军令向后撤了两步,刻意与凝脂玉保持了些许距离。
凝脂玉自然注意到对方如此刻意的动作,斜睨了一眼,嗤笑道:“怎的,怕我吃了你?”
对于凝脂玉语气中那股不加掩饰的嘲讽,将军令不加理会,道:“昨夜我想了一晚也想不明白我师道满为何要让你来此胡闹一通,这般得不偿失的买卖不像我师道满的性子。”
凝脂玉依旧整理着那头长发,毕竟如此长度又如此浓密,打理起来必是相当麻烦,“师父心思,师兄难道猜不出?你可是最早跟随师父的,你若是不知,我们又怎会知晓。”
话里话外的冷嘲热讽只是让将军令轻笑一声,挖苦道:“从你上了师父的床,谁还比得过你对师父的了解。”
将军令的直言不讳凝脂玉反倒是坦然受之,不以为意道:“这也说明我师道满不会再被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人蛊惑。”
凝脂玉沾沾自喜自鸣得意的表情惹来将军令一声冷哼,厉声道:“那你倒是说说师父到底让你来这里做甚!”
自然了解将军令这喜怒无常的怪异脾气,凝脂玉不敢再有何过分言语,老实道:“我只是说来杀夜三更,师父就同意了。”
“抓夜三更?”将军令冷笑出声,一脸的不可置信,自然是假装出来的,“你说的可真轻巧。就领了一个跑马司来抓夜三更?”
“上兵伐谋,夜三更已是九转境,能对付得了他的各有任务,我带再多人又有何用?”凝脂玉道。
“呵。”将军令仅用一声冷哼回复凝脂玉,不屑道,“你这脑子,还会上兵伐谋?”
凝脂玉瞟了一眼这个曾与自己同床共枕过的男人,虽说已然貌合神离恁久,可毕竟至今仍有夫妻之名,感情自是不同于旁人,之间说话自然就要比跟常人说话更直白些。
凝脂玉难得露出了些女人的唯诺姿态,语气也没有之前的强横,嗔怪道:“怎么了,难不成我说的不对?”
将军令又一次嗤笑出声,难得的直视凝脂玉,道:“那我问你,刚才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应该是夜三更的帮手吧。”凝脂玉试探回答道。
将军令又是一声冷笑,“你连那两人的身份都不知晓,就敢大放厥词的去抓夜三更?”
将军令的质问让凝脂玉陷入沉思。
将军令又道:“今早收到隼人町消息,羽生胡桃于一路招募了三十多人,只是昨日在开封城遇到了些麻烦,遇到了和歌忘忧。”
看着凝脂玉表情由欣喜变失望最后转惊愕,将军令语气冰冷,道:“怎的,不信?”
“和歌忘忧怎么来了?”凝脂玉讶然。
将军令目露鄙夷,“你们在扶瀛那么大动作,但凡有人注意,也能猜到些你们的心思。”
凝脂玉再次陷入沉默。
“我且问你,现下羽生胡桃被和歌忘忧牵制,你可有后手?”
凝脂玉仍旧不语。
“我不止一次的告诫过你,你做事偏激切不可感情用事,你却怪我不理解你。眼下不就是个例子,你刚愎自用到被仇恨左右,只是想着抓住夜三更,然后呢?现下事情发展到何种地步?你如此一意孤行做出如此闹剧,有无想过后果?我扶瀛运筹这么多年,被你如此搅局,该如何收场?我又该如何行事?你可知晓凤凰山城这地域环境对我等将来有多大用处?被你如此胡闹以后你要我怎么办?这一切一切你可有过周全考虑?”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将军令的质问使得凝脂玉哑口无言呆愣当场。
将军令气极,却还是长出一口气压下心中愤愤,又道:“隼人町有消息称前几日大周十四皇子率三十千牛卫出城,目的地是武当,却在官道上调转方向一路急骋凤凰山城,你可知晓?”
凝脂玉茫然摇头。
将军令声线变得有些扭曲,想来眼下真有些安耐不住愤怒,“我师道满怎就糊涂到派你这种头脑简单之辈来坏我扶瀛大事!”
凝脂玉满脸慌张,显然将军令说的这些话着实让她乱了方寸。
将军令瞪着凝脂玉,身子有些不自制的颤抖,忽然抬手一把扯住凝脂玉那高高盘起的发髻,硬生生拉到面前,贴着耳朵咬牙切齿道:“因为你的胡闹将我扶瀛数十年计划彻底打乱,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凝脂玉!”
吃痛之下凝脂玉面部表情扭曲,“哎呀”出声,眼角都痛出泪来,声音里带着呻吟,慌乱道:“是师父答应我来的,他也没跟我讲过这里面的事啊,我就是想抓住夜三更,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你说你做错了什么?”将军令脸色瞬间狰狞,“你毁了我扶瀛布局十数载、进占大周的计划!”
凝脂玉面露骇然,直勾勾的扭头盯着那张近在咫尺似要把自己吞掉的脸,瑟瑟发抖。
将军令一把将凝脂玉推倒在地,似是这一个动作便将心中怒火全都发了出去,尔后掂了掂双手敛了敛衣袖,语气平和道:“说说你与师父如何商议的此事。”
凝脂玉这次也不再注意自己姿态,披头散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也不管身上衣服褶皱肮脏,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将自己来凤凰山城之前在安驾小城中与师父的商议尽数说了。这次倒是一点都未隐瞒,连得与女儿之间的密谋也和盘托出,不知是不是被将军令吓破了胆,不敢再有所避讳,表述详实。
将军令安安静静听完凝脂玉讲述,却再一次嗤笑出声,骂了句“愚不可及”,道:“怕不是被那老不死的东西卖了都不知道。”
凝脂玉一脸不解,显然自以为聪明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如此宠溺自己的师父会算计自己。
将军令观其表情知其心思,续道:“疱惠道满这个人你了解多少?难不成真以为自己与他睡了几次就知晓他内里长短了解他各种深浅?自作聪明的去教给正正那些个采阳滋阴的法子我师道满会看不出来?当年我扶瀛内斗,战国十二雄他独领六国相印,岂是你一个无头无脑的蠢妇所能左右的?”
将军令斜瞟了凝脂玉一眼,又道:“源头是我师道满所创立,内里大主流小支流俱是他一手安排,你以为陪着几个不入流睡那么几晚就会为你卖命?你就不会想想,疱惠道满既然已经几次三番提到凤凰山城是我大局重要所在,为何任由你一意孤行的胡作非为?难不成他会像你这般愚不可及?凝脂玉,我已然怀疑七年前你被赶出大周,到底是害你还是救你。”
原本带着些鄙夷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玩味,又是嘲讽道∶“怕是那老家伙玩够了你要另寻新欢了吧?眼下不知道在哪家小娘子身上快活,怎会在乎你这个破鞋。”
凝脂玉体如筛糠冷汗直流,越想越是后怕,忽然看向将军令,声音里带着些哆嗦,慌乱道:“正正还在师父身边,她会不会有危险!”
昨夜表现得爱女心切的将军令此时倒是出奇的冷静,道:“眼下正正估计不会有危险。我师道满如此算计于你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恐怕早有打算,正正已然跟了他有恁久,假若他要对正正下手也等不到如今。”
早就没了主心骨的凝脂玉听了将军令这番话瞬时出了口气,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胸口。
将军令又道:“我奉劝你一句,以后做事多想想后果,再如此莽撞,可不会回回都能遇到我。你也可以把我话当做耳旁风,只是以后不小心死了,我会好好照顾正正。”
凝脂玉愕然,早就没有了平日里逢人就露三分媚意的放荡模样,眼中尽是惶恐,怔怔看着将军令转身上山,猛然回神,三步并做两步跑将过去,只是山路坎坷一个不小心便踉跄倒地,手忙脚乱的起身,手脚并用到将军令身前,顺势抱到大腿上,哭丧道:“师兄救我,师父已然弃我,若你都不管我,我可怎么活啊。”
将军令眼神颇为冷漠的朝下看了眼凝脂玉,骂一声“贱胚”,只是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与脚边被他辱骂的女人低头掩饰的表情,如出一辙。
这世间,哪有一成不变的感情纠葛,本就是各人下雪,各有各的隐晦与皎洁。